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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民间有个说法,所谓“贱名好养活”,很多人都给孩子起个不咋好听的名字,期盼孩子能安全成长。
南北朝年间,有一个姓张的人家就是这么做的,生了儿子后,给孩子取名叫“丑”。
别说,效果不错,张丑不仅长大成人,还参军做了军官,最高做到了一个郡的将军,也算是出人头地。
张丑吸取经验,决定延续“贱名”的做法,他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就叫“张狗儿”,老二就叫“张猪儿”,货真价实的猪狗一家。
可能是名字太差劲,张狗儿头脑不怎么伶俐,对读书写字那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后来朝廷的诏书对他有个描述“蠢兹边裔昏迷不修”,也就是边境线上老百姓的后代,一辈子昏昏沉沉,一脑门子浆糊,还完全没有学习的心思。
张丑做官的时间不长,没给家里留下多少钱财,他死后,张家迅速的败落下去,两个孩子都要到富户家里做工,才能维持生计。
出身低,没文化,不爱学习,名字还难听,看起来,张狗儿这一辈子也就是在乡间勉强糊口度日。
但是,或许是“贱名”的加持,让张狗儿在文化方面全无天赋的同时,在武功方面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
当时张狗儿的家乡流行打猎,张狗儿积极地加入打猎的队伍,练就了一身好射术,到后面,旁人进山,射的是山鸡野兔,能打到一头鹿那都是值得夸耀的事情,张狗儿却每次都去找“山林之王”的麻烦,他入山猎虎,还经常获得成功,在所有人惊讶叹服的目光中,拖着老虎的尸体,一步步走出山林。
成年后,张狗儿加入了刘宋的军队,凭借一手射术,很快就担任了骑兵队的小队长。差不多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名字太难听了,就取了个谐音,改为“张苟儿”,好歹摆脱了动物身份。
451年,张狗儿,不,张苟儿随军讨伐襄阳周边的蛮族部落,他深入山中,仗着少年时期练出来的本领,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知射杀了多少敌兵。
攻打“湖阳蛮”的战斗中,官军失利,被几千号蛮族士兵追赶,张苟儿怒吼一声,一个人骑马断后,数十次向追杀的敌兵发起反冲锋,斩杀了数十名蛮族士兵,身负重伤兀自拼杀不止,杀到最后,蛮族士兵畏惧他的勇猛,不敢再行追赶,张苟儿才缓缓后撤。
表现得很出色,但张苟儿在军中过的并不如意,甚至在闲暇时,还要到富户家里打短工多挣点钱财养家。
这个短工差点儿要了张苟儿的性命。他看上了富户家里的一个婢女,俩人勾勾搭搭,有了私情,但那个婢女平时颇受富户的宠爱,事情暴露后,富户勃然大怒,要将张苟儿活活打死。
张苟儿慌乱之中,跳到了路边一口空棺材里面,自己盖上盖子,才侥幸逃得一命。
这份经历让张苟儿又是羞愧,又是愤怒,他下定决心,找寻一切机会来追求富贵。
恰好这时,宋文帝的儿子刘休祐奉命镇守寿阳,下令寻求善射之人充当护卫,张苟儿二话不说,扔掉自己的官职就过去应募。他能力非凡,一番展示后,得到刘休祐的赞赏,立即任命为自己亲兵队的一名小队长。
