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长河

长河仅比南风大了一岁。两人自小一起撒欢乱跑，一起去山里捡柴打草，那时候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吵不完的架，吵完又和好，和好又吵架。

两个小人天天混在一起，大人们也乐得省事。有长河看着南风，她爹娘就会放心干活；有南风跟着长河，他爹娘就不怕臭小子撒野使坏。

大概十一二岁之前，每天早上，长河都会找南风去山里捡柴、挖野菜，也是这么天蒙蒙亮的时候。

“臭丫头，臭丫头。”长河总是在南风家门口这样喊。先被喊醒的是南风的娘，南风娘醒了就会赶紧起身，急急忙忙的应一声，然后披着衣服去敲南风姐弟妹的屋子。

南风总是睡眼惺忪的呼伦穿上衣服，脸没洗头没梳，刚出门就是娘递过来的背篓，里面放着一把小锄头。

“臭丫头，臭丫头，你快点儿。”长河总是催她

“快点快点，每天都磨磨蹭蹭的。今天记得多挖点野菜。”南风娘抻着脑子还没清醒的南风往外走。背篓的背带子一个斜搭在南风胳膊上，一个就直接坠在她的脖颈子上，勒得她使劲转动身子想挣脱娘亲的抻拽。背带子是干草捻的，不仅勒手还有细小的刺毛，小刺毛蹭在她的脖子上，让她感觉浑身刺挠。

“长河啊，看着点南风啊，别走远了。”南风娘使劲抻着南风出了院门，长河已经不耐烦了。

“知道了，大婶，那我们走了。”虽然看着南风不耐烦，但是见着长辈还是很礼貌的。

“去吧，早点回来啊。”南风娘每天都这样嘱咐他们。

南风终于摆脱了娘亲的钳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整着背篓，想要背舒服点。没有跟娘亲说什么，只是余光看着长河开始走了，她也就迷迷糊糊的跟着走了。南风娘也回了院，重新关好院门。

每天如此

从山里回来，家里已经做好了早饭。吃完早饭，大人们都去田里干活了，南风要刷锅洗碗，带好弟妹，还要洗衣服，收拾屋子；长河也得跟着去田里干活。

有时候长河偷懒，就趁南风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专门过去捣乱；要么就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去爬树逮鱼捉鸟。

农闲的时候，屋里屋外没有多少活干，长河会不知道从哪里偷偷拿了鸡蛋，趁两人早上捡柴的时候烧了吃。有时候两个，便一人一个，但大部分时候是一个，便小心翼翼的一人咬一口。南风最开心的就是他们一起偷吃鸡蛋的时候，因为她家的鸡蛋都被奶奶把持着，攒够了要卖掉的，他们一家人一年到头也舍不得吃不上几次鸡蛋。

南风很喜欢和长河一起进山捡柴，挖野草。长河眼尖手快，没多一会就能捡拾一大捆，但是挖野菜就没了耐性。所以他俩通常是南风挖野菜，长河捡柴火，回家的时候两人将这些东西均分。

后来长河的大伯将家里生锈不用的砍刀给了长河家，长河爹用磨刀石狠狠的磨了磨亮，这就成了长河的专有装备。当天就拿着向南风显摆。

“南风，你看，这就是我的砍柴刀了，厉害吧。”十岁的长河费劲举着砍柴刀跑到南风家院子的时候，南风正逗着三岁的弟弟玩。他这一出现不要紧，要紧的是那拿刀挥刀的样子生生吓哭了南风弟弟。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小心伤着人。”长河爹磨好了刀，一个回身的功夫，就看见长河费劲的拎着刀跑出了门，他赶紧跟着过去，揪着臭小子的耳朵就回家，“想要拿这柴刀，臭小子你再等两年吧。”

南风一边呵呵的笑，一边哄着弟弟，七岁的二妹本来还兴致勃勃的要看柴刀，结果长河连人带刀都被长河爹拽走了。

两个孩子这样好，两家的大人不知道玩笑过多少次以后让他们成亲算了。

长河娘说：“南风这孩子多勤快，我巴不得让她做我儿媳。”

南风奶奶说：“长河这孩子也机灵，不知道以后谁家的姑娘有福喽。”

长河说：“臭丫头又臭又丑，我才不娶她呢。”

南风娘说：“你想娶，我们还不嫁呢。”

南风说：“哼，你才臭，你才臭呢。”

后来南风被长河嫌弃急了，早上长河来叫她进山，她只自己一个人闷头走着，不跟长河说话。进了山，她也不挖野菜了，自己去捡柴，任长河怎么扮鬼脸、说笑话，南风也不搭理他。

那天，南风回来的比平时晚，因为捡柴火，她实在不在行。

南风娘没觉得什么，南风奶奶倒是说了一句：“姑娘大了，就学会偷懒了。”南风爹闷头扒饭，心里想着地里的庄稼。

南风闷闷不乐了一天。长河也百爪挠心的烦忧了一天。

第二天，长河从家里偷了一个鸡蛋，拿上昨天从村头刘老头家偷的鸡蛋，去叫南风进山。

南风还是和昨天一样，一语不发。

长河就一直绕在南风身边说着好话，南风被烦急了，一个推搡，就把长河推得差点摔倒，幸好扶住了旁边的树木转了几转，才弯腰定住。可是背篓里偷偷藏的鸡蛋顺势滚了出来，摔在地上烂了。

长河很心疼，“你看看你，这不是糟践东西吗。”蹲在地上，赶紧想要用蛋壳捞起摊在地上的蛋黄。

南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我，我……”我了半天，一扭头走了，悄悄的抹着泪。她赔不起鸡蛋。

南风一走，长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半起了身叫了两声南风，又稍蹲下一点看看地上被摔得稀碎的鸡蛋。接着又一狠心，把蛋壳掷在地上，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