前言:魏晋南北朝是乱世,四方人杰纷纷闪亮登场,演绎出了各种化腐朽为神奇的风采,其中有人以军功逆袭成大佬,有人以著书立说成为宗师,有人因技艺精绝而成圣,仿佛一切皆有可能。然而魏晋南北朝同时又是门阀当道的时代,正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士庶之间的森严壁垒仿佛在告诉世人,一切机会都是给士族子弟准备的。
有一说一,士族子弟的机会确实比寒门子弟多得多,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不仅能给他们提供常人难以企及的高起点,还能为他们保驾护航。不过高起点并不意味着就能赢在终点,什么时候都不缺高开低走的人,才名一度冠绝江南的陈郡谢氏子弟—谢灵运正是其中代表。今天我们就一起看看他是如何亲手将自己送上不归路的?
谢灵运雕像
一、谢灵运负气恃才1 、出身优越
谢灵运出身于“旧时王谢堂前燕”的“谢”,他的祖父是曾经力挽东晋于既倒的谢玄,他的祖母是权臣桓温的侄女,他的母亲是书圣王羲之的外孙女,他的姑奶奶是有着咏絮之才的谢道韫,他的血管里流淌着东晋三大当轴士族的血液,即使是皇族司马家的子弟,也不见得能比他高贵到哪里去。说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可能还有点侮辱他,他含的是千年灵珠、万年珊瑚。
他出生的那一年,他们陈郡谢氏的当家人谢安不幸去世,冥冥之中仿佛给他赋予了另样的使命。他尚在幼冲之龄时便被他祖父寄予厚望,“我乃生瑍(谢瑍,谢灵运之父),瑍那得生灵运”。少年时的他确实不负众望,诸如聪敏好学和博览群书这样的美誉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会显得突兀。十八岁那年,他顺利继承了他祖父早前以军功获得的康乐公爵位。
谢灵运的部分血缘关系
除桓温等廖廖几个意欲篡位的权臣外,东晋时期的公爵是异姓功臣的最高爵位,并且享有数以千户计的实封食邑,远比唐初凌烟阁上的那些国公们阔绰,比如军神卫国公李靖在打败突厥后累加起来的实封也才五百户。年纪轻轻的谢灵运(比他年长20余岁的刘裕此时还在向着公爵努力)享有如此尊崇的爵位、丰厚的经济资源,妥妥的人生赢家。
都知道两晋时期的门阀士族十分奢侈。就拿谢灵运的曾叔祖谢安来说,他常常带着子侄辈游山玩水,动辄一餐饭花费上百金。谢灵运或许没学到谢安身上那些济世安民的本领,但是在奢侈方面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史载他在衣食住行方面怎么拔尖怎么来,比如他穿的很多衣服都是让人按自己意思改出来的限量版。
谢安雕像
2、文才卓绝
谢安曾在一次家族聚会期间询问一众子侄,“子弟亦何预人事,而正欲使其佳?”意思是说陈郡谢氏的子弟天生富贵荣华,不用像寒门子弟那般通过参预政事而努力向上爬,家族因何原因还要注重子弟教育。当时谢玄的回答被后世引为经典,“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意思是说这就好比家家户户都希望芝兰玉树长在自家院中。
正是在这种教育思想的引领下,陈郡谢氏人才辈出。谢灵运虽说性喜奢华,但是他的文才却是不坠陈郡谢氏之名。他十几岁时写的文章就在江南鲜有人能比得过,因此深受其堂叔谢混(谢安之孙,当时号称江南风华第一)喜爱。史载他同样热衷于游山玩水,不过他玩出了一个“山水诗鼻祖”的名头。“文章之美,江左莫逮”,“灵运才名,江左独振”,这些都是后世史家对他文才的高度评价。
谢玄雕像
适时孙恩之乱愈演愈烈,继他的堂叔祖谢邈(谢安之侄,时任吴兴太守)和谢翀(谢安之侄,时任中书侍郎)死于兵乱之中后,他们家族的抗旗人物-谢琰(谢安之子,北府军大佬)亦战死沙场。他觉得自己的才华理应为家族做点什么,然而东晋朝廷只给了他一个员外散骑侍郎的闲职,让他直接给顶了回去。
谢灵运不是圣人,纵使使命在肩,他亦会骄傲、自负,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匹配他才华、让他一展心中抱负的平台。他曾说假如天下文才共有1石(即10斗),曹植占8斗、他本人占1斗,其他所有人则占剩余的1斗。如此才华,试问什么样的职位才能满足他?他应该是选择性忘记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的道理。
孙恩之乱
二、谢灵运违理过当1 、消极怠工
