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本回导读
《红楼梦》第六十四回“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珮”引出了大观园里最薄命的女子:尤二姐。尤二姐被贾珍父子轻薄,后成了贾琏的妾。本以为这是命运的转机,实际上,才出虎口,又入狼坑。
对于贾珍、贾琏等人来说,女性不过是玩物,腻了即可丢。尤二姐却把命运交到了贾琏手里,从宁国府走到贾琏的私宅,后来被王熙凤骗进大观园害死。通过黛玉的五美吟,对照尤二姐的妥协,在尤三姐为柳湘莲的误解自尽的时候,我们看到曹公对当时女性命运的疼惜。
黛玉的五美吟,称赞的是女性面对命运的不确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自我完成。尤二姐没有达到这种高度,她对生命的追求依附在男性身上,为悲剧埋下伏笔。
在苛刻的封建礼教里勇敢地做自己,何其艰难。妥协获得暂时的平静,却难逃被摆布的结局。玉石俱焚,以死明志,最后也是化成了一缕青烟。黛玉和尤二姐截然不同的选择,给我们哪些启示呢?
2 林黛玉:追求自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上一回讲到贾敬去世,宁国府操办丧事。因为礼教的束缚和贾府的地位,宁国府这段时间的热闹自不必提。秦可卿去世的时候详细描述了贾府的排场,这一回中没有赘述场面如何大,而是从贾珍、贾蓉等子孙的表现中,侧面谴责了礼教的虚假。
贾珍父子人前悲痛欲绝,人后龌龊下流的反差,不禁让人感慨:子孙不孝至此,家族命运堪忧。
宝玉虽然对礼教深恶痛绝,但在外人跟前,仍得戴上面具配合。一有机会,他就溜回荣府,去找黛玉。恰好看到黛玉祭祀。于是引出了黛玉的五美吟。
黛玉在贾府寄居,时常感觉身世孤零。这个时候她就作诗,借着诗来叙述自己的内心世界。从《葬花吟》、菊花诗,秋夜写的感怀诗,每一个阶段都指向她最后的悲剧,指向她的死亡。
《五美吟》中这几个历史上非常有名的女性:西施、虞姬、汉明妃、绿珠、红拂,命运都相当坎坷。她们的个性,有的很贞烈,有的很刚强,像西施,等于是为报国牺牲了自己。黛玉写这五个人不只是感慨,也反映了自己的性格和命运。
黛玉虽然多愁善感,身体也像弱柳扶风,可是她的个性里也有很刚烈的一面,到最后“林黛玉焚稿断痴情”那一幕,就是她刚烈的写照。
饱读诗书的黛玉,以死明志,宁死不愿向命运低头,成为宝玉心中无法抹去的记忆。如果黛玉活在现代,必定是飒爽的大女主人设。有追求,有自我,任风雨打击不退缩,这才是真正的宝珠。
3 尤二姐:自轻自贱,随波逐流,糊涂丧命
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改嫁给尤氏的父亲,丈夫去世后,嫁入豪门的继女成为尤老娘唯一的依靠。尤氏姐妹的悲剧,从更深的层次来剖析,尤老娘责无旁贷。
《红楼梦》中提到不少寡妇,富贵的如贾母,李纨,差一些的如贾芹的母亲,闹学堂那一回中出现的金荣的母亲,她们都是寡母带着儿女过活。封建社会的婚姻观,强调女性从一而终,即使丈夫死了,也要守节,一女不事二夫,不能改嫁。而尤老娘,是唯一一个改嫁的。
小说中尤老娘的笔墨不多,并未提及这位老母亲对两女儿的将来的考虑。尤二姐、尤三姐基本上属于自谋生路的状态。
尤老娘投奔尤氏,二姐三姐也跟着一起来了。因为没什么感情,尤氏对姐妹的照顾并不多。贾珍父子把尤二姐、尤三姐当玩物,从侧面也可以看出尤氏在宁国府没地位。丈夫管不了,连儿子也不敢说。宝玉在王夫人面前可不敢这么放肆,就是贾琏、王熙凤,在邢夫人面前,也都是恭恭敬敬的。
贾蓉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调戏小姨。尤氏是不敢管还是不想管,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从后文来看,贾珍跟尤二姐,有过一段感情。贾珍并没有把尤二姐取进门,换句话来说,贾珍占了尤二姐便宜,现在腻了,又把人家推回小姨子的位置。
贾蓉也想占点便宜,但尤二姐是长辈,父亲以前的情人,于情于理,都不好下手,只能平时油嘴滑舌的乘口舌之快。这时候出现了个冤大头:贾琏。
尤二姐平时与贾蓉相处,也没有长辈的威严,还跟贾蓉说过“很会嚼舌头的猴儿崽子,留下我们给你爹作娘不成!”这样的话。她长得漂亮,言行举止又有点轻浮,自己不尊重不端正,让贾珍、贾琏等人占了便宜。第一次与贾琏单独相处的时候,尤二姐就暗送秋波,言语间藏不住的暧昧。
贾琏这个接盘侠,被二姐的美貌迷住了。与传统的羞羞答答的女性相比,尤二姐比较放得开,觉得贾琏也是个不错的归宿,两人就对上眼了。贾琏不计过往,在贾蓉的怂恿下,偷摸着把尤二姐纳为妾。
后来贾琏出远门替贾政跑腿,凤姐乘机把尤二姐骗进了大观园,间接折磨死了她。
尤二姐尤三姐同样的出生,同样的生活环境,在贾珍面前,却有着不一样的待遇。贾珍想把尤三姐据为己有,但他知道三姐性子烈,不敢强来。三姐自爱,不甘心沦为男子的玩物,才震慑住了贾珍的歹意。尤二姐像旧衣服一样,被他送给了贾琏。
蒙田说,自爱者方能为人所爱。尤二姐自轻自贱,倘若没有贾琏,也会被贾珍送给别人,终不会有好的归宿。自爱的人,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有尊严地站着,才能走得更远。
林黛玉为宝玉泪尽而亡,世人传唱。尤二姐为贾琏吞金自杀,却落得个笨女人的名声。自尊自爱的人,虽死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