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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年间,京城有一个叫沈君道的人,颇为引人注目。
沈君道是个有本事的,早年南陈还在的时候,他官居南陈吏部侍郎,是一国的高官显贵。
好日子没过几年,南陈被隋朝给亡了,沈君道成了老百姓,被大军裹挟着,从江南搬到长安居住。
苦日子过了几年,沈君道的能力得到了太子杨勇的看重,杨勇亲自举荐他做了学士。后来沈君道又被调去做了汉王杨谅的府掾,也就是汉王王府的官员之一。
这官职不高,但汉王是杨勇的亲弟弟,很受隋文帝的宠爱,做他的官员,没准哪天被推荐给皇帝,即便不能,也能保证小富小贵,算是一个不错的前程。
哪成想,604年,杨广夺嫡,随后登基,成为隋炀帝。杨谅一怒之下想要造反,失败后,整个王府都被牵连,沈君道也再一次失去了官职。
问题来了,明明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沈君道家里却总是能吃上美味,出门穿着绸缎,手里还有着大笔的金银!
凭啥?
有好奇的人去探究,但更多的人却见怪不怪,沈家嘛大家都清楚是咋回事。
沈家有钱?没有!
那好东西都哪儿来的?别人白送的!
送给沈君道的?不不不,是给沈君道小儿子沈光的!
沈君道能做吏部侍郎,可见是文人家庭,他的长子也是老实人,一家刚搬到长安的时候,没有收入来源,陷入贫困,只能靠沈君道和长子替人抄书,挣个三瓜两枣,维持生计。
沈光是沈家的异类,他不知从哪儿学了一身的武艺和骑术,也不喜欢读书,不管在南陈还是隋朝,他整日里在外面游荡,结交“豪侠”。他号称赛马天下第一,虽然是南方人,但能在马背上闪转腾挪,表演各种高难度动作,还能纵马驰骋,让马匹四蹄翻飞,如流星赶月,在各项的赛马比赛中,屡屡夺得头筹。
除了赛马,沈光还有一项本事,让他名声在外,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隋文帝兴建禅定寺,寺中有一根十几丈的幡竿高高耸立,有一天,幡竿上的绳索突然断裂,僧人们和来进香的信众都是吓了一跳,僧人们更是着急,原本是禅定寺标志的如云大旗一下子变成了胡乱摇摆的风中海草,这有损禅定寺的形象啊!
可幡竿太高,风势又太大,谁都不敢上去。
恰好路过,当时才十几岁的沈光大步走出人群,问僧人要来绳索,用口衔住,顺着幡竿攀爬而上,任凭大风吹拂,沈光爬的很是稳健,一直到了顶部,将绳索系上。完成工作后,众目睽睽之下,沈光放开双手双脚,从十几丈的幡竿一跃而下!
惊呼声中,他轻飘飘掉到地面,用手掌撑地,“蹬蹬蹬”倒退几十步,站稳脚跟,双手对着围观的信众和僧人一抱拳,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这一下沈光的名头传开,人们都称赞他轻功无双,当时轻功又被称为“飞仙术”,沈光就得了一个响亮的绰号——“肉飞仙”。
有名声,有本事,为人仗义,沈光成了长安城中青少年界的巨星,那些浪荡子弟都以跟随在沈光身边为荣,争相给他家送去钱物。沈家一举摆脱了潦倒局面,美食不缺,华服不愁。
日子过得很舒服,但沈光还是期待能建功立业。大业年间,隋炀帝要大举东征,讨伐高句丽。
这是隋炀帝第二次东征,这位思考方式与众不同的皇帝,吸取了上次的经验,要征召天下勇武善战之人,组成一支“骁果军”,配上坚甲利刃,再用这支“最强之军”征伐不服,岂不是无往而不利?
于是乎,朝廷一封诏书下去,要各地的骁勇之士报名参军。
时年二十三岁的沈光认为机会已到,便报名参加。当时长安报名的有数万人,沈光在报名点展示武艺,远超其余,也得到了负责军官的赞赏,推荐他去朝见皇帝。
临行时,上百人为他送行,走到灞上,沈光洒酒于地,慨然道:“我此去,如果不能建功立业,就死在高句丽,再不与诸位相见!”
