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葡萄园里的爱情

翱翔评小说 2024-09-04 03:09:04

娟已出门五天了。

娟那天出门时还再三嘱咐到大雁塔农贸市场买一斤羊肉和半斤葱菜,说她晚上回来包饺子吃,可娟一出门就是五天,军到娟的戏班问戏班其他人娟去哪了,戏班里的人皆说这几天没有见到娟的人,班主亦说他有急事找娟,军不明白娟会到哪里去了。

军的心好烦。

军隐隐感到娟可能出事了,娟干的那事迟早会出事的,军多次劝娟莫干了,但娟不听,娟说在西安城你没有房,我也没有房,咱总不能一辈子都租人的房住,等攒够买一套房的钱我就会金盆洗手。

军想他和娟不会长久的,但几天见不到娟的人军心里又空落落的不是味儿。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古域西安四周城墙的角落下云集了一批从河南的以唱《豫剧》谋生的民间剧团。有男有女,有生有旦,人马齐全,他们用竹杆帆布搭起简易戏台,挂起绿绿红红的募帐,每至日暮时分,城墙四周便灯火通明,人来人往,敲鼓奏笙。经营风味小吃,百货日杂,扶乩问神等各类商贩便应运而生、吆喝声、吵嚷声、呼儿唤女声不绝于耳,形成古城西安近几年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戏班的规矩是这样,不设门票,谁入场看都可以,每晚的初开演,戏班先整齐演一段本戏,尔后,演员着妆粉脸走下台,手持铜锣或碗杯之类的物什到台下观众中收钱,给多给少随观众的意,三毛五毛,五块十块不等,收过钱之后,观众可掏5元钱点自己中意的演员唱自己喜欢游戏,一些看戏的为了显派,为了讨漂亮的女演员的高兴,往往会掏出戏场规定点戏的几倍点某一个女演员游戏,有时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几个爷们同时点一个女演员的戏,在这种情况下,谁给的钱多,演员就为谁服务。

为此,一些看戏的爷们便拿钱赌气,你掏十块点《光棍哭妻》,我就掏20块钱点《二人台》,你再不服可以掏30块钱点《光棍哭妻》,有时爷们互相不服,会大打出手的。

娟是这家戏班里最漂亮的女演员,所以点娟戏的爷们最多,也有不少戏迷向娟求爱,但娟却喜欢上了很少去看戏,偶尔看戏也未曾点过他一节戏的军,军到戏看戏从不起哄吹口哨,也从未掏钱点过某一演员的戏。

戏班是不欢迎军这种观众的,但也不能赶军这样的观众。

这天,娟袅袅婷婷地走到军的面前,甜甜地笑着说:“当哥的,你点妹一段戏好吗?”军的脸倏地彤红,嘴里吱唔着不知说什么,就忙掏出5元钱递给娟,便起身离开了戏场。军以后再不轻易进戏场看戏了,但娟却再也无法忘记那个身材高挑,长相英俊斯文,性格腼腆的小伙子了。

娟是后来一天下午到东大街邮政局给家里寄一封挂号信时,在邮局书亭看见了军,军没有看见娟,军正在翻览书报,娟悄悄走过去站在军身后,娟发现军一下子买了五本同一期《上海文学》,娟觉得怪怪的,娟抬手在军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军回头一看是娟。

“你好。”

“你好。”娟说:“你咋一下子买这么多本同一期的《上海文学》,是帮朋友捎的吗?”

“不,”军的脸微微一红说:“是自己买来送朋友的,因为这上面有我写的一篇文章。”

“哇!没看出你原来还是个作家呢!你叫什么名字,让俺看看你写的文章,俺也喜欢文学呢!”

浑翻开一本《上海文学》,指着自己的笔名“沙红树”这就是我的笔名,娟说军的的笔名好熟,她好像常在报刊杂志上看到,军笑笑说那可能是别人,这篇小说是他的处女作,娟笑说那我可能记错了,娟随后问军能不能送她一本《上海文学》,让她拿回去慢慢欣赏,军说你喜欢就送一本给你。

“俺也写了几篇文章,但总是写不好,不敢朝出寄,俺能不能让你帮俺修改一下?”

