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近百万字的世情大书《金瓶梅》,其实真正涉及到露骨的性描写的文字部分,充其量也就万字左右,大概只占到全书篇幅的百分之一。
但是自问世以来,也因此被社会上一些慷慨激昂、催人尿下的正人君子们贴上了“淫书”“秽书”的标签,以致现在的某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在小剧场的舞台上动辄就拿《金瓶梅》来说事,以博下面那些观众一笑,实在让人无语。
托名为兰陵笑笑生的《金瓶梅》的作者为了暴露本书的男主角西门庆的骄奢淫逸、荒淫无耻,的确给西门庆加了不少的“床戏”,事实上,全书几乎所有的不雅描写,几乎都是西门庆凭一己之力贡献出来的。
清初康熙年间的彭城才子张竹坡甚至为此做了一个大数据的统计,统计出来一份多达十九人的“西门庆淫过妇女”的名单:李娇儿、卓丢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春梅、迎春、绣春、兰香、宋惠莲、来爵媳妇惠元、王六儿、贲四嫂、如意儿、林太太、李桂姐、吴银儿、郑月儿。
但是其实我们细究起来,这样的“床戏”处理,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突出西门庆这个“渣男”人设的需要,通俗地讲就是为了剧情的需要,正如李安导演当年拍的那部引来很大争议的电影《色戒》一样,如果没有片中那几段大尺度的镜头,汤唯饰演的王佳芝在最后关头向梁朝伟饰演的汉奸易先生示警,就会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虽然这份名单,孟玉楼的名字也赫然在内。但,如果你仔细检索一下,便会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细节,那就是作者兰陵笑笑生这支笔,居然没有一次写到西门庆和孟玉楼的“床戏”,甚至连书中最“大家闺秀”的吴月娘,兰陵笑笑生也让她为我们贡献了一段大尺度的床戏,虽然戏码较少,远不如潘金莲、李瓶儿、王六儿、林太太的戏份那么重,但总算是聊胜于无。
而孟玉楼居然连这“聊胜于无”的床戏都没有,岂非咄咄怪事?!
中国古人有个说法,娶妻以贤,娶妾以色。西门庆的正妻吴月娘是吴千户之女,也算是名门闺秀,她也一直以她的这个出身为荣,在西门庆生前也一直努力打造自己贤良端淑的人设。
孟玉楼本是卖布的杨姓商人的妻子,可惜丈夫在外经商不幸去世,虽然给她留下不少财产,用给西门庆和孟玉楼牵线搭桥的媒人薛嫂的说法,孟玉楼当时“手里有一分好钱。南京拔步床也有两张。四季衣服,插不下手去,也有四五只箱子。金镯银钏不消说,手里现银子也有上千两。好三梭布也有三二百筒。”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孟玉楼和丈夫两人没有子嗣,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只有丈夫的一个未成年的弟弟。孟玉楼当然不可能守着这个未成年的小叔子过下去,所以薛嫂一来提亲,孟玉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改嫁西门庆。
作为西门庆来讲,他娶孟玉楼首先当然是看中了孟玉楼的资产,可以给他的这个“西门庆实业有限公司”注资,提供稳定的现金流,但作为好色成性的西门庆来说,他对孟玉楼的颜值也是要考察的。
按照媒人薛嫂的说法,这个孟玉楼“今年不上二十五六岁,生的长挑身材,一表人物,打扮起来就是个灯人儿。风流俊俏,百伶百俐,当家立纪、针指女工、双陆棋子不消说。”还特别补充一点,“又会弹一手好月琴”。西门庆听了,便可在他心上,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但是说实话,大家都知道媒人的嘴,水分通常很大,总是有点不太靠谱。西门庆于是决定提亲那天,亲自跟着薛嫂登门拜访,一探究竟。
孟玉楼那日在精心打扮之后方才闪亮登场,西门庆睁眼观看,但见:月画烟描,粉妆玉琢。俊庞儿不肥不瘦,俏身材难减难增。素额逗几点微麻,天然美丽;缃裙露一双小脚,周正堪怜。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淹然百媚。
这一次,媒人薛嫂的话还真是诚不我欺,西门庆一见之下,满心欢喜,当即定下事不宜迟,夜长梦多,六月二日就迎娶孟玉楼过门。
西门庆迎把家中的西厢房收拾了三间,作为孟玉楼的住处,又大体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把孟玉楼排在妻妾的第三,吩咐家中大小都随着叫三姨。
而关于西门庆和孟玉楼的“洞房花烛夜”,按理说,作为一部大多数人眼中的黄色书籍,作者兰陵笑笑生肯定要进行一番大尺度的诲淫描写,但出人意料的事,兰陵笑笑生仅仅以一句“(西门庆)到晚一连在她(指孟玉楼)房中歇了三夜”,便一笔带过,恐怕要让我们很多抱着看“淫书”心态阅读《金瓶梅》的读者大失所望了。
让我们颇感意外的还有,此后翻遍全书,兰陵笑笑生的这支笔居然没有一笔涉及到孟玉楼的“床戏”,换句话说,如果现在有人要翻拍这部以《金瓶梅》为题材的影视剧,饰演孟玉楼的这位女演员可以不用在镜头面前宽衣解带了。
不得不说,兰陵笑笑生对孟玉楼还真是另眼相看,让孟玉楼成了全书中少见的干净的女人,并让她自带出场的BGM——“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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