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全放下电话,并没有马上出发,这是因为郭社龙刚才在电话上对他说如果他到了区政府他们小车班的司机宿舍后,一时见不到他,不要急,就坐在宿舍里喝茶等他,他一会就会去宿舍里找杨芳全。
听郭社龙这么说,杨芳全估摸着此时的郭社龙可能有什么比较要紧的事要忙,这才会对他这么说。为此,杨芳全在放下电话后,才没有急着下楼踩上他的轻便自行车赶往区政府。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冲了半壶茉莉花茶慢慢饮着,又点了支烟在慢慢腾云驾雾着,他在考虑自己在大年初六的这天该如何安排自己的时间和行程,无论咋说,晚上七点前,自己都要回到女主人刘菊英的家里住。
此前,女主人刘菊英给他交待过几次,说白天家里有人没人都没多大关系,但晚上家里一定得留人,这是因为在这个有着几千人的生活小区里,虽说都是五号信箱的干部职工子弟,但其中也有几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喜欢偷鸡摸狗的青年人,刘菊英担心他们会剩她家里没有人,这几个不良青年,会入室盗窃。
为此,刘菊英才这么要求杨芳全晚上必须在家里。
对女主人刘菊英的交待,杨芳全自然是不敢不当心了。
杨芳全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抬手一看表,又过去了20多分钟,这才忙锁上门下楼,踩上他的轻便自行车,不慌不忙地赶往区政府找郭社龙。
区政府的几个门卫和小车班的司机们,都认识杨芳全,知道杨芳全是来找郭社龙的,所以也就不会要求进区政府大院的杨芳全进行什么登记。
郭社龙虽在区政府大院是一个普通的小车司机,但郭社龙的人缘比较好,嘴又能说会道,加上郭社龙家里比较有钱,这是众所皆知的事。连区政府的几个领导都对郭社龙是客客气气的,而郭社龙又为人义气,出手大方阔绰,经常会拿一些好烟好酒与大家分享,为此,大家都比较喜欢与郭社龙打交道。自然,也就不会慢怡郭社龙的妹夫杨芳全了。
话说杨芳全赶到区政府小车班的宿舍时,郭社龙还没有来。郭社龙的一个名叫田岗印的同事热情地接待了早到一步的杨芳全,田岗印拎起蜂窝煤炉子上的大铝壶,为杨芳全沏了一壶茶,又拿出一包“恒大”牌香烟的放在茶几上,陪杨芳全喝茶抽烟,田岗印笑着对杨芳全说:“你社龙哥刚才已经来上班来了,接了你的电话后,就又出去了,说他一会再来……”
话说郭社龙上班后,一接到杨芳全的电话,就匆匆忙忙离开,其实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大事,他是到自己租房住的地方去喊杨芳全的妹妹孙兰香起床的,然后上农贸市场买菜买肉准备招待杨芳全的,孙兰香听郭社龙说她哥杨芳全一会来,就有点不好意,就怪怨郭社龙说:“你把我哥领到这里干啥嘛,让我哥看我跟你还没结婚就同居在一起了,这让我多难为情噢……”
郭社龙笑说:“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80年代的青年人,有几个不是先斩后奏的,有的还是有了孩子才结婚,你还这么封建,咱俩在一起的事,你哥早晚都会知道的,让我说让他晚知道,还不如让他早知道的好,你现去给咱到农贸市场买菜买肉,我估摸着你哥这时间已到了我们值班室等我呢,我现在过去跟你哥在值班室谝一会,到了十一点半前后我就带他回来吃饭……”
