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闹钟响了三遍,我才勉强睁开眼。
窗外的冬日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屋子里却冷得像冰窖。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浓浓的饭菜香气氤氲在空气中。
林雪已经起床了。
昨晚的争吵还留在我的脑海中,像一根刺扎在心里,挥之不去。
“要回你自己回,我今年是不会回老家了!”林雪的话语还在耳边回荡,语气里满是疲惫和不耐烦。
说完这句,她一头钻进被子里,再没有给我多说一句的机会。
那一瞬间,我心里涌上一股火,却又被什么压住了。
冷静下来后,我才意识到,或许她是真的累了。
去年春节回老家的经历,像是一场噩梦,不仅让她筋疲力尽,也让我们之间多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隔阂。
我站在窗边,点了一根烟,阳光洒在烟雾上,透着一丝刺眼。我想起了去年回老家过年的那些事,心里五味杂陈。那是我第一次带林雪回老家,也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
我是湖南人,她是东北人。
我们的老家相隔两千多公里,一个在温暖湿润的南方,一个在寒冷干燥的北方。
她的家在东北的小城,独栋楼房,冬天供暖充足,室内暖意融融。
而我的家在湖南乡下,是一座三层楼的老房子,冬天的湿冷像刀子一样,几台老旧的电热器根本驱不走寒气。
林雪一开始就不太愿意回老家。“你爸妈不能来咱家过年吗?咱家暖和,条件也好,为什么非要回去?”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抵触。
我耐着性子解释:“我爸妈一辈子没出过远门,身体也不太好。再说了,咱们结婚这么久,我还没正式带你回去见过亲戚,这不好吧?”
她看着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只是她的眼神里有些勉强,我当时没放在心上,觉得有些事情总得面对。
为了回老家,我提前准备了许多东西:烟酒、礼品、红包。加上车票和各种开销,光是出发前就花了将近两万块。临行前我安慰自己,过年嘛,图个热闹,花点钱算不了什么。可到了老家,我才发现,事情远比我想得复杂。
一下车,林雪就皱起了眉头。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我们穿着厚重的外套还是冻得瑟瑟发抖。赶到家时,父母早早地站在门口等着了。父亲笑得憨厚:“小雪啊,第一次来吧?快进屋,家里烧了火盆!”
林雪礼貌地笑了笑,但我看得出来,她有些不适应。
屋里的火盆烧得正旺,煤炭的味道混着冷空气弥漫在房间里,但整个屋子还是冷得像冰窖。
刚坐下没多久,她就小声问我:“咱们住几天啊?
我觉得这儿太冷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语气里透着不安。
“忍忍吧,过年嘛。一家人团聚,热闹点就行了。”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这种环境对她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
第一天,家里的亲戚就全来了。我的大伯、大姑、小叔、小姑子,还有一些我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远房亲戚,全都挤在了家里。一屋子人说着湖南方言,林雪坐在中间,显得格外局促。她一个外地媳妇,成了大家议论的焦点。
“小雪长得真漂亮啊,听说是东北人,能吃辣吗?”小姑子笑着问。
“你们东北是不是特别冷?听说冬天零下三十度,真的假的?”大伯也搭话。
“你们家里条件不错吧?住楼房还是平房?”小叔凑过来问。
林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我能感觉到她的无措。她听不懂他们的方言,只能勉强点头微笑。饭桌上,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母亲心疼地不停夹菜给她:“小雪,多吃点,这个不辣,这个是清蒸的!”
可小姑子却在一旁接话:“嫂子不吃辣,以后我们哥是不是也不能吃了?我们湖南人哪能离得开辣椒啊!”
林雪脸一下子红了,低头不语。我赶紧打圆场:“小雪平时也吃辣,只是今天还不太习惯,大家别乱说了。”
可这样的“小插曲”一天不知道能发生多少次。林雪在老家过得并不开心,但她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直到年初三,她终于爆发了。
那天早上,母亲告诉我,村里的几个亲戚要来拜年。我拉着林雪上镇上买了些糖果和礼品,准备招待客人。但等我们回家时,家里已经挤满了人。母亲笑着对我说:“他们来了,顺便带孩子过来玩玩!”
我一看,家里多了五六个孩子,全在客厅里疯跑。林雪皱着眉头,拉着我小声问:“我们买的那些糖果呢?”
我四处一看,发现那些糖果和点心早就被孩子们拆得七零八落,地上全是包装纸。林雪脸色变了,但还是忍住没说话。
饭后,母亲突然让我拿两瓶好酒去给大伯家拜年。我心里一紧,那酒是我特意买给父亲的,价格不便宜。我刚想拒绝,母亲低声说:“你大伯家人多,过年了总要走动走动,不然让人说闲话。”
我无奈,只能照做。可当我把酒拿出来时,林雪终于忍不住了:“咱们说好的,这些东西是给爸妈的,现在全送人了,咱们回去拿什么?”
我有些不耐烦:“过年本来就是这样,礼尚往来嘛,不送点东西怎么行?”
林雪的声音拔高了八度:“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花的都是我们自己的钱?你知道今年我们光是回老家就花了多少吗?”
那天晚上,我们在房间里吵得不可开交。林雪说她再也不想回我老家了,她觉得自己像个外人,根本融不进去。而我却觉得她太计较,过年的开销算得这么清楚,未免太不近人情。
那次回老家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五万多块,几乎掏空了我们一年的积蓄。回到家后,林雪对我说了一句:“以后过年,你回你的老家,我回我的。”
今年春节临近时,我试探着问林雪:“今年咱们还回老家吗?”
她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随你。”
我沉默了许久,最终做了一个决定:“要不,今年我们各回各家吧。”
林雪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我,眼神复杂。我知道,她心里并不好受,但这或许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
有人说过:“婚姻是一场拉锯战,双方都需要在坚持中找到平衡。”这句话深深触动了我。
我们来自不同的家庭、不同的文化背景,注定会有冲突和摩擦。
去年回老家的经历让我明白,真正的家庭不是靠迁就和忍耐维系的,而是要找到一个平衡点,让彼此都能舒适地生活下去。
窗外的阳光渐渐洒满房间,我掐灭了烟,走进厨房,看着林雪忙碌的身影,轻轻说了一句:“等过完年,我带你去旅行吧。就咱们两个。”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好啊。”
有时候,爱不是一味地妥协,而是用心去寻找让彼此都舒适的方式。也许今年的选择是一次妥协,但我相信,只要彼此心里都有对方,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