张苟儿在刘休祐的王府中,尽职尽责,随叫随到,深受刘休祐的宠爱,数年后,张苟儿已经被提拔为将军,得以统领一军,讨伐周边的乱贼。
465年,刘彧趁着内乱夺取皇位,为宋明帝,但地方上很多人不服气,又拥立了刘子勋为皇帝,江南出现了两个皇帝,刘彧的建康政权与刘子勋的义嘉政权爆发内战,史称“义嘉之乱”。
刘休祐站在了刘彧一方,张苟儿便领兵去攻打刘子勋的兵马,颇立下了一些功劳。
为了收拢人心,刘彧亲自接见张苟儿,还说张苟儿兄弟的名字不好听,当场给这俩兄弟赐名为“张敬儿”和“张恭儿”,张狗儿,不,张苟儿,不,张敬儿感动的涕泪横流,连连磕头,各种感恩戴德的话语不要钱的说出来。
刘彧听着越发开心,加封张敬儿为南阳太守,这个昔年的文盲“狗儿”,竟然成了封疆大吏。
张敬儿做了大官,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当初差点杀死自己的那家富户,说对方是支持刘子勋的叛贼,将富户抄家,家产全部归属南阳太守本人,昔年与他私通的那名婢女,也成了张敬儿的小妾。
466年,义嘉之乱中,原本属于刘子勋一派的名将徐州刺史薛安都向刘彧投降,刘彧一面接纳薛安都的投降,一面派遣重兵到前去炫耀武力。薛安都认为刘彧会抢夺自己的地盘,索性举城归附北魏。
467年,薛安都的两个儿子南下攻打刘宋,占领了顺阳和广平两座郡城。张敬儿奉顶头上司,雍州刺史刘休若的命令,前去征讨,数战数胜后,张敬儿将北魏军逐出边境,收复了两个郡。
刘彧做皇帝后,延续了刘宋王朝“骨肉相残”的“传统”,对待兄弟,哪怕是义嘉之乱中拥护自己的兄弟狠下辣手,比如当初提拔张敬儿的刘休祐,以及其他好几个皇亲国戚,都死于刘彧的屠刀之下。
只有刘休范因为“智力低下”,没有被刘彧怀疑,才保住了性命。不过刘休范的“弱智”是装的,他也有一颗做皇帝的心思。
刘彧死后,长子刘昱即位,朝廷隐约察觉到刘休范的不轨之心,做出了一些部署,其中就包括将张敬儿被任命为越骑校尉。
果不其然,刘昱即位后第三年,474年,刘休范起兵造反。
朝廷委派将军萧道成前去平叛,驻扎在京城的门户新亭,护卫建康,张敬儿也随军一起前往。
刘休范领着数万大军,声势煊赫,俨然有一口气攻破建康的势头,刘休范觉得自己距离皇位仅仅一步之遥,有些着急,便亲自跑到前线,慰劳督促麾下将士,抓紧发动攻势。
在新亭城头,远远看到刘休范穿着一身白衣服,坐着乘舆在哪儿晃来晃去,张敬儿计上心来,他跟同僚黄回一起找到萧道成,说愿意出城诈降,趁机拿下刘休范。
萧道成大喜,当场许诺:“你们若是能做成此事,我就让你们做州刺史!”
张敬儿跟黄回扔掉兵器,绕了个圈出城,径直到阵前表示自己要投降。
好歹是曾经的上下级,刘休范知道张敬儿的本事,见他主动来投,大喜,让二人过来。
走到近处,张敬儿又说他们是代表萧道成来的,有些话要悄悄说。刘休范认为萧道成畏惧他的兵威,要开城投降,越发的开心,让张敬儿和黄回近前相见。
再往前走几步,黄回使了个眼色,张敬儿一跃而起,抢过刘休范的佩刀,毫不犹豫的抬手一砍,将刘休范的脑袋砍下来!刘休范的亲兵慌乱间不知所措,张敬儿和黄回便带着人头,又抢了马,纵马返回新亭。
失了头领,这场叛乱自然就宣告结束,萧道成晋封为公爵,成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佬。但张敬儿来讨赏的时候,萧道成有些犹豫,他认为张敬儿地位和名望都不足以做州刺史,就想要商量着换个赏赐的条件。
张敬儿察觉到萧道成的心思,就说:“沈攸之在荆州,他的心思您知道,恐怕会对您不利。您只要把我安排过去,我一定会帮您做好防御!”
