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大户》作者:积丘山

冰悦谈小说 2024-11-25 18:08:31

《嫁大户》

作者:积丘山

简介:

女主温柔清醒不受气VS男主体贴幽默有手段。

白河镇的沈家小女,嫁给了平山县开生药铺的谢家二郎,听说他常年在外,家道中落,没想到婚后很恩爱,相当恩爱,恩爱了一辈子。

新婚阶段:

小镇姑娘沈绮:人人都说,我被退过亲的克夫命,娘家也无人能撑腰。

商海奇才谢聿铎: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有你在,我谢二才能有这般羡煞旁人的好福气。

婚后日常:

在家横着走的沈绮:夫君,你到底能不能正经一点!

越来越不正经的谢聿铎:二奶奶,求您疼我。(勾引状)

主线:从家道中落的小城大户,到叱咤风云的京中巨富,沈谢夫妇步步高升的发家史。

(始终经商,并未为官做宰,也非凤子龙孙,无重生无穿越无系统等。)

(男主平生两大爱好:出门赚银子,回家逗老婆。)

精彩节选:

洛河自北而南,清流急奔,越石穿林,到了盘钩滩,河身忽而一转,水流大为平缓。

转弯之处便是白河镇。

这个北方镇子虽小,也有一南一北两条大街。南街的街尾有一家小小的绒线铺子,专门售卖各种丝线、纱条、花边、绦子。虽是小本生意,也能养活沈家老小。

盛夏,柳荫匝地。

沈绮从前街回来,怀中抱着一筐毛豆,一方豆腐,一把小葱,正准备整治中午的饭菜,刚进院子,就发觉自家来了客人。

“这谢家可是平山县的大户人家,在银狮街上开着门面五间的生药铺,家里很有几分好钱。沈家弟妹,你家女儿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又一个来给自己提亲的媒婆。

沈绮没进去,转身绕去了后门,坐在门槛上,一边安静地择菜,一边悄悄听着娘亲和那媒婆的对话。

“薛大嫂,你说谢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却如何能看上我们这等镇子上的小门小户,怕是那谢家二郎身上有什么毛病吧?”

“哎哟哟,瞧你说得这个话!我是县里衙署上递了名字的官媒,不是那等只顾着收钱、乱牵姻缘的黑心媒婆!这谢家二郎啊,是他家大房的独子,长得相貌堂堂,身量少说也有八尺高……”

说来奇怪,手里这把小葱碧绿鲜灵,明明不怎么呛人,却让沈绮觉得眼睛里辣胀胀的。

自从两年前被退亲后,来给自己说亲的媒婆没有五十个,也有三十好几个,可是十里八村的年轻后生,来沈家相看了一个又一个,都没有下文。

原因嘛,大概是那个“克夫”的谣言。

原来,沈绮十三岁上,爹爹就跟镇子上开医馆的许家定了亲,此后两家就当亲戚来往,只等她满了十六岁就行嫁娶之礼。

没想到,临成亲的头两个月,许家大郎许游突然一病不起,不省人事,治了两三个月也不见好转。许家爹爹亲自登门,说怕耽误沈绮做了望门寡,只好要回了聘礼,就当是退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退亲三天后,许游就醒了过来,七日后,就下了床,半个月,就痊愈了。

可是许家再也没提定亲、嫁娶的事情。

慢慢的,街坊间就开始传沈绮八字不好,生来克夫的流言。

若非如此,怎么许家一退亲,儿子的病就好了呢?

这样的流言,自然没人当着沈家人的面说,可时间久了,沈家人都知道了,虽然不信,心里也不是滋味。

好在,一家有女百家求。

退亲后,陆续来相亲的人也不少,但凡见过沈绮的样貌,几乎没有不中意的,可一打听到所谓“克夫”的名声,就都打了退堂鼓。

这一耽误,就是两年,沈绮就快十八岁了。

嫂嫂乔氏从后边过来,见沈绮坐在门槛上择菜。

“月丫头,怎么不进去?”