加入骁果军,沈光进入高句丽作战。隋军气势汹汹,要一口吞掉高句丽,然后,就一头撞上了辽东城。
这场攻城战极为残酷,隋军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拆除了辽东城外的各个防御工事,一点一点向前推进,终于将攻城梯搭在辽东城头。
攻城梯足有十五丈长,许多隋军在攀爬攻城梯的时候,被高句丽的滚木礌石箭矢所杀。
沈光如猿猴一般,瞬间越过这十五丈的距离,登上城头。高句丽士兵大吃一惊,纷纷冲上来,用长枪,用短刀,要将这个隋军干掉。
沈光怡然不惧,他手持短兵,左挡右刺,又依仗轻功在人群中纵跃躲避,于乱军丛中,硬是一个又一个,接连杀死了十几个高句丽士兵!一时间隋军士气大振。
可惜后续的隋军实在没有他那么灵巧,一时半会爬不上来,沈光以寡敌众,被打落了城墙。
看着自家人坠落,隋军不由得发出叹息——又折了一个好汉子啊。
叹息声中,沈光探手,凌空一把抓住了一根攻城梯上垂下的绳索,手脚并用,又爬上攻城梯,再次登上城头!
厮杀整日,隋军仍然未能攻克辽东,但沈光的这番表现都落在隋炀帝眼中,隋炀帝惊讶于沈光的豪勇和灵巧,将他召到面前,大加赞赏后,当天就任命沈光为朝请大夫,留在自己身边做了皇帝近卫。
虽然第二次征伐辽东失利,大批隋军埋骨他乡,沈光却得到了皇帝的青睐,隋炀帝很欣赏这个年轻小伙子,加封他为折冲郎将,时不时的赏赐美食华服,沈光也对隋炀帝感恩戴德,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恩主竭尽所能。
然而,三次东征,耗尽了隋朝的国运,天下叛乱蜂起,618年,隋炀帝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所杀。
宇文化及想要拉拢沈光,不仅给他赏赐,还将隋炀帝手下一支精锐“给使团”交给了沈光。沈光没有拒绝,担任了给使团的首领,就驻扎在皇宫之内。
很多人认为沈光贪图高官厚禄,背弃了隋炀帝对他的恩遇,有一个人不这么想,他就是昔日大将军麦铁杖的儿子麦孟才。
麦孟才不顾危险,深入军营,当面质问沈光:“我们深受国恩,不能为社稷而死,这是莫大的耻辱,现在又低头侍奉仇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打算杀死宇文化及,为先帝报仇,死而无憾!我知道你是忠义之士,可愿意与我一起?”
沈光当场流下眼泪:“我正是这般打算!我和手下的几百兄弟,都蒙受先帝大恩,现在我们的军营,就在宇文化及这奸贼的大营之内,有将军牵制,我们趁乱去诛杀奸贼,如老鹰捕杀鸟雀!万世之功,在此一举,请将军努力而行!”
二人都感到热血沸腾,当场决定,直等到次日清晨,麦孟才率领麾下数千士兵发难,沈光在宫内相应,内外夹攻,誓要干掉宇文化及!
可惜,沈光在安排起事的时候,没有注意保密工作,有人偷听到他的计划,径直跑去宇文化及那里,告状说沈光和麦孟才密谋造反!
宇文化及大吃一惊,对身边人说:“麦孟才是麦铁杖的儿子,沈光也是勇不可当,我们还是避其锋芒为上。”他连夜遁出皇宫,只是派了个人通知跟自己一起杀死隋炀帝的同谋,也是骁果军的主帅司马德戡,让司马德戡抓捕麦孟才和沈光。
沈光听到军中喧哗,知道事情败露,他顾不上穿铠甲,随手抓起一柄钢刀,直扑宇文化及之前住的地方,可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沈光郁闷的走出来时,迎头撞见宇文化及的一个同党,便手起刀落,将对方斩杀。
返回自己营地,司马德戡的军队已经杀了过来,沈光大喝着与麾下给使们一起突围,接连斩杀了数十名敌兵,杀的骁果军立足不稳,连连败退。司马德戡大怒,又调来了大批骑兵,也不顾自家兵马,乱箭齐发。
沈光没有穿甲胄,任凭他轻功再好,也没法从万箭丛中躲避脱生,最终被箭矢射中,当场阵亡,死时年仅二十八岁。麾下数百名给使尽数战死,无一人投降。
麦孟才也在当日战死,延续了麦铁杖为国尽忠的豪杰气概。
昔年禅定寺中轻功无双,长安街头公子浪荡,辽东城头势不可挡,江都宫中尽忠身亡。沈光在历史中名头不显,但他的经历也足堪留名史册,成为正史中极为罕见的“武功高手”。
最后一提,几个月后,司马德戡与宇文化及二人争权,司马德戡被宇文化及所杀,次年,宇文化及被窦建德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