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王淑珍,今年62岁,初中文化,年轻那会儿家里穷,初中一毕业就随了村里人进了镇上的服装厂,一干就是三十年。
退休前的几年,厂子效益不好,我就提前办了退休手续,每个月有2800块退休金,勉强够我和老伴吃喝。
我们住在一个小县城,房子是早些年单位分的两居室,虽然不大但还算清爽干净。
我和老伴刘德荣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他比我大两岁,年轻时候在县运输公司开大货车,后来也提前退休了。
我们有一儿一女,儿子刘建国,小我20岁,女儿刘芳,小我22岁。
儿子结婚早,媳妇是邻村的,脾气倔,和我不太合得来;女儿嫁得远些,嫁去了市里,女婿是个中学老师,人挺老实的。
这几年我身体不太好,三高、关节炎,老伴也有心脏病,医生说要注意休养。
我常常坐在窗前晒太阳,翻着以前的相册,看着儿女小时候的模样,眼泪就不自主地流下来。
尤其是女儿芳芳,从小就懂事,贴心得像个小棉袄,可我们却……
要说起来,都是当年那118万惹的祸。
那是六年前的一个年初,老伴忽然说:“淑珍,你看咱这点存款,是不是该分分了?我听老李头说,他把钱都提前分给孩子了,省得以后我们不在了,兄妹还闹矛盾。”
我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我们这一辈子攒下来一共120万,都是辛辛苦苦省出来的。我说:“那就分吧,儿子建国带着两个孙子,压力也大。芳芳在市里,女婿工资高点,日子过得也还行。”
老伴点点头:“那就给建国118万,剩下2万给芳芳。”
我当时犹豫了一下,想问“为什么差这么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儿子传宗接代,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我也不想和老伴争。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我们把建国叫来,办了转账手续。我把银行卡递给他的时候,他笑呵呵地说:“谢谢爸妈,我一定好好孝顺你们!”
我心里暖了暖,虽然嘴上没说,但觉得我们做的是对的。
后来我给女儿打电话:“芳芳啊,家里决定分点钱,你爸说给你两万,转你卡上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她轻声说:“妈,你们真觉得我只值两万?”
我一时语塞,想解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妈,我不怪你,你从小就偏向哥,我习惯了。”她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
三天后,芳芳一家人连夜搬家,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连她的朋友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起初我还以为她是赌气,过几天就好了。可一个月、三个月、半年,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始终没再联系过我们。
我开始后悔,但又不知道怎么挽回。
“她是不是太小心眼了?”老伴有一次嘟囔着,“我们也是为她好,钱给她哥,哥以后也能帮她。”
我没应声,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所谓的“为她好”,其实从来没问过她需不需要。
芳芳小时候特别懂事。建国调皮,她就帮我带弟弟。家里做饭,她抢着干活。高考时她考上了外地大学,我们没钱供她读书,她就去打工,边上学边赚钱,最后还拿了奖学金。
工作后,逢年过节,她总带着女婿回来给我们买东西,给我们换热水器、买电磁炉。可我们却总嫌她回来不够多,不够孝顺。
相比之下,建国只要回来一次,我们就高兴得不得了,甚至会提前一天准备饭菜。
“你怎么总偏心哥哥?”她有一次忍不住问我。
我说:“你是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哥哥才是家里的顶梁柱。”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收拾碗筷。
我没想到,这句话会在她心里扎根那么深。
六年过去了,我们没再见过她一面。
我和老伴身体每况愈下。前年老伴突发心梗住院,我给建国打电话,他说:“妈,我在外地出差,回不来,你找芳芳吧。”
我一愣,想说你不知道芳芳已经六年没联系我们了吗?
我只好自己扛着,把老伴送进医院,签字、缴费、照顾……全是我一个人做。
那一刻,我才明白,所谓的“传宗接代”,在真正需要依靠的时候,未必靠得住。
去年我被查出胆结石,需要手术。医生说是微创小手术,可我还是紧张得睡不着。老伴陪着我等住院床位,我心里空落落的。
“要是芳芳在,肯定会陪着我。”我喃喃地说。
老伴长叹一口气:“我后悔了,当初不该那么偏心。”
我没说话,只是眼泪一直流。那晚,我梦到了芳芳,梦里她穿着白衬衫,笑着说:“妈,我回来了。”
醒来后,枕头湿了一片。
我们开始尝试联系她,打电话、托人找、发邮件,甚至写信寄去她大学的地址,可始终石沉大海。
今年春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只有我们家冷冷清清。建国带着儿媳和孙子回来看了一眼,说还有事就走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饭桌,心里像被什么掏空了一样。
03手术那天,我在病床上反复回想这几十年发生的一切,女儿的笑、她的泪,她递给我水时的温柔,和她电话那头的沉默。
我终于明白, 不是她绝情,是我们先绝了她的心。
老伴坐在床边,一边给我扇风一边说:“等你手术好了,我们再去找芳芳。我不信她就真的不认我们这个家了。”
我点了点头,却不太敢抱太大希望。
亲情有时候就像一根绳子,拽得太紧,断了;放得太松,散了。
我们以为血缘可以抵过一切,却忘了, 感情需要用心经营,不是用钱划分的。
我现在只希望她能原谅我们,哪怕只是回个电话,让我们听一听她的声音。
哪怕只是说一句:“妈,我过得挺好。”
那样,我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