沈绮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又指了指里面,示意屋里有人。

乔氏看了,就一扭身,挨着沈绮坐下了,压低声音说话。

“又是给你说亲的?”

沈绮点了点头。

“哪儿的人家?”

“好像是平山县。”

姑嫂两人低声说着话,慢慢一起择完了毛豆,刚要起身,娘亲张氏走过来了,看着脸上喜滋滋的。

看来是已经把媒婆送走了。

嫂嫂问:“娘,这个媒婆说的是哪家?”

张氏道:“说是平山县城里的大户,姓谢,家里开生药铺的,很是阔绰。”

沈绮问:“家境倒是其次,不知道家里人如何?”

“她说,这谢家一共两房,这家是大房,二房有个堂哥,所以他行二。娘去世早,家中爹爹尚在,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子,嫁进去便是当家的主母。”

沈绮望着母亲欲言又止,嫂嫂懂她的心思,替她问了出来。

“那这后生呢,人怎么样?”

“薛媒婆说是自己亲眼见过这位谢家二郎,长得可俊呢,身量嘛,比咱家老大还高些。只是年岁大些,二十四岁,比咱家小月儿大了六岁呢。”

沈绮听了,忍不住摇摇头。

“媒婆把他家说得这么好,却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成婚,必然有个缘故。”

“这话我也问了。那媒婆说,他十七八岁就出远门,给家里买办什么什么药材,好像是,连着几年都没曾好生在家,这才耽误了。”

沈绮笑道:“哪个媒婆不是满嘴胡诌,就是一堆牛粪也能说出花来!”

嫂嫂也接着说:“可不是,上次来的那个媒婆,说是有个隔壁镇子上的读书人家,人又斯文,又白净,从不出去乱逛的。来的那日你哥哥一见,原来是个跛脚,脸上又长白斑,气得他茶都没倒,就让人回去了。”

张氏怕女儿灰了心,忙说:“这位是官媒,不是那等胡说八道的串街媒婆。”

沈绮知道娘亲的心思,生怕自己因为一个无稽的流言失了一生的倚仗。

“既如此,那明日便叫那谢家二郎和家里人来相看相看,也不费什么。”

张氏听了,心下又有了希冀,含着笑,就出门去追薛媒婆了。

嫂嫂对沈绮说:“既如此,我去街上买几样点心,好待客用。”

沈绮拉住了准备起身的嫂嫂,摇了摇头。

“白费这个钱做什么,八成也是不成的。”

“别说这个话。真金不怕火炼,乌云也遮不住太阳,你这么个好姑娘,就像是那金凤凰,只选有福气的人家才能落下去呢。谁家要是错过了你,那是他家无福。”

沈绮笑着把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蹭到嫂嫂怀中。

“就不,我偏要当一辈子老姑娘,陪你一辈子。”

嫂嫂笑着搂住她,点头答应。

“那可好,就像咱们小时候一样,天天一起吃一起睡,可好不好?”

嫂嫂乔云华的娘家就在南街上,自小和夫君沈绍、小姑子沈绮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前年,她嫁来了沈家,俩人最是要好。

刚吃过午饭,又有一个五短身材、灰扑面皮的年轻妇人,摇着大蒲扇子,匆忙地走进了沈家的大门。

“婶子,你家跟平山县谢家,可断断做不得亲,小心着了人家的道儿!”

张氏看见来人,心中就有些不悦。

这人是东街的刘媒婆,在白河镇也小有名气,当初自家女儿与许家定亲的时候,请的中间人就是她。

等到两家退了亲事,沈家爹爹琢磨着,既然许大郎好了,不如两家依旧结亲,就还找了刘媒婆从中传话。

没想到,刘媒婆听了这话,笑得直拍大腿,说是人家许家为了给大病初愈的儿子冲喜,已经跟县城的卓家定了亲!

卓家在平山县开了十几年的医馆,膝下只有一女,一心要招个有医术的女婿继承家业。

多亏了她说的亲,可可儿地就跟许家看对了眼,一拍即合,只怕年后就要成亲了!