沈攸之是刘彧死后的“顾命大臣”之一,常年镇守荆州,实力雄厚,野心勃勃,他跟萧道成算是儿女亲家,但沈攸之一直觉得萧道成有不轨之心,时常训练兵马,防备朝堂生变。
萧道成听完张敬儿的话,笑而不语,很快就推动朝廷,加封张敬儿为雍州刺史,都督雍州和梁州军事,还晋封为襄阳县侯。
上任途中,还发生了一件颇为惊人的事情:途径一位亲王辖地时,张敬儿带着几个随从坐小船过江拜见,走到江中,一阵狂风吹过,小船当即倾覆,有两个小吏不怎么会水,拼命挣扎呼叫救命。张敬儿本来游走了,听到有人呼救,便游回来,两手一伸,一手夹住一个小吏,单凭双脚踩水,保持三个人都在水面之上。他们顺流而下,漂了十几里地才被部队捞起来。
抵达襄阳后,张敬儿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沈攸之,他言辞诚恳,表示自己一直仰慕沈攸之的本领和品质,希望在做邻居的时间,能得到沈攸之的提点。平日里张敬儿有事没事就派人送一些礼物和书信给沈攸之,从襄阳到荆州,使者往来不绝。
原本沈攸之担心张敬儿是来监视自己,做了许多防御措施,随着张敬儿的“识趣”,俩人打得火热,沈攸之就渐渐地放下了警惕的心思。张敬儿一边查探荆州的各种军政内务,一边结交荆州官员,刻意结交之下,他跟沈攸之的一名司马结为了好友。
477年,萧道成弑杀刘宋后废帝刘昱,拥立刘彧的第三个儿子刘准为新皇帝,他自己晋封为骠骑大将军,将朝廷大权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一举措激怒了忠于刘宋的许多大臣,原本跟萧道成地位相当的尚书令刘秉等人在石头城起兵,迅速被萧道成诛杀。
多年积累,拥兵十万的沈攸之也很是恼怒,他在当年十一月传檄四方,邀请周边的刺史和内史们,一起发兵讨伐逆贼萧道成。
身在雍州的“好朋友”张敬儿自然也接到了沈攸之的邀请,他一边写信给朝廷告警,一边杀死了沈攸之的使者,整顿兵马,等到沈攸之大军开拔,乘虚攻破了荆州首府江陵,把沈攸之在城中的亲信党羽全部杀死,还顺手抄没了沈攸之价值数十万的家产。
沈攸之出兵后,往前被驻守郢城的柳世隆阻挡,时间一长,军心涣散,他想要撤兵割据荆州,又接到江陵失守的消息,灰心之下,逃到一个小村子后自尽身亡。村民将沈攸之的脑袋砍下来,送到江陵领赏,张敬儿大喜,命人将这颗脑袋用丝绸盖住,放在盾牌上,一路送去建康。
平定沈攸之叛乱,张敬儿算是头几号的功臣之一,被加封为征西将军,晋封为公爵。
479年,萧道成称帝,建立南齐,张敬儿又得到了侍中的官职。
到萧道成病逝,遗诏中又加封张敬儿开府仪同三司,张敬儿又悲又喜,悲的是他跟太子之前没啥接触,不算是新朝皇帝的红人,喜的是他有了开设府衙,封赏官员的权力,官职已经抵达了人臣的顶点。
他是那么的开心,以至于小妾怀孕,他跑到庙里求子的时候,都不忘提一嘴自己的官职:神仙呐,我已经是三公之位了,求神仙让我多个儿子吧。
随着官位不断提升,张敬儿渐渐的开始胡作非为。做雍州刺史时,但凡是他听说谁家有什么宝贝,都会想方设法弄过来,明抢的次数有许多。宝贝搞得太多,城里的府邸放不下,他特意在城外建造了一间大院子放金银财宝,经过不断的扩建,这座宅院的规模几乎比得上襄阳城!
与贪财并行的是好色,当年张敬儿勾搭富户的婢女差点被打死,如今他富贵了,不仅将当年的婢女弄回家,还休掉了贫贱时的结发夫妻毛氏,另娶了美貌动人的尚氏。
只是,张敬儿没想到,正是这位尚氏,让他从巅峰一下子坠落!
萧道成死后,张敬儿得了一堆新官职,他估摸着自己不太可能再去外地做官,就将妻子儿女都接到建康,也算是向朝廷表明自己绝无二心,一般大将们这么做,都会得到朝廷的嘉奖。
当他向新皇帝萧赜禀报此事,萧赜的态度却相当冷淡,让张敬儿有些慌张。
483年,萧道成昔年的统兵大将,曾经立下许多功劳的垣崇祖被萧赜按上了一个“谋反”的罪名,掉了脑袋。张敬儿更加的恐惧,生怕哪一天就轮到他。
就在他彷徨不安的时候,有一天早上,他宠爱的夫人尚氏喜滋滋的找他道喜:“我昨天晚上梦见你浑身发热啊!当年我梦见你手发热,你就做了南阳太守。后来梦见你一半身子发热,你就做了雍州刺史。现在梦见你浑身发热,一定还有更大的富贵!”
看着尚氏的笑脸,张敬儿如坠冰窟。
过了些时间,萧赜在宫中举办宴会,就在席上,将张敬儿给抓了起来。张敬儿长叹一声,把帽子狠狠扔在地上:“都是这玩意害了我啊!”
几天后,朝廷下诏,说张敬儿连接蛮族,暗中谋权,意图篡位。张敬儿和三个儿子都被斩首,只有最小的儿子因为年幼,得到了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