“可以呀!”军说。

“可是俺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你现在又不到我们唱戏的地方去玩,俺拿俺写的文章怎样才能交给你?”

“是这样,”军考虑了一下说:“过几天我到你们戏场看戏时你拿给我看就是了。”

“你看这样好不好?”娟头一歪,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俺好去登门拜访你。”

“也好。”军掏出笔,在给娟的那本《上海文学》杂态的封面上写下了自己的地址。

军不是西安市人,军是渭南固市镇人。军两岁时母亲得伤寒病故,军的父亲在军参加高考那年到渭南市卖家里的土特产时也不幸出了车祸,军的大学梦也随着父辛的不幸而破灭。

军有一个长军5岁的姐姐嫁到渭南市北郊,后来军到省城西安打工,军是西安市西北电机厂的合同工,军有一个作家梦,军为了写作,在厂附近租了一间房住。军想娟说她也喜欢写作的话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但军没有想到三天后娟就拿三首诗找到他住的地方请他指教,娟当时是和戏班里另外两名姑娘同去的,娟还买了几斤桔子给军。军看了娟的诗觉得娟很有才气,娟其中的一首诗《惜缘》是这样写的。

明知

是一场悲剧

为何还这般执著

任一份无奈继续?

明知

人生的演技有限

就像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为何我们不能将剧情予以修正

漫然的乐曲止息

而把这份可遗的情愫

悄悄留住

“写的不错,”军说,“没想到你的诗写的这么好,娟的脸上漾起一抹羞羞的晕红。

娟后来常拜访军,娟起初是要领个伴的,后来娟就独自来找军,且越找越勤,再后来娟就和军相爱而同居了。娟和军同居后也就不再写诗。军问娟咋不再写诗了,娟说你看我是写诗的料吗,军很认真地说:“娟,你的诗写的很好,有几首诗寄到杂志社绝对可以发表,”娟不停地笑,笑得两眼泪汪汪的,军不解,问娟何故大笑,娟说我笑你傻。

“我怎么傻?”

“你没看那些诗像我这种人写的呜?”

“到底咋回事?你说。”

“傻瓜,那些诗全是我从书上抄来诓你的,不然,我怎么接近你。”

“我真有哪么优秀,值得你如此下本钱?”

“值。”娟敛笑点头说。

娟和军在生活在一起后娟就不让军再到厂里打工了,娟让军整天在房子里看书写作,军起初不同意过这种舒适的生话,但军犟不过娟,娟说她在找钱养军,日后军出息了养她。

“那我要是一辈子都成不了大名呢!”

“一辈都成不了俺就养你一辈子。”

不知不觉一年的光阴过去了,一年来军是写了不少作品发表在省内外多家报刊杂志上,且有两篇征文作品获奖,军获奖后娟被他还高兴。娟时常拉着军到他的亲朋好友那里很自豪地对朋友介绍军是个作家。同时,娟为了早一天在西安市拥有一套属于她和军的住房,加快了揾钱的步伐。娟已不满足唱戏揾的那点钱了,娟瞒着军干了一些违法的事儿,军是从娟存折上直线上升的数字上觉得不妙的,军起初以为娟在外面靠出卖色相赚钱,军很气愤,军想质问娟,但又没有证据,跟踪娟军又觉得很无聊,不像个男子汉,军也是在晚上与娟做爱时露出了对娟的不满,军不再主动和娟做爱,当娟想做爱时军找理由推辞,军宁愿偷偷自慰。

这天晚上,娟发现军在自慰,娟急了,娟蓦然伸手搡住军的下身,痛得军哇哇大叫,娟大声质问军,“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俺那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般见不得俺,你今天不说清楚,俺就废了你……”

军受痛不过,便讲了他近日对娟的看法。

娟拉亮日光灯,拢顺一头乱发,尔后指着军的鼻子骂,“你原来这么信不过俺,俺长这么大,除了你之外还没有那个男人占过俺的便宜。”