到这时候,沈家爹爹才琢磨出味儿来。

什么自家儿子病得起不来床,什么生怕沈家女儿做了望门寡,什么冲喜!分明是许家早就想悔婚,又怕自己不占理要不回礼金,这才演了小半年的大戏!

瞧着这悔婚再定的手脚这般快,只怕也少不了刘媒婆的功劳。

当时,沈家爹爹转头就回了家,自此之后,再也不与许家来往。

刘媒婆倒不觉得害臊,照样上门给沈绮说媒,不是丧妻的,就是撑船的,满嘴胡咧咧。

沈家明明白白回绝了好几次,她这才有小半年没上门。

眼下她又来了沈家,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张氏没给她好脸色,继续忙手头上的活计。

刘媒婆腆着脸,凑到她跟前来。

“我说婶子,你家别被那薛婆子骗了!那平山县谢家,说是大户人家,街上开着偌大一个生药铺子,其实家道中落,只剩下个空架子,出多进少,生意早就不如从前了!”

张氏头都没抬,刘媒婆转到另一边,继续开口。

“那谢家二郎,薛婆子只说是他长房独子,却没说他不是谢家的长孙!他二叔家生的堂哥,比他还大一岁!人家才是长孙,在家里管着铺子,最得他家老太太器重呢!若是你家丫头嫁过去,虽然没有婆婆管着,也上头有奶奶、二婶,还有个高门大户出身的大嫂子,使劲压着她呢!别说当家做主母,只怕是二十年也出不了头!”

张氏本不愿搭理她,可事儿关系到女儿终身,她不得不听到心里,手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刘媒婆见她略有迟疑,急忙又说了几句。

“还有呢!那谢家二郎接连出门五六年,一年到头,也不能在家住几天。听说,他不久前刚从外地到家,哪里知道铺子里的生意,还不都是归他堂哥管账?说是位二爷,其实跟个店里伙计差不了多少!到明儿,他抬脚又走了,你家姑娘若是嫁过去,可得等上一年半载才能见一面!”

张氏到底是在意女儿的前程,声音都有些发颤。

“侄媳妇,你说得是真的?”

“呦呵,婶子你说说,我是咱们自家镇子的亲戚,那薛婆子还是隔壁镇过来的外人,你说谁近谁远?我咋能骗你么!”

这黑心媒婆眼珠子一转,接着开口。

“要我说,还是我说的那个三岔村的后生靠谱,才三十几岁年纪,杀猪、煽牛都是一把好手。家里呢,只有他自己,还有前妻撇下的一个小闺女,都七八岁了,嫁过去就能当丫鬟使,再过几年嫁了人,自家还不是落一份好钱?你细想想……啊!啊!”

还没说完,刘媒婆忽得跳起来,连声惊呼。

这是因为沈家大哥沈绍,突然开始用大扫帚扫院子了,每一扫帚都往刘媒婆的身上招呼,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扫出了门。

沈绍气得咬牙切齿。

“贼婆娘,再也别上我家的门!再敢提一提我妹妹的事儿,我就把贼婆娘的脑袋打成烂狗头!”

沈绮正在自己屋里,外边动静全听见了,纤手侧撑着额角,眼也不眨得望着窗前摇曳的树影,平日明明最爱笑的人,也悠悠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谢家二郎果然登了沈家的门。

谢家一共来了五个人,据薛媒婆提前透露,分别是二郎本人,他爹爹、二叔、二婶,还有堂哥。

按照常例,谢家的男客们由沈家爹爹、大哥沈绍在外招待喝茶,女客被娘亲张氏、嫂子乔氏迎到后院说话。

为了怕互相看不上,日后见了害臊,要相看的男女,反而不直接见面,双方的长相、性情,全由自己的家人转达。

谢家二婶冯氏坐在后院堂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这个小镇人家。

前边的绒线铺两间门面,后边两个小小院落,一层做外边客位,一层做内里住房,用一溜花墙隔开,甚是干净雅致。

她心中思索,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般配得了谢家这等大户!可喜这是大房家老二的亲事,自己只站到干岸上,看个热闹罢了!