已快速起床洗过手脸的孙兰香,站在穿衣镜前,抬手拢了拢一袭长发,对着镜子瞅了瞅自己,就拎着菜篮子出了门。
孙兰香前脚出门,郭社龙就后脚匆匆下楼赶往他的值班室。
郭社龙与孙兰香租的房子,就在区政府后大门对面偏西约100米远处的一座私人新盖不久的一栋房子的二楼上,约80多个平方米,分里外间的大套房,郭社龙将房子租到手后,就立马请人给他做了装修,墙上粘了淡蓝色的壁纸,装上了壁灯和吸顶灯,地上铺上了绿茵茵的地毯,也买了高档的席梦思床和一套价格昂贵的红木组合家具,客厅摆上了一长两短的黑色真皮沙发,茶几也是明光铮亮厚实而凝重的红木茶几。
在客厅四周的墙壁上,也贴了几幅巨大的乡村风景画。
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富丽堂皇,温馨又舒适的感觉。
在80年代初期,郭社龙把新房布置成这样儿,是不少城里正式结婚青年人都达不到的高度,何况郭社龙与孙兰香还没有正式结婚。
郭社龙为了装饰布置这套他租来的新房,已从他父亲郭年友手中要了一万多元。郭年友当时不想给儿子郭社龙这么一大笔钱,郭年友的的意思是让儿子郭社龙在城里买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商品房后,再花大价钱装饰和布置也不晚。
可郭社龙却不这么想,郭社龙认为自己名下如果有房,以后再向单位申请福利房就可能不会有他自己的份了,毕竟自己与孙兰香结婚后,不是什么双职工,这个消息是郭社龙道途听说的,加上当时关于分福利房的事儿并没有公开,亦没有什么正式文件下达,分福利房的政策也不大明朗,社会上有多种多样不统一的说法,不少人都不大了解分福利房的真正内幕。
所以郭社龙也就不急于买商品房,而是采取先租房住,等自己有机会分到了福利房或买了商品房后,再把他当时买的这些价格昂贵的红木家具搬过去就是了,郭社龙自信,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不断深化,人们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追求的多元化,他当时买的这套价格昂贵的红木家具,不但不会贬值,且还会增值。
郭社龙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自己的父亲郭年友。
在如何做生意上,精明过人的郭年友觉得二儿子郭社龙说的有道理,就由起初的骂骂咧咧到后来痛痛快快给了儿子郭社龙一万多块钱。
而郭社龙在大年初六这天,之所以邀请妹夫杨芳全到他租住的房间吃饭,其主要目的,就是在杨芳全面前显摆他家的富裕,以及他本人高雅的文化品位,在盛行给家里贴各种影视名星美女画像的当时,唯独他郭社龙却在住处贴的是颇有文化韵味的乡村风景油画,摆放的家具也是有收藏价值的红木家具。
另外一个原因,是郭社龙也想详细了解一下杨芳全昨天是如何帮赵海安的外甥郭新平摆平了几个经常敲诈勒索郭新平瞎熊的经过……
话说郭社龙在匆匆忙忙赶到区政府他们司机的宿舍后,一进门,瞅着正坐在沙发上喝茶抽烟的杨芳全,郭社龙的眼睛不由一亮,心也不由在胸腔里“怦怦怦”狂跳起来。
对妹夫杨芳全郭社龙并不陌生,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那郭社龙这天看到杨芳全后,何故会有了别样的感觉和心跳呢?
