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是这么形容恐惧和焦虑的。

她说:恐惧和焦虑,是可以和我们共生共存的,它们是可以和人类一起共享人生愉悦的美妙舞伴。
朋友们,接下来,我先介绍一下对恐惧的理解。
无法感知的恐惧会一直在体内潜伏,寻找出路。往好了说,它会造成非理性恐惧、过度紧张、焦虑以及各种病态心理。这些症状会严重影响自己与自己、甚至自己与他人的关系。
往差了说,恐惧会占据一切。
如你所知,当我们越投入地去打这场战争,引发的回击也就会越强烈。
最终,恐惧能够摧毁整个心智,让你情感缺失,出现病态心理、强迫症,甚至无法适应社会。一旦陷入这种状态,全部生活内容就只剩下不断对抗真正的自我,而你人生的全部意义可能也将完全取决于是否能打赢这场你根本无法取胜的战争。

"抑郁"这个词源自拉丁文"压制"。
造成抑郁症的原因是极度压抑情感,你根本不愿去感受它们。情感遭受囚禁,受到压抑,进而让人也变得压抑。如果是遗传性抑郁,可能是因为父母也根本不愿感受任何情感,而父母的父母也是如此,所以就这样一代一代延续下去。
目前治疗抑郁症的方法﹣﹣服用抗抑郁药﹣﹣会把这些情绪扔进一个比“地下室”更深的地洞里。也许这么做能够拯救患者,甚至让人焕发活力,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其中一个代价就是思维变得麻木,如同现代版的脑白质切除术。服药后,患者可能会觉得若有所失,比如说:我的员工都在哪里?或是情绪变得呆滞:我的能量去了哪里?如果继续用冥想来抗拒或是平息这些情感,可能就会更加偏离真我。毕竟“身体公司”是由一万名员工组成的,而不仅仅是五六个员工。
如果生活仅由少数几个员工来掌控,而且它们还都不是原始的情绪上的话,那就好比选用了一把质量最上乘的吉他来弹奏人生,可是你却只会几个基本和弦一样。优美的曲调何在?丰富的创造力何在?
我也明白,假如确信负面情感是反常的,那么有时候用药物来抑制确实很有帮助。我非常能理解这一点,也不会贸然建议停止服药。但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总会有另一种选择,不过它是为斗士所准备的。

在前几期文章中,我提到过杰奎琳的故事,她曾被诊断出患有边缘型人格障碍。以下便是她关于这场自我搏斗的自述。
三、一位边缘型人格障碍患者的自述我当时20多岁,是学校里的荣誉学生,即将攻读博士学位。但在对待自己时,我却经常持负面态度,我讨厌自己的想法和感受。而且,由于我经常抱有这种想法,所以我觉得真实情况一定也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想到轻生。
我开始是用刮胡刀片割腕。我也知道自己遇到了麻烦,需要找位心理医师聊一聊。可是我的心理状态却在持续恶化。我买了把枪,但内心传来一丝理智的声音:"赶紧把枪扔了。"我照做了。我过量服用安眠药以求轻生。后来我进了精神病院,终于接受了心理医师的诊治。医护人员想要帮我,他们也确实帮了不少忙,然而那不过是杯水车薪。虽然我接受了长期的心理治疗,也在服用药物,但我依然陷入一个接一个的麻烦之中。
于是,我采用了一个更极端的轻生方法并且差一点就成功了。结果我又被送进了精神病院。学校把我开除,因为轻生违反了校规。之前也有人跟我提到过边缘型人格障碍,现在它成了写在我病历上的白纸黑字。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边缘型人格障碍永远也不会好转,因此我的余生将在不停地看医生和进出医院中度过。
确诊之后的10到12年时间里,我的人生起起伏伏,不时出现问题。我虽然有工作,从来没有被炒鱿鱼,但每当我觉得害怕和恐惧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就是原因)我总想辞职一走了之。我坚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悲的失败者。
我也一直在看心理医师,他们告诉我要学会调节情绪,掌控思想,并让我服用能削弱情感的药物。
我觉得自己陷入了暗无天日的隐蔽之地,被情绪所掩盖,被生活所抛弃,仿佛被关进了监狱一般。
我勉强支撑,独自生活了大概15年。我疏远了朋友,有时他们能体谅我,但他们也不会总是体谅我。工作也一直是强撑着才做了下来。