“那你最近这么多的钱是怎么来的,我想看戏的绝不会给你这么多的钱。”军捂住他的下身咝咝地吸着冷气说。

“这你不用管,反正俺不是靠卖身赚的钱。

……

娟始终不肯对军讲明她除唱戏之外还干些什么可找钱的事。

娟暗中勾结几个不良青年敲诈戏迷,军知娟干的事后,曾多次劝娟金盆洗手,娟表面答应不再干,但背后仍照干不误,娟自信她不会出事儿。

一架飞的很低的飞机在军的头顶“嗡嗡”轰鸣着,军可以看清飞行员的面孔,那飞行员不肯飞高飞远,始终在军的头顶转着圈儿,转着转着就朝军直接冲了下来,这时候军被惊醒,一身涔涔大汗,自从娟外出不归的这些日子的晚上,军每晚都做这种恶梦,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摆不脱这种梦?

这天,军打算进城买一本《周公解梦》的书,从中查一下他所做的梦是吉是祸。军起床穿好衣服,洗罢手漱过口,打开房门准备外出。房东一家皆已上班去了,院子极静,铺了一地早春的阳光,几只麻雀在枝头喳喳鸣叫着,仿佛在议论着什么,军刚走下楼,娟的表哥冉就进了门,冉是一位30多岁的汉子,个儿不高,披一件略显宽大的黄军大衣,穿一身篮涤卡中山服,扣得整整齐齐,中分头,冉的这一身打扮是当时西安市人们正在流行的打扮。

冉是西安市南郊一家国营厂的职工,以前冉来过几次,听娟说她和冉并不是什么表亲送系,俩人是村连村的老乡关系而称表的,娟还说冉在追她,军从冉以前来他这里找娟时眼里露出的那种敌意知娟没有诓他。

“你好。”军说。

“你好。”冉说。

军忙将冉招呼进房子,军边给冉斟茶敬烟对冉说:“你这几天看没看到娟的人?娟已出门多日没有回来呢。”

“唉!”冉蹙紧眉叹了口气,表情很严肃地说:“俺正是为娟的事来找你的,娟反把了(做坏事被抓的意思),我咋天下午收到了娟从沙坡看守所寄给我的信……”

冉边说边从黄大衣口袋掏出信递给军,军手颤抖着打开信:

冉哥

你好,我出事了,现被关在未央区看守所里,接到我的来信之后,速到后村找我的男友军,让他将我的行李给我送来,来时带些钱,在这里面可以买东西,只是太贵了,一碗酿皮要5块钱呢,再让军给我送几本书。冉哥,你在西安市公检法方面有没有熟人,如果你有熟人就帮妺妹活动一下,办事需要钱可以找我男朋友商量一下,我的存折军拿着,存折上有三万多块钱,你告诉军不要着急,我没有多大的事,不会关很长时间,冉哥,让你费心了,妹出来后会报答你的。

一九八七年3月27日

军看完信,鼻子直发酸。

“她到底出了啥事?咋不在信上写清楚?”军问冉。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出了啥事,不过我猜想她之所以不在信上写清楚她到底出了啥事,可能是人家看守所不让她写……”

军想,冉说的有道理,军同时很感谢娟没有直接写信给他,因为房东早怀疑娟在外面干的不是好事,加上娟的信封上印有“沙坡看守所”几字,娟似乎也孝虑到了这个问题。

军和冉一时谁也不说话,只是蹙紧眉“吱吱”地吸烟,两人沉默了一会,冉将烟头在地上捻灭,叹了口气说咱暂不要管他到底出了啥事,咱现在先给她把东西送进去,等我今晚托我单位上一个姓郭的到未央分局找他抗养援朝时的一位战友打听一下,军点点头答,随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军在行李里,给娟装了几本杂志,尔后又搭的士赶到沙坡看守所,一位管教在打开行李仔细检查一番后将行李和300块钱给娟送了进去,但军夹在行李的几本杂志管教不让送,管教说要送书就送一些法律方面的书。

军和冉收了娟的收条后便离开了看守所。

“是这样,”走出看守所大门,冉对军说:“我今天晩上把娟的事对我单位一个姓郭的谈一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你明天九点左右到我单位来找我,到大门口你对门卫说找姓冉的就行了。”

