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27日,长江商报记者胡梦怀着采访普通医疗技术的预期,前往武汉同济医院,却未曾料到,自己即将揭开一个震惊全国的重大食品安全事件的冰山一角。
在医院,他发现三名肾结石婴儿都有一个共同的经历——食用三鹿奶粉。
敏锐的新闻直觉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次日,一篇《3个婴儿同一种病,婴儿奶粉是元凶?》的报道见诸报端,犹如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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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发表后,三鹿集团迅速做出反应。第二天,集团负责人抵达武汉,向胡梦提供了一份检测报告,宣称所有项目均合格。
加之三鹿奶粉拥有免检产品的光环,这场风波似乎暂时被压制下去。
然而,三鹿奶粉的质量问题并非首次露出端倪。早在2004年安徽阜阳大头娃娃事件中,三鹿就位列被指控质量有问题的奶制品企业名单之中。当时,阜阳市抽检发现的不合格奶粉名单公告,被三鹿集团负责人田文华的公关手段全面消解,6份在售奶粉的检测结果均显示合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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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鹿集团不仅未受影响,反而因“有理有据”而名气更盛。
就在阜阳事件后不久,三鹿集团出版了《三鹿人成功之路》一书。
书中大肆宣扬集团半个世纪以来的辉煌发展历程,声称“科技兴起,产业报国,服务大众,奉献社会,尊老爱幼,关爱老幼安康”,还强调“儿童是祖国的未来,老人是社会的骄傲”,甚至表示“坚持以诚信立企,把农户看成是上帝,宁可企业受损失,也要保证奶农应得的利益”。
摘自《三鹿人成功之路》
这些言辞如今看来,与三鹿奶粉后来的所作所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显得无比讽刺。当时国家规定的31个奶粉指标中并无三聚氰胺,这让三鹿集团自以为有恃无恐,以为无论如何检测,奶粉都能蒙混过关,却不知这种侥幸心理最终将自己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胡梦并未因三鹿集团的声明而放弃。看着重病的婴儿,他内心充满不甘,开始收集全国各地类似案例。
果不其然,在山东、江西等地区,他发现了多例因食用三鹿奶粉而患病的婴儿。
此后,长江商报陆续发出多篇报道,坚定地指出三鹿奶粉就是婴幼儿患肾结石的罪魁祸首。在胡梦等媒体人的不懈努力下,多家媒体纷纷跟进报道,舆论的压力逐渐增大。
多家媒体跟进报道
最终,新华社刊发真相,三鹿集团再也无法隐瞒,自曝致病元凶为三聚氰胺。
在舆论爆发的这几个月里,三鹿集团的所作所为令人心寒。
据《证券日报》报道,知情人士透露,三鹿集团董事长田文华至少在2008年3、4月份就已知晓三聚氰胺事件,但无论是管理失职还是明知故犯,后续的公关和措施都是在她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
田文华
《商周刊》2009年1月报道显示,田文华等三鹿高管在明知奶粉含有三聚氰胺的情况下,并未停止生产,而是采取了暂时停止产品出库,以返货形式用含量低的产品逐步替换含量高的产品的措施。这些措施的出发点并非解决毒奶粉问题,而是竭力维护三鹿集团的名誉。
更令人不齿的是,在5・12地震中,三鹿先后捐出乳制品共计近千万元,而此时田文华已知道奶粉有毒。她或许是企图通过这种方式重新挽回三鹿的声誉,却不知这种虚假的“善举”只会让她的行为更加令人唾弃。
7月24日,在舆论压力下,三鹿将16个批次的婴儿奶粉送往相关部门检测,却向检测部门隐瞒了这是成品的事实,仅表示是原料或其他东西,并且在送审过程中千方百计进行保密。8月1日,田文华召开了长达10个小时的紧急会议,会议决定将三聚氰胺统称为“A物质”,限制内部传播,一切以维护三鹿的名誉不受损为宗旨。
此时,三鹿集团面临的压力已不仅仅来自舆论。其海外最大股东恒天然多次要求召回被污染奶粉,但均未得到回应。9月11日,《东方早报》直接点名三鹿,报道其造成多名结石宝宝的事实。与此同时,三鹿对外宣称甘肃省质量监督局对奶粉的检测结果显示各项标准符合国家质量标准,但这一说法很快被官方否认。
至此,三鹿集团已陷入穷途末路。
9月12日,三鹿集团终于承认700吨奶粉受到污染,却将责任一股脑推向奶农,声称是奶农在奶源中添加三聚氰胺。在此期间,三鹿还向百度提出300万的合作计划,要求删除负面新闻,并搜集行业竞品的消费者资料,遭到百度拒绝。
9月13日,相关部委启动国家重大食品安全事故一级响应,三鹿集团的生产和销售被迫停止。
2009年1月22日,河北省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宣判,三鹿前董事长田文华被判处无期徒刑,三鹿集团被判处罚款人民币4937万余元。曾经的乳业龙头三鹿集团最终被收购,辉煌不再,而国人对国产奶制品的信心也在这场风波中彻底破碎。
有人认为田文华功过参半,认为她成就了三鹿,推动了中国乳业的发展。然而,法律的审判并非基于商业逻辑,当涉及到无数婴幼儿的生命健康时,所谓的“功”又怎能与“过”相抵?《史记》曰: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得鹿者得天下。”
三鹿集团在乳业的天下长达半个世纪,最终却成为时代的遗迹。它本应依托国民经济崛起,为国民提供优质的产品,却因贪婪和不负责任,反过来伤害了国民。
它成长于劳动者的点滴付出,却因对自身的畸形爱护而走向毁灭。
半个世纪的风雨,无法洗刷它犯下的错误,迷失的三鹿也再也无法找回最初的幸福。三鹿的结局,不是商业的必然,而是人性的选择,它为我们敲响了警钟,让我们深刻认识到企业的社会责任和诚信经营的重要性。
文本内容源自中@阿泰(阿Test正经比比)的视频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