这样想着,她也清清嗓子,冲着张氏、乔氏说起自家的富贵。

“从二郎的祖父辈起,就挣下了如今的这份家业。现在老爷子走了,就剩下老太太在家奉养。我那大房的亲嫂子,十年前就走了,撇下了一儿两女,大姑娘跟县中何家结了亲,前几年就搬去省城住了,小姑娘今年才十一二岁,小着呢,不懂事。

我家虽说是二房,可我儿子是家中的长孙!还有个十六岁的女儿……”

眼看着冯氏的话越来越偏向了自己家,张氏笑着往前推了推茶杯,很自然地打断了她。

“那二郎,近来做什么营生呢?”

冯氏停了话,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也没什么。小时候就在铺子里瞎混,长大了,跟着他爹去了两趟南边,学着买药材。后来嘛,他爹摔伤了腿,走不得远路,就让他自己去了。哎呦,天天不着家!还是我家大儿,一个人管着铺子……”

气氛有点儿尴尬。

沈家娘亲和儿媳乔氏对视一眼,头一次见这样说自家孩子的长辈,不知道那二郎总是真的不堪,还有和他二婶家有什么过节?

乔氏悄悄起了身,走到后边,往外边招了招手。沈绮点头会意,带着小丫头四儿端着茶盘走了进来。

冯氏正说得没完没了,猛然看见沈绮带着小丫鬟前来倒茶,方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前来的正事,停了话,仔细打量这家的女儿。

这沈家小女的确堪称美貌,长挑身材,皮肤粉白如桃,衬着灵秀不俗的美人脸儿,眉似柳叶,眼如杏子,又有黑压压的一头好头发,恰似一颗明珠般,让人眼前一亮。

见冯氏打量自己,沈绮微微低了眼眸,稳稳地端着茶壶,欠身添茶,轻声问好,眉眼间含着温润的笑意。

冯氏心里嘀咕起来,难怪大房如此重视这次相看,连自家人也被叫过来奉陪,生得这般美貌动人,又落落大方。

莫说是小镇上的姑娘,便说是县里大户家的小姐也比不上。

冯氏嘴上借着喝茶不说话,心中却有一百个盘算。

自己生的女儿自然是千好万好,便是那不争气的儿媳妇孙氏,也是城里难得的美人,把自家儿子勾引得像是吃了蜜蜂屎一样。

可若是眼前这位样样出挑的女子进了门,别说这端庄大方的气度,只看这亮眼的长相,便把两人给比下去了。

她心中有也不悦,可毕竟是来相看的长辈,二婶放下茶碗,就开始笑吟吟地拉住沈绮的手,问问姑娘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在家都忙些什么?

张氏在旁边和和气气接话。

自家女儿因是八月十五生的,小名就叫了月儿,学名是跟着哥哥一起起的,叫沈绮。

再过两月,她就十八岁了,一直在家帮着爹娘嫂子料理家事,也会照看铺子,很是能干。

乔氏也说了几句,妹子在家最是和气的,不光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己和她大哥也是最疼她的。

二婶借机摸了摸沈绮的手,果真是有一层薄薄的茧子,看来在家是没少干活的。

她心中暗道,若真是掌上明珠,娇惯还来不及,哪里会让做这些事情。

这人心中的娇宠,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千事不做,万情不理,只在深闺中做一个大小姐。

