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岗寨的夜风总带着铁锈味，秦琼蹲在伙房后头磨那双熟铜锏。锏身被血渍浸成了暗红色，月光下泛着青紫寒光——这是去岁在潼关砍翻十八个隋兵时留下的。

"秦二哥，又躲这儿擦你那破铜烂铁呢？"程咬金拎着半只烧鸡晃过来，油星子溅到锏柄的麻布缠手上。秦琼没抬头，指腹摩挲着锏尾缺了口的"忠"字。这字是他爹临终前拿匕首刻的，那年他十三，北齐的龙旗正在城头被北周军扯成碎片。

长安西市的当铺掌柜最认得这双锏。自打齐州秦家败落，秦琼隔三差五就要来当些家当。上回当掉母亲陪嫁的玉带钩时，掌柜眯着眼说："秦爷，您这双锏怕是要保不住了。"话音没落，锏尖已经抵在他喉头三寸。

李渊府上的马厩比人住的屋子暖和。秦琼蜷在草料堆里数虱子，怀里揣着半块硬得像石头的胡饼。李世民翻墙进来时，他正拿锏身当火钳烤饼。"好你个秦叔宝！"少年秦王夺过焦黑的饼咬了一口，"明日雁门关突围，敢不敢替我开路？"

突厥人的弯刀映着雪光，像万千银蛇在黎明前游动。秦琼把麻布缠手又紧了紧，双锏交叉在胸前。他记得父亲说过，真正的杀气不是喊出来的——当战马冲下山坡时，他嗅到了突厥人皮甲里的羊膻味，混着血腥气在齿间炸开。

"那是秦琼？"李渊在城楼上差点捏碎箭垛。他看见双锏抡出的血色旋风，突厥百夫长的铁盔像熟透的西瓜般迸裂。当染红的战马载着人回到城下时，李世民突然大笑："阿爷，该给秦二哥换匹大宛马了！"

玄武门前的石榴树开得正艳。秦琼摸着新赐的明光铠，甲片缝隙里还卡着去年洛阳大战时的碎骨。尉迟恭拎着人头从他身边经过，血滴在石板上绽成朵朵红梅。"后悔吗？"程咬金往他手里塞了壶烈酒。秦琼望着太极宫方向，喉头动了动——昨日太子送来的金饼，还压在他枕头底下。

罗成下葬那日下了场太阳雨。秦琼把半截断锏放进棺木，那是他们结拜时互赠的信物。单雄信在黄河对岸叫阵的声音顺着水汽飘来，他抓起剩下那柄锏翻身上马。雨幕中，程咬金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恍如二十年前瓦岗寨初遇时的模样。

贞观十二年的冬夜，长安城飘着细雪。卧病在床的秦琼突然要人取来双锏，炭火映得锏身发亮。"当年在齐州..."他咳嗽着抚摸锏尾的刻字，话音渐渐低下去。窗外更夫敲响三更时，李世民赐的鎏金香炉刚巧迸出一串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