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熟悉的名字——儿子周航。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十通电话了。

“妈！我爸瘫痪了，你赶紧回来照顾他！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电话那头，周航的声音几乎嘶吼着，带着愤怒、委屈和一丝无助。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指用力地捏紧手机，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些：“航航，妈已经再婚了，现在有自己的生活。你爸还有你和你姑姑照顾，我……”

“你有自己的生活，那我们呢？！”他狠狠打断了我的话，语气里满是指责，“你要再这么自私，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

我被儿子的话怔住了，心像被刀子狠狠地割了一下。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但我只能仰起头，不让它流下来。

我知道，儿子在怪我，怪我离开了那个家，怪我没有像其他母亲一样，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家庭。可是他不明白，我也是第一次做母亲，第一次做妻子。我也会累，也会痛，也需要被理解。

电话挂断后，周围重归安静。只是那句“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像一把钉子，狠狠地钉在我心上，拔不出来。

我叫赵莹，今年46岁。三个月前，我嫁给了一个叫林建国的男人。他是个普通的工人，比我大五岁，老实、本分。婚礼很简单，甚至连酒席都没办，只是领了证，和几个亲戚吃了顿饭。这是我的第二次婚姻。

第一段婚姻结束得很狼狈。

我和前夫周志强从相爱到相厌，整整耗费了二十多年。

我们曾是村里人人羡慕的一对，但生活的琐碎慢慢磨平了所有的激情。

周志强脾气暴躁，年轻时还喜欢喝酒，喝多了就摔东西。

最严重的一次，他把家里的电视砸了，还冲动地对我动了手。

那时候的我，从没想过离婚。不敢，也不舍得。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垮。就算哭着熬，也要撑下去。可是，熬了那么多年，我的心还是累了，也冷了。

后来，儿子周航考上了大学。那是我最骄傲的一天。我觉得自己的苦终于有了回报。可就在同一年，我的母亲去世了。她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虚弱地说：“莹莹，别再为别人活了，剩下的日子，好好对自己。”

母亲的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内心积压多年的阴霾。我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离婚。周志强没有挽留，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离就离吧，反正我也过够了。”

离婚后，我搬到了城里，找了一份保洁的工作。

虽然收入不高，但自由，清净。

我曾以为，离婚后生活会轻松一些，可是，我和周航的关系却慢慢变得疏远了。

他可能觉得我抛弃了他们父子俩，尤其是在我再婚之后，他对我的态度更冷漠了。

我和林建国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他是厂里的维修工，经常来我们这边修设备。第一次见面时，他穿着一身旧工服，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我没多想，只觉得他是个老实人。

后来，他开始主动帮我扛水、修灯泡，有时候还会带点水果给我。我起初并没有多在意，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问我：“赵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愣住了，反问了一句：“你知道我离过婚，还有个儿子吗？”

他点点头，认真地说：“知道，但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你一个人过得太辛苦了，我想照顾你。”

那一刻，我的心动摇了。这是我第一次被人说“想照顾你”，而不是“需要你”。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熬过了无数个孤独的夜晚，一个人扛过了生活的重担，一个人啃过的冷馒头……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婚后，林建国对我很好。

他每天早起给我做早饭，下班后陪我散步。

虽然他不善言辞，但他的体贴让我感到久违的轻松和温暖。

可是，我知道，这段婚姻注定不被祝福。

周航从知道我再婚的那天起，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他甚至拒绝参加婚礼，说我“没资格再婚”。

我心里难受，却不想逼他，只能默默接受。

真正的风暴，还是在三个月后到来了。

那天，周航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我接通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妈，我爸瘫了，你赶紧离婚，回来照顾他！”

听到“瘫了”两个字，我心里猛地一颤，下意识地问：“怎么回事？”

“前几天他酒后摔了一跤，现在住院了。医生说可能下半身瘫痪。”周航的语气里满是焦急和不满，“你是他前妻，照顾他是应该的。你现在嫁人了，谁来管他？”

我被他的逻辑气笑了：“你爸有你这个儿子，还有你姑姑，为什么一定要我管？”

“他是我爸，也是你前夫！”他提高了声音，“你怎么能这么绝情？”

“绝情？”我苦笑了一声，“航航，妈已经尽力了。我和你爸的婚姻早就结束了，我照顾了他二十多年，现在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这很过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一句冷冷的话：“既然你这么自私，那以后别指望我管你。”

我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发呆。林建国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是航航的电话？”

我点点头，眼眶有些湿润：“他怪我不回去照顾周志强。”

林建国沉默了一会儿，说：“莹莹，我支持你。你已经为那个家付出够多了，现在是时候为自己活了。就算他不理解你，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听到这话，我鼻子一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曾经以为，周航会是我最亲的人，可他现在却成了最苛责我的人。

几天后，我接到了周航的短信：“我爸出院了，姑姑照顾他。这次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但你再婚的事，我永远不会认同。”

我看着短信，心里五味杂陈。我想告诉他：妈妈不是不爱你，也不是不想管你爸。只是妈妈真的累了，想过一点自己的生活。可这些话，我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有人说：“人生最重要的，不是你如何满足别人的期待，而是如何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些年，我终于明白：懂得珍惜自己，才有能力去爱别人。

生活还在继续，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这一次，我不会再委屈自己了。或许，有些爱，需要时间去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