可沈家的娇宠,是沈绮愿意读书识字,便让她跟着哥哥一起读书上学。她想学算账做饭,爹娘也手把手教她。

沈家是不管是男孩子、女孩子,一视同仁地养,就连自家最小的儿子沈纪下了学堂,也要和姐姐、嫂嫂一起择菜洗碗,也帮着爹爹、哥哥搬扛东西。

一家人互相帮衬,日子才能兴旺起来。

二婶哪里想得到这些,脸上笑呵呵的,心里却想,这样镇子上小门小户的女儿,若是嫁到谢家,少不得任自己差遣,自己又多个人使唤,乐得松快。

到了此刻,冯氏脸上的笑意才带了些真诚。

沈绮倒完茶,就端着茶盘,带着四儿从后门出来了。

四儿是住在后街邻居家的四女儿,才十二三岁,因为家里孩子多,爹娘就打发她出来做工,每日来沈家帮着料理家务。

从后门出来,俩人都松了一口气。

里面那个大婶,太不讨人喜欢了,老是用鼻孔子看人,一看就心眼多。

沈绮和四儿说说笑笑往前走,正巧看见八岁的弟弟沈纪,正鬼鬼祟祟趴在花墙边的桃树上。

四儿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

“桃子还没熟呢,你又偷吃!”

沈绮眼瞅着自家爹爹、哥哥正引着谢家那几个男客大堂走出来,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沈纪正专心偷看,被她一打,吓得“哎呦”一声。

果然,一行人听见动静,都往这边看。

头次相看的男女不见面,这是规矩。

可眼看人家就看过来了,她自己觉得无妨,只怕丢了爹娘脸面。

情急之下,沈绮拿茶盘挡着脸,一手拉着四儿,飞也似地跑了。

众人没瞧见沈绮和四儿,只发现沈纪从树上掉了下来,沈绍忙过去抱他起来,又顺手拍了下他的屁股,众人都笑了起来。

只有谢聿铎没笑。

刚一出门,他便发觉一旁有声响,众人都不留神,只有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个蹑手蹑脚出来的姑娘。

一个小毛丫头正叽里咕噜说着什么话,离得太远倒是听不到,只见另一个姑娘听了这话,笑着花枝招展。

笑得,真好看。

自家魂魄仿佛跟着这笑容飞了去,留下一片空荡荡的胸膛。

直到那姑娘也望见了他们,逃也似飞奔而走。

那小孩掉下树,又被人搀起来。

他仍在怔愣中。

堂哥撞了撞他的臂膀,他才猛地清醒过来,行礼告辞。

到了沈家门口,谢家人辞了沈家老爹,堂兄谢聿铭去牵了两匹黑马,又让马夫引了车来。

这次,兄弟俩骑的是自家养的马。

爹爹谢晏、二叔谢昂、二婶冯氏坐的是一辆雇来的大马车。

在这小小的白河镇中,家中若是有匹骡子,就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殷实人家了。像谢家这样能养两匹马,当真是县城才会有的大户人家。

果不其然,谢家人刚一出门,便有好热闹的邻居往这边张望,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瞧,沈老大家的小丫头,又有人家来相看了。”

“可不咋地,人家那样水灵灵的大姑娘,可不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吗?”

“呵,相看的倒是不少,只是不过这次,怕也是难成。”

“说的也是,自从那许大夫家退了亲,谁都说这丫头命硬,怕娶回家了克夫呢。那小许大夫,不就差点被克死吗?还好只是定了亲,退了亲,身子就好了。若是真娶进了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旁边有人听见,忍不住插嘴。

“什么命硬不硬的,生老病死也是常事,谁家男人、孩子不生个病?哪能就怪人家姑娘了!”

“呦,别人家的还不一定,这许大夫家说的,就是有点准头!他家天天给人看着病,自己儿子的病情,还不清楚吗?医来医去还不好,必定是没法子了才退的亲,你瞅瞅,一退亲可不就好了吗!”