军点点头

军和冉分手后就回到了出租屋,军心乱麻,转出转进,不知该干些什么。

翌日九点多,军买了两条“阿诗玛”香烟,两瓶“竹叶青”酒拎着赶至冉的单位,冉一看是军,高兴地说,“娟的事真的有希望了,咋天晚上我和老郭一说,人家老郭就答应帮忙呢,我跟老郭的关系没得说,是这样,你先在我房子里坐一会,我去叫老郭和你亲自谈一下,随后咱把老郭请到我们单位对面的“野味香”酒楼吃一餐,你拿来的这烟酒先放在我这里,等晚上我再给老郭送去,现在大白天,咱拎着东西去人家老郭家里让人看到了会说闲话。”

军点了点头。

冉给军斟了杯茶就去请老郭了,约20多分钟后冉领着老郭来了,老郭约50多岁,给军的印象像个当官的,胖胖的方字脸,一头花白的头发朝后梳理得整整齐齐,穿一身笔挺的蓝毛呢中山服,披一件黑烤花呢大衣,一双眼睛不大,但却很有精神。

冉指着老郭对军说。“这是我给你说的郭师,郭师是我们厂专管人事的厂长,你把娟的情况对郭师谈一下。”军忙朝郭师敬上一支“阿诗玛”烟,又将自己已坐的椅子搬给老郭说:“郭叔,您坐。”老郭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军让出的椅子上,抬手轻轻朝后捋着他的大背头。眼睛很慈祥地打量着军说:“叔听冉说你是咱白水县的。”

“是的。”军点点头。

“哇!这越说越近呢,叔的老家也是白水县的,这么说你的事咋说叔都要管呢……”

聊了一会闲话,军就请老郭和冉到外面的“野味香”酒楼吃饭,老郭推辞了几句随军上了酒楼,三人登上酒楼的二楼,在一张靠窗的桌落了座。军点了一桌极丰盛的酒菜。

吃过饭,老郭接过军递的一支“阿诗玛”烟点燃边吸烟边用牙签剔着牙缝说:

“我娃听叔说,这事你不用担心,叔会把你的事放在心里,叔今晚就去未央分局找叔的一位抗美援朝时的老战友,也可以说是叔当年的警卫员,他对叔尊敬呢,叔转业转到这家大型国营企业,他转业到公安战线上,我俩平时到街上迟早碰在一起都要朝叔敬个礼呢!”

“你是他的老首长呢!”冉持筷子夹一块红烧牛肉扔进嘴里笑着说,“他见了你敢不朝你敬礼。”

“不过,”老郭写一脸自豪的神情接着对军说,“叔得给我娃把话说明,叔的战友虽在未央分局工作,但娟的事他肯定不是直接经手,叔去求他,他也少不了求别人,我娃知道这年头人求人是少不了要花费的。”

“郭叔,”军激动地说,“这事我明白,钱我会想办法准备的,需要多少,你给我说一声就是了。”

老郭没有马上回答需要多少钱,老郭和冉交换了一下眼色,尔后猛吸了几口烟说,“你手头要是方便的话,先准备2万元,到时候办事用不完叔再退给你。”军一听,心头犹如蓦地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冉瞅着军弹了弹烟灰说办这种事需要这么多的钱。军没有吭声,军上牙紧紧咬住下唇,军没有想到会需要这么多的钱,军原想最多花几千元钱就能摘定了。

三个人一时都不说话,静得各自可听自己的心跳声。沉默了一会,冉说,“我听娟说她有3万元在你手里呢!”

军茫然地点了点头说:“那我明天早晨十点左右到银行把钱取出来给你送过来。”

“这事最好是越快越好,”老郭脸上的线条柔和地说:“最好是在娟的事未立案之前,一旦立了案就麻烦了……”

军点了点头,表示他明白。

两万块钱呀!在90年代初不是一笔小数字,靠他流血流汗地找得多长时间才能找的回来!现在却眼睁睁地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夺去,你说军能不心痛吗?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娟自己不争气。

从酒楼和老郭分手后军没有马上回出租屋,军在街头茫然地到处走着,直至天黑才回到出租屋。

那夜,军碾转不眠。

翌日十点左右,军到银行提了两万块现金装在一只手提人造革兜里,尔后搭的士去冉,门卫换了人,新门卫问军找谁,军说我找冉,门卫说冉刚刚踩单车出去,军便说他找副厂长老郭,门卫上下打量一眼军说这里的副厂长没有姓郭的,两个副厂长一个姓李,一个姓张。军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不明白老郭和冉为什么要对他说谎,两人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谢谢”军从心里感激门卫对他的提醒。