但5年前我遭遇到了瓶颈,我觉得这辈子彻底完蛋了。一切并没有出什么差错,也没有什么先兆,我只是累了,再也看不到出路了。我已经51岁了,就这样结束吧!我内心平静,再次计划轻生。于是我立了一份新遗嘱,一切都那么简单高效,不紧不慢。这个自杀计划的其中一项内容是再滑最后一次雪。
只要再过最后一个冬天,最后一个,我就解脱了。此时,我在网上偶然看到了一个心理疏导的广告,后来我联系上了这位心理医师。我在发给她的第一封邮件开头写道:"我的人生被恐惧掌控,我一定要摆脱它。"当时我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位心理医师事后才知道我的轻生计划,而我把它视为一张"安全网",一个能让我摆脱一切的最后防线。因为之前接受的治疗屡屡失败,我觉得这次沟通也不会产生效果。我注定是个失败者。
参与这次沟通是一次全新的体验。此前,我并没有类似的经历。但性格所致,我三番五次地想要退出,可是最终我还是又回来了,因为我有了全新的感受,而且不想就这样放弃。我觉得……变好了。哪怕是负面情感,也都比以前缓解了不少。我的情感变得充满吸引力。
这种改变使我对之后的治疗充满好奇。今天又会说些什么?我渐渐明白,思想并非一贯真实,只有感觉才是真实可信的。要细心看待自己的感受。
科学总是我最常用的理论体系。我运用严格的理论结构和不断重复的研究结果去领悟人类情感。可这又能有多大帮助呢?我当时认为一定要挖掘深层次的原因,一定要仔细思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人类的全部智慧,从而去解决所有的问题。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身体才是体会所有情感的地方。现在我从这里寻找答案,而最终,答案也将归结于此。
和这位心理医师的谈话已经过去四年了。我的生活变好了,工作变好了,人际关系也变好了。"恐惧"和"愤怒"变成了可以和我共享愉悦的美妙舞伴。
虽然日子过得还是很艰难,但相比之下,哪怕是情况糟糕的时候,也比以前平添了不少乐趣。我这辈子大部分时候都只想着放弃和逃避,现在尽管恐惧有时还是会让我眩晕或是呆滞,但次数没那么频繁了,感觉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学会了感受它,接纳它。

人生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发现了更深入的内心世界,也找到了更广阔的现实世界。
这位心理医师不仅挽救了我的生命,而且给我指明了一条道路,一个以全新的角度尝试事物的机会。我学会了道理和方法。我能够享受这份工作,而不仅仅是为了糊口而折磨自己。
体会情感和感受光与美的技巧是一样的。这条全新道路上充满了色彩、光明与黑暗,还有那些只有亲身体会才能领悟到的质感。我想要一直走在这条路上。
我想要拥有这一切。
四、一位滑雪运动员的自述享乐和不断增长的自负充斥着我接下来十年的时光。
退出滑雪队之后的三年里,我连续接受了四次膝盖重建手术,理论上每次都需要一年时间恢复。但是由于我如此擅长压抑情感(痛苦),所以我并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滑雪赛季。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在春季接受手术、康复治疗,然后在持续不断的疼痛以及与各种困难的斗争当中,我还挤出时间参加了滑雪比赛。我把不断增长的情感一屁股坐在身下,毫不关心它到底已经累积到了多大的程度。

尽管不断接受手术,我还是疯狂地实现了这一切。我首次赢得了美国高山滑雪全国锦标赛的冠军(其中一次滑行成绩在比赛选手中也能排到第四名);《雪花》杂志说我完成了一次腾空70英尺的跳跃(谢谢各位,但其实最多只有40英尺);我还拍摄了五部滑雪电影。伤病令我的走路姿势不太正常,可是滑雪的时候我却仿佛变身科幻电影里的终结者一般,充满力量,无懈可击。我的高山滑雪事业就像划过天空的彩虹一样灿烂辉煌,顷刻间,我名扬天下。
然而我也被疼痛折磨的夜夜啜泣。
那三年里我也受了些别的伤,同时还忍受着不断复发的链球菌性喉炎(12次),但每次我都挺了过来。我对恐惧的狂热程度达到了顶点。我极力尝试一切户外体验,仿佛那些都是甜美的糖豆。
我也积极投身到了滑翔伞、攀岩和攀冰运动中去,我还沉迷于赛车。我最喜欢的是(穿着细高跟鞋)骑自行车夜游纽约曼哈顿。似乎我对肾上腺素和压力的需求永无止境,我毫不关心它们因何而生,因为恐惧令人陶醉。我感受到的恐惧越多,就越热爱自我,热爱人生。一项运动越让我接近死亡,这项运动就变得越发浪漫。
户外运动界推选我为北美洲最佳极限女运动员,这个称号并不局限于滑雪界,而是覆盖了所有运动类别。不过与此同时,我也被推选为世界上十位最有可能死于滑雪的运动员之一。
我倒是觉得挺自豪的。多次的濒死经历都变成了我最珍贵的记忆。

然后一切开始土崩瓦解。
我记得在滑雪生涯的后期,有一次我去加拿大滑雪,结果连续两天遭遇雪崩。其中一次雪崩让正在滑雪的我瞬间加速,雪崩裹挟着我上下翻滚,冲下一座满是岩石的陡坡。另一次雪崩则将我冲下了落差40英尺的锯齿状山崖。
这时我的心智已经成熟了一些,人生中第一次我感受到恐惧占据全身,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这声音几乎让我放弃滑雪。
这次经历也促使我开始认真看待自己的问题。尽管过程非常不适,但我在仔细分析之后还是认为,恐惧才是罪魁祸首。我的内心中有些部分已经开始意识到那些必须正视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