“可真是!说起来,小月儿自小就长得多可人意,又勤快懂事,嘴又甜。刚退亲那会儿,多少人家来求娶呢,只差点没把门槛给踏破了。见了这姑娘无不满意的,可一打听到这克夫的名头,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就是,白白地耽误了这两年呐……”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一会儿,直到沈家大郎出来开了店铺的门,大家才若无其事地散开了。

这时候,走在回城路上的谢家人也在议论这件事。

两兄弟一人一马,三位长辈坐在一辆青布大车里,走到乡野无人处,便掀开轿帘,方便跟走在两边的兄弟说话。

小小的县城中,本就没有什么严密的男女大防,何况是日日都见的本家。爹爹坐在一边,二叔、二婶坐在另一边,便算是懂得规矩了。

堂哥谢聿铭日日在外边交际,打听的事情最多,正给长辈们说沈家的事情。

“那沈家爹爹原是外乡人,走街串巷贩布的,年轻时候走到白河镇,安了家,两口子风吹日晒卖了几年布,终于挣了一份家资,才买了这临街的两间小房子。”

听着谢聿铭的话,二婶忍不住撇撇嘴。

谢家的宅子自祖父辈就有了,门面五间,到底四进,虽说近年来确实家道中落,可也算是县城里数得着的大户人家了。

这样小门户的姑娘,就算是长得像天仙一样,也属实是高攀了。

谢聿铭说着说着,也提到了关于“克夫”的风闻,只不过事关姑娘家的名声,也压低了声音,只让自家人听到。

冯氏一听这个话,顿时来了精神——

若是真克夫,来日嫁到老大家,可有的好戏看呢!倘若克出个好歹来,那自家的聿铭可是独苗苗了……

冯氏正想吭声,沉默已久的谢家老大谢晏发话了。

“这样神神叨叨的话,别乱说,人家好端端的大姑娘,没得被这样的腌臜话埋没了。”

谢聿铭听见大伯发话,识相地闭了嘴,冯氏倒是找到了空。

“说起来,这小门小户家的出身,有些不配……”

谢昂听见媳妇发了话,也附和起来。

“若都觉得这家不好,咱们就再相看相看。这不才相了头一家……”

冯氏立刻给了他一记白眼。

谢晏说:“倒也还好,人家的家中也有可以挣钱的产业,不过是小本生意,比咱家是小些,不算是贫苦人家。”

二婶接着这话,又笑吟吟地朝着大哥说起来。

“可不是嘛,咱们铎哥儿也不小了,人家姑娘可比他小了五六岁呢,若是再耽误下去……”

听这话,谢晏没接话,半晌,叹息了一声。

原本十七八岁就该议亲的儿子,因为五六年出门采买药材,常年不在家,竟然把婚事耽误到现在。

可是家中人也不少,为什么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后生出远门呢?

原来,自谢晏、谢昂兄弟俩成年后,就一替一趟出门采买,一去便是一两年。等到谢聿铭、谢聿铎长大了,就各自带着孩子出门历练。

可是总以长孙自居的长孙谢聿铭实在吃不得这个苦,刚成了亲,就说为了早点延续子嗣,有孩子前不再出门。

再加上二叔谢昂做事糊涂,爹爹谢晏又在路上摔伤了腿,竟只剩下谢聿铎一个人,独自担当起出门采买的事情。

一连六七年,加起来也就在家住了不到二十日,这才把亲事耽误了。

说起来,沈家姑娘还是谢聿铎相看的第一家。

这会儿,二婶又絮絮叨叨起来。

“早就说,我表妹家的三姑娘,知根知底的,两家也亲近,人长得又……”

这话二婶已经说了好多次,每次都说赵三姑娘“人长得又好”。可这次猛然想起今日沈家姑娘的容貌,硬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她“长得好”。

谢晏瞧了瞧一路上都没说话的儿子。

自从妻子撒手人寰,儿子对自己的话就少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边做了这么多事,不知不觉,竟然长成这样一条汉子,肩膀宽阔,背脊挺拔,在马上也挺得笔直,很是英挺俊逸。

谢晏有些心疼,叹了口气,打断了弟妹的喋喋不休。

“铎儿,你心里怎么想?”