军转身离开了。军在街上边走边在心里对娟说,娟呀!你莫怪我,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在这座城市里,我和你一样是客,我们无权无钱,也没有真正的朋友,你所谓的表哥表面上对你的事很关心,其实他真正关心的是你的那点钱……

军想着,想着,心头涌起一股酸浪,军抬头想将要涌出眼帘的泪水憋回去,但军仍看到硬在头顶的太阳从空中摔了下来,溅起七色光芒。

军打算抽时间给娟写一封信,让娟安心接受改造,服法认罪,争取政府的宽大处理,他能做到的是每月十号按时给娟送一点钱和东西,娟交给他保管的这三万块钱他不会乱用,等娟出来了,他会分文不少地交给娟。

军随后又将钱存进了银行。军当天就搬了地方,军担心娟所谓的表哥会借口给娟办事来这里纠缠他。

不久,军到一家五金制品厂打工。

一晃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每月的十号军都按时给娟送钱送东西,娟后来判三年劳改送到登县女监劳动改造。自娟被判后,军再没有亲自给娟送钱和东西,军是托戏班里一个和娟关系甚笃的女孩帮娟送去,军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军这些日子反复考虑觉得他和娟将来生活在一起不会幸福的,娟任性好虚荣,脾气暴躁,军无法忘记娟那天晚上是那么疯狂而残忍地撕搡他的下身,让他好长一段时间走路都不那么方便。军打算等娟刑满释放后,托人将娟的存折给娟。

军有了这个打算后就和本市东郊一个与他在同一个厂打工的婷相爱了。婷的长相虽赶不上娟,但婷很有女人味,婷贤淑聪慧,善解人意,加上婷可以让军成为这座古城的合法公民,婷家里没有男孩,婷有两个妹妹,按政策军可以上婷家入赘。

与婷的相识相爱让军感到自己像一粒被风吹飘在空中种籽荣幸地落在了一片肥沃的土地上。

这年春节,军领着婷回到了老家白水县和姐姐协商他来年春季打算和婷结婚的事宜,军的姐姐为弟弟今后能成为省城人很高兴,当然军的姐姐没有忘记两年前曾被弟弟多次领回家的那个长相漂亮,声音甜美,爱说爱唱又和她极亲的名叫娟的女孩,军叹吃告诉姐姐娟只是他一个普通朋友。

军每次回来,都住在姐姐家用来看守葡萄园的那间小屋,葡萄园远离村庄,很宁静,且空气新鲜,军可以和他领来的朋友在房子里尽情地唱,尽情地乐,到了吃饭的时间,姐姐会让孩子到葡萄园里喊一声。

年初四这天,军和婷在姐姐家吃过早饭,尔后手拉手准备到镇上给小外甥买几只红幺灯以尽做舅舅的义务。出了门见乌云密布了多日的天空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冻得梆梆硬的乡间小路上有三三两两,喜气洋洋,拎着花馍篮走亲访友的庄稼人。

“喂!”离开村庄不远,婷便停下步子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问军,“你说她什么时间会出来,她出来后会不会来找你?”

“会的,”婷虽没有提娟的名,但军知道婷说的是娟,军与婷相爱后,就对婷讲了他和娟的事,婷后来就常会冷不防问军与娟的事,军轻轻叹了口气说:“她再有半年就出来了,咱明天走的时候把她的存折留给我姐姐,她出来后,肯定会找我姐姐问我现在西安的地址,到时候我姐姐会把存折还给她。”

“那你得给姐姐说清,不敢让姐姐给她说俺家的地扯,她出来后要是到俺家找你就麻烦了……”

“我会给姐姐交待的。”

“那三万多块钱要是你的该有多好,那咱结婚时可以给房子里铺上地毯,也可以买一辆摩托车呢!”