孙恩之乱不光让陈郡谢氏损失惨重,也将东晋王朝推向了覆亡的边缘。紧接着桓温之子桓玄踩着虚弱的东晋,建立了桓楚,然后北府军将领刘裕如同平地惊雷般崛起。谢灵运一边观望局势的发展,一边苦心等待出山的机会。直到桓玄兵败身亡,他终究稍稍放低了点姿态,到皇弟司马德文的幕府中当参谋。他不是看不到司马氏危如累卵的情势,他只是需要一个跳板。
当时北府军众将中属刘裕和刘毅两人最吃香,陈郡谢氏秉着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中的原则,两边投机,谢灵运和堂叔谢混等人转入刘毅幕府。虽说刘裕赢了刘毅,但是因为陈郡谢氏和北府军之间的渊源甚深,而且刘裕也需要陈郡谢氏的支持,谢灵运等人不仅未被追究,其家族的两个爵位(谢安和谢玄的郡公爵)还得以降爵保留。
桓楚之乱
谢灵运从东晋的康乐公变成刘宋的康乐侯,荣华富贵未失,且其职位也被刘裕安排为太子左卫率(属武官,负责宿卫东宫)。按理来说,谢灵运应该知足,有多少人能在改朝换代期间像他这样幸运?偏偏他总觉得自己大材小用。太子刘义符继位,他本应顺风顺水,可他把一手好牌打成烂牌,被几位辅政大臣给撵到永嘉郡(今温州一带)去当太守。
永嘉郡地处偏远,他觉得自己被流放了一样,天天就是游山玩水,不问职事,就这样都还觉得有什么东西束缚自己一样,不到一年便辞职回乡。等到刘义符之弟刘义隆继位,先后两次召他出山,他都不搭理,直到满足“三顾茅庐”的次数,他才再度出仕,奉命编撰《晋书》。这种差事一般都是升官捷径,可他依旧觉得屈才,各种消极怠工,把皇帝的好心当驴肝肺。
刘宋世系
2、猖獗不已
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谢灵运自己,其他人都知道谢灵运不是担当大任的料。刘义隆再如何欣赏谢灵运的文才,也只能让他再度回乡。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可此时的谢灵运已经40余岁、不再年轻了,而且陈郡谢氏一直在走下坡路,急需子弟建功立业,进而带领家族扭转颓势。他可倒好,坏毛病不仅一点没改,还越来越疯魔。
他为了方便自己游山玩水,可以动用大量物力和人力为他开山、修路、造桥。因他搞的阵势太大,地方官不胜其扰,总担心是有人落草为寇。另外,他想在会稽郡填湖造田,却又不把人家会稽太守不当回事,说人家太守甭管再怎么信佛也会比他先死,弄得太守直接上告他扰民,乃至说他有谋反迹象。太守的这一招确实让他怕了,他连忙入京向皇帝陈情、认错。
谢灵运的部分轨迹
皇帝知道谢灵运虽然是个惹事精,但是没胆子谋反,便宽恕了他。皇帝担心放他回乡后又给自己惹事,就给他安排了个临川内史(相当于太守)的差事。老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到任后故态复萌,继续玩忽职守。本来他人缘就不好,朝中盯着他的人有很多,他这么弄,很快就被人弹劾。小辫子是他让人家抓的,等人家要拿他问话时,他竟然把负责拿他的官员给抓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会稽太守告他谋反的事“点醒”了他,他这次还真生出了反心,写下“韩亡子房奋,秦帝鲁连耻”,借以表明自己反宋复晋的想法。有一说一,他真的是疯了一样,他也不想想,他有什么能力去反宋?事发后,皇帝硬顶着朝臣们的压力还是免了他的死罪,只是下令将他流放广州。不知道是他真找了人劫救他,还是被人冤枉,反正他罪上加罪,被判绞刑。
谢灵运洒脱吗?
结语综上所述,谢灵运出身高贵,且文采斐然,原本应该有更好的未来,可他过于自负,一生都处在自我矛盾之中,他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可他的性格又让他沉不下心来做事,他喜欢山水,可他又不能完全放下心中的事业心。随着他年纪的增长、家族境况的变化,他的这种矛盾愈发激烈,直至他表露反迹,落得个凄惨结局。
谢灵运的问题在当时那个时代并非个例,当四大当轴士族轮流主持东晋朝局时,门阀士族之势达到巅峰。俗话说,盛极而衰,谢灵运等门阀子弟面对的是寒门崛起的新形势,他们或许有才,可他们的成长环境在给予他们各种高起点的同时,也给了他们诸如自负、自大等性格短板。他们既想有所作为,又执着于家族过往的辉煌,放不下身段和执念,他们的人生因此难免不被撕扯。
参考文献:
《晋书》
《宋书》
《谢灵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