谢聿铎在马上瞧着官道旁疏朗的树木,成片的田野,心中极是畅快。

“沈家姑娘很好,如果人家愿意,我想尽快下聘。”

白河镇离平山县有三十里地,等到谢聿铎一家人赶在落日前进了宅子,沈家的绒线铺子正好打烊。

沈家父子关了店门,回家用饭。

今日嫂嫂买了一尾鱼,沈绮就烧了一锅香喷喷的鱼汤,又给不爱吃鱼的小弟沈纪,炖了一碗鲜嫩的鸡蛋羹。

嫂嫂炒了一道爹娘爱吃的韭菜炒香干,再加上三两碟小咸菜,一大锅米粥,便是颇为丰盛的一顿晚饭了。

“呦,今天有鱼吃呢!”

哥哥洗净了手过来,瞧见桌子上香喷喷的鱼汤,喜得食指大动。

“哼,我最不喜欢吃鱼了,又费事又扎嘴。”小弟嘟起了嘴。

嫂嫂端来黄澄澄的鸡蛋羹,搁在小弟跟前,顺口说:“瞧,这不是你最爱吃的蛋羹,全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小弟刚嘟起来的嘴马上咧开了,笑嘻嘻地说:“谢谢嫂嫂!”

乔氏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可别谢嫂嫂,这是小月儿给你蒸的,要谢就谢姐姐吧!”

大哥挨个儿给大家盛鱼汤。

“我就猜是小月儿的手艺,只有她烧的鱼汤才能这么香。”

话音刚落,又马上补了一句,“我还猜,这尾鱼肯定是我家娘子亲自买的,只有你买的鱼,才能这么又肥又嫩!”

爹娘和弟妹都在跟前,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嫂嫂虽然也笑了,到底有着羞,笑着往他背上打了一锤。

大哥笑嘻嘻地放下汤碗,笑道:“太轻了,不疼!”

惹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乡镇规矩少,从来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晚饭向来是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场合。

爹娘总会合计今天入了多少账,大哥给大家说今天遇到的难缠客人,嫂嫂和小月儿呢,就顺便问问大家明日想吃的饭食。

今日餐桌上的话题,自然是下午来相看的谢家。

张氏一边给小月儿夹菜,一边说话。

“说起来,人家算得上是的平山县的大户人家,家中开着的生药铺,听说门面有五间呢!你瞧今日骑过来的两匹大黑马,又肥又壮。”

“也能担事,看那孩子的言行举止,是个见过世面的样子。”沈家爹爹点头说道。

“只是年纪大了些,比小月儿大了五六岁呢,你说,他家这么大个家业,怎么耽误到现在这个岁数呢?”

张氏还在默默担忧,她没说出口的话是,莫不是有什么隐疾,可别耽误了我小月儿的一辈子。

大哥说道:“他爹说,这几年铺子里采买药材的事情,都是他在办,不常在家,一来二去耽误了。”

“说是这么说……”张氏还是担心。

“应该是真的,今天铺子里临关门的时候,陆家的二小子来买线,我知道他常去县城,拉着他打听了一会儿,说县城常见他家老大,就是今天来的那个二房的堂哥。这位长房的老二倒是没见过,伙计们都说,这位二爷常年出门买药材,确实不常在家。”

张氏听了,多少安下心来,又说。

“还有一桩好处,家中开着生药铺,若是一个头疼脑热的,家里也方便……”

这话听得沈绮心中一沉。

原本,五年前跟许家定亲的时候,娘也是这么说的。

“家中开着医馆,平日里一个头疼脑热的,家里也方便看脉抓药,这是一桩好处……”

这好处说了三年,直到两年前许家退了婚,娘再也不说了。

众人听着这话,都不留意,还是嫂嫂注意到沈绮的脸色,悄悄递了一个眼神,张氏才反应过来说错了话,忙止住话头,换了一个话题。

“家中人也不太多,这一辈儿只有两个男娃儿……”

“三个。”

沈家爹爹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他二叔家还有一个。”

“咦,你怎么知道?怕是听错了,他家二婶只说有一儿一女呢。”

“没听错,他二叔说,家中的姨娘还养了一个小儿子。”

这话一出,大家都默了一瞬。

乡镇人家,基本没有养姨娘的说法,就算是死了娘子,若是年纪大些的,就连续弦的也少。

看来,谢家果真是县里的大户。

只是,家中有养姨娘的传统,若是小月儿真的嫁过去……

“他姨娘家的孩子,也算是他家的孩子吗?”