军没有吭声,军明白婷的心思。

“你给她行不行?”婷拉住军的一只手问。

“不行。”军回答的很干脆,且有生婷气的意思。

两人怏怏不乐地朝前走着。

这时,迎面开来一辆摩托车“嘟嘟”地停在两人一丈开外的前面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从摩托车后座上跳下一个齐肩短发,戴着墨镜,身材高挑,足蹬黑高筒皮靴,外穿一件黄呢大衣,脖子上系一条白丝巾的女子,那女子掏十元钱打发走摩托佬,尔后摘下墨镜慢慢走了过来,军瞅着朝他走来的女子,心“咚咚”地加快了跳动,军认出了朝他走来的女子是娟,娟没有多大的变化,娟唯一的变化是披肩长发变成了短发,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军一时想不明白还有半年才刑满释放的娟怎么此刻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军,”娟瞅着发怔的军和婷,脸上挂一抹复杂而凄惨的笑说:“你不认识俺了。”

“不……不是……,我……我……”军结结巴巴地不知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明白俺怎么提前被释放了,这很简单,我在里面表现好啊,这还得感谢你写信对我的鼓励和鞭策,噢!军你没有对我介绍这位是?”

“她是我的未婚妻,名叫婷。”

娟很大方地上前拉住婷的一只手说:“恭喜你,看你也不提前写信告诉我一声,好让我这次来买点什么礼品送你们。”

军不相信娟会说真心话,军不敢面对娟的眼睛,军垂下头,说:“娟,请你原谅我?”

“军,”娟笑着伸手在军尴尬通红的脸上拧了一下,尔后叹口气说,“你没有错,怪只怪俺自己当初太任性,好了,过去的话咱就不要再提了,你现在领俺到姐姐家给姐姐拜个年,再说俺这肚子饿得咕咕响,你知道在这过年期间,身上就是有钱,也找不到吃饭的地方……”

军就领娟到姐姐家,让姐姐帮娟在锅里煨了几样年菜和几个包子,娟吃过饭和姐姐说了一会闲话,便让军和婷领她出去走走。婷很不高兴,噘起小嘴,出了门三人来到葡萄园那间小屋子,军从身上掏出存折递给娟说:“你的钱我一分未动,我现在还给你,利息我动过,就是每月给你送的那钱,娟,我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你进去后,你表哥和他单位一个姓郭的……”

军将当初为娟的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娟叹了口气说她现在谁的气也不生了,她认命,这一切都是前世定的,她这次来找军,不是找军的麻烦,她只是想让军再帮她最后一次忙。

“帮啥忙,你说,只要我能帮的上,我一定会尽力的。”军热情地说。

娟没有马上说出让军帮她啥忙,娟沉默了一会叹口气说:“军,我求你帮的忙还得婷同意呢,是这样,你现在去代销店买点吃的喝的,再给姐姐买几样礼物,我来时走的急没有顾止,我先和婷商量一下,如果婷不同意,我对你说了也是白说呢!”娟边说边从口袋掏出一张一百元面额的钞票递给军,军不接娟的钱,军说他身上有钱,问娟想吃什么他去买就是了,娟硬将钱塞进军手里,说代销店里能有的好吃东西都买一点回来。

娟变了,变得不像三年前那个不讲理的娟了,军原想娟这次见他一定会大闹一场的,但娟会求他和婷帮什么样的事呢,军忐忑不安地猜不出。

军买了一兜吃的喝的就朝回赶,雪越下越大,地上已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远村近屯锁在黄昏的暮岚和雪雾里,犹如童话一般美妙。军远远看到婷在葡萄园地畔边等他。军走过去见婷的眉宇间洋溢着一抹掩藏不住的喜悦,婷上前拉住军的手高兴地说:“你先别急着朝回走呢,听我给你说个事。”

“啥事,你说。”

……

军万万没想到娟需要他帮的是这样的忙,娟对婷说她这一生不打算结婚了,但她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亲生孩子,而这个忙必须由军来帮她,如果允许军满足她的这一要求,她那三万块钱的存折便属于婷的。

“你答应了?”军问。

婷点点头。

军瞅着说话极认真的婷一时不知说什么,军蓦地感到站在他面前的婷原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和陌生。

那夜的雪很大。

一夜之间,雪厚盈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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