原来是这样,杨芳全这天身上穿的那件将校呢军大衣,可是郭社龙渴望已久的宝物,为了这类质地考究又盖有红三角印章的黄将校呢大衣,郭社龙不知跑了多少家卖成衣、卖各种呢子面料大衣的店铺,从县城到省城的成衣店铺,他不知跑了多少家,什么样的呢子大衣都有,也有黄的。可遗憾的是唯独难览到杨芳全身上穿的这种正宗的军用黄将校呢大衣。
也就是说此时杨芳全身上穿的这件黄将校呢大衣,是真正的将军和大校以上军衔的军人才能有机会有资格穿的。自然,郭社龙掏多少钱也难以买到这样的军大衣了。
再说,杨芳全看郭社龙从外面走了进来,就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了郭社龙一声哥。有点发呆的郭社龙如梦初醒,上前抬手在杨芳全的肩膀上拍了拍,亲热地说:“兄弟呀你来了,坐坐。”
郭社龙端起茶壶为杨芳全和同事以及自己斟上茶,又掏出一包“恒大”牌香烟放在桌子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热茶,笑说:“你今天不打电话给哥,哥还想打电话给你呢,我想找你了解一下咋天赵海安他外甥郭新平的事儿处理的咋样?那几个瞎熊可否被收拾了,我原估计你昨天办完事后,会来找你哥我谝谝呢,可一直没等到你来……”
杨芳全笑笑,说当时间已不早了,加上他当时又坐的是人家孙侦察员的三轮摩托车,不好意思麻烦人家载他来找郭社龙,所以就没来。
郭社龙点点头,表示自己能理解。
随后,杨芳全就不慌不忙地将昨天所发生的事儿的大概情况对郭社龙说了说,但并没有说自己是如何迅疾出手制服了那个高个儿歹徒想抢孙侦察员手中枪的事,并说赵海安的外甥郭新平肯定随后会告诉他舅舅赵海安昨天在他家荞麦面饸烙馆所发生的事儿的详细情况的,或许赵海安昨天晚上就已经知道了……
郭社龙点点头,认为有这种可能。
同时,郭社龙也坚信,无论赵海安今天有多忙,今晚一定会抽出时间,找他谈这件事的。
接下来,杨芳全与郭社龙俩人聊了一会闲话,郭社龙就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看时针已快要指向十一点半,就对杨芳全和同事田岗印笑着说:“看样子,今天不会有哪位领导要用车了,走,到我的住处咱兄弟三个喝两杯,今天一大早,你妺妹孙兰香就从家里来了,我让她在家里给咱做午饭呢……”
当时,公车私用的现象比较少,某领导要用车,办什么公事,从什么地方到什么地方,某年某月某日,从几点到几点,驾车司机姓什么叫什么,都要做一详细记录,除非车辆是某一领导的私人专车,则另当别论。
郭社龙从他租住的房子到区政府小车班宿舍上班,都是穿过区政府的大院,从后门出入的。
杨芳全听郭社龙这么说,觉得挺好笑,但扬芳全却没有笑。
杨芳全在心里说:“你明明已勾引我妹妹孙兰香和你在一起同居生活了不短的时间,却诓我说我妹妹孙兰香今天一大早才来,你这郭社龙当我杨芳全傻瓜呀?你如果以后敢玩弄我妹妹孙兰香感情,我杨芳全可有你好看的噢……”
这天,三人在走出区政府后院大门后,郭社龙抬手摸了摸杨芳全身上穿的将校呢黄大衣后,严肃着表情,半真半假地对杨芳全说:“兄弟,跟你商量个事!”
杨芳全说:“社龙哥,啥事你说。”
郭社龙再次抬手,不无羡慕地摸了摸杨芳全穿在身上的将校呢黄军用大衣说:“你这件将校呢大衣正经呢,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给你买一件咱县城成衣店里最高档的黑烤花呢或蓝烤花呢大衣跟你换,再加200块钱给你如何?”
郭社龙突然对杨芳全提出这样的要求,这是杨芳全万万没有科到的事儿,杨芳全有点难为情地说:“社龙哥,如果这件大衣是我掏钱买的,我就白送给你都没有问题,还谈什么换?问题是这件大衣可是我女老板送给我的过年礼物,如果她看我没有穿她送的大衣而问起我,我就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呢?我女老板不仅送了我大衣,还送了周姨一件咖啡色烤花呢大衣呢……”
杨芳全之所以这么说,是在告诉郭社龙,他的女主人刘菊英并没有特别关照他杨芳全,而是对她聘用的工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借以打消郭社龙误以为他杨芳全与女主人刘菊英之间有什么暖昧关系的想法。
听杨芳全这么说,郭社龙心里虽有点失落,但仍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仰头哈哈一笑,说:“芳全啊!哥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走,咱回去,痛痛快快地喝两杯去……”
杨芳全也咧嘴笑笑,没有说什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