只顾吃饭的小弟,见大家都不说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小弟只知道娘亲的姐妹们,是自己的姨娘,再也不知道别的说法。

这话一说,倒是又把大家逗笑了。

“小孩子家家,别乱说话。”

大哥轻轻拍了拍小弟的头,示意他继续吃蛋。

小弟咽下一口鸡蛋,忍不住又说。

“我喜欢那个人,长得又高,又壮,看着有劲儿,要是和西街的二毛打仗,肯定能帮我打赢!”

在大家的笑声中,沈绮红着脸起身,隔着小半个桌子,使劲把汤羹里的鸡蛋往他嘴里塞。

“这样的人家,你怕是高攀不起哦,还是自己多吃两口,自己去打吧!”

天黑了,沈家爹娘向来都是早早熄灯睡觉的,今日却迟迟没有入眠。

瞧着爹娘房中的灯火,沈绮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

眼前莫名浮现起,今日撞见的那群谢家的男人。

她掰着指头数了数。

今天谢家来了五个人。

和娘在一起说话的是唯一的女客二婶,沈绮觉得她面相有些刻薄,眼神中也带着三分倨傲,更不喜欢她四处打量的精明模样,可毕竟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面子上也是和和气气的样子。

当时走在前边跟爹爹说话的两个男客,看着和爹爹年纪差不多,应该是谢家爹爹、二叔这两位长辈。

走在后边,跟大哥一起说话的两个青年,猛一看上去有几分相似,都是高挑身材,瞧着很是挺拔。

只是一个稍微瘦一些,面色也比常人苍白些,带着点儿女儿家的秀气。

而另一个人,身形更高大些,宽肩细腰,步伐沉稳,莫名有种凌厉迫人的气势。

那时,自己才刚刚看了一眼,就被迫拉着小四匆忙逃跑,根本来不及细看。

至于他的眉毛眼睛长什么样……

她翻了个身,又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了。

“咳咳……”

远处传来爹爹在房中大声的咳嗽声,把沈绮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诶,自己要回忆他的眉毛眼睛干什么……

这两年,自家相看了这么多人家,总是会在第二天传来婉拒的消息。

谢家这样的县中大户,只怕消息会传的更快些。

过了明日,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这个人了,自己却在这里沉思人家的什么鼻子眼睛,简直是徒增烦恼。

想到自己相看过这么多人家,沈绮倒是坦然,明明是那些人家没有福气,又听信什么克夫的传言,想来自家也是个拿不了主意的,神智必然也不清明。

这样的人家,即便是嫁过去,也不过是受尽一世的烦恼罢了。

可若是真的一世在家,虽然哥哥嫂嫂都说不嫌弃,可等父母百年之后,自己真的会变成别人口中的累赘吗?

沈绮叹了一口气,竟然有些怀才不遇的感慨。

叹息了一会儿,她见父母房中终于灭了灯,才翻了个身,沉沉地睡了。

第二日,天刚亮,沈绮就起床了,父母和哥哥起的更早,早就去店中忙活了,只有嫂嫂和弟弟能睡个懒觉。

沈绮先煮上米粥,又走到后门附近,伸手摸了摸鸡笼,果真有三枚热乎乎的鸡蛋。

她心里盘算,家中还有几棵小葱,再去前街上买一筐豆芽……

啪嗒!啪嗒!

沈家后门的门环响起来了。

“来了来了!”

沈绮应着声,顺手把鸡蛋放在窗边,快步走过去开门。

门开了,外面站着的正是昨天刚来过的薛媒婆。

瞧着眼前俏生生的姑娘,薛媒婆笑的眼缝儿都没了。

“沈姑娘,大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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