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您老人家快进来坐！＂儿媳小王笑脸相迎，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寒风吹得我眼睛发涩，不知是风大，还是心里难受。

回到家，我摸出钥匙开门，忽然想起四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会儿刚退休没多久，老房子拆迁补偿款还没到手，每天盘算着怎么省钱。

年轻时候在纺织厂当工人，一个月工资不高，也没攒下什么钱。退休金两千多，房租就要一千六，剩下的钱连买菜都嫌紧巴。

记得进纺织厂那年，我才十八岁，站在织布机旁边，机器的轰鸣声震得耳朵发麻。

干了三十多年，换来一身的毛病，腰椎间盘突出，手腕关节炎，每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

2020年那个寒冬，我拖着行李箱站在儿子家门口，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

腊肉是老家亲戚寄来的，花生是自己种的小菜园里收的，想着儿子爱吃。

那天特意打扮了一番，换上过年才穿的羊毛衫，还抹了点雪花膏。

可儿媳陈美玲连门都没开，隔着门喊：＂妈，我们这太小住不下，您还是回去吧。＂

这话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口。站在楼道里，我听见屋里孙子奶声奶气地问：＂妈妈，外婆为啥不进来啊？＂

原想着和儿子一起住，能帮带带小孙子。那时候孙子刚上幼儿园，儿子儿媳两个人工作忙，请保姆又贵。

我寻思着，与其花钱请外人，不如我来帮忙，还能省下一笔钱。

在厂里干了大半辈子，手脚都利索，带个孩子不在话下。每天早上还能给他们熬个粥，包个饺子。

谁知道儿媳嫌我碍事，儿子电话里支支吾吾说工作忙。

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事。街坊王大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来看我：＂老刘啊，你也别太难过，现在年轻人都这样。要不去我家住几天？＂

我强忍着泪，摇摇头。后来经人介绍，搬到了城郊的老年公寓。

那是个老旧小区改建的公寓，六百块一个月，虽然条件简陋，但好歹能遮风挡雨。

记得刚搬进去那会儿，房间里还有股霉味，墙皮也掉了不少。我一点一点收拾，贴上墙纸，买了盆绿萝，总算有了点家的样子。

老年公寓里住着不少和我差不多境遇的老人。李桂香就住在我隔壁，她比我大两岁，也是独居。

一来二去，我们成了好朋友。她总说：＂咱老年人要学会自己找乐子，光指望儿女不中用。＂

李桂香是个乐观的人，她教我织毛衣，陪我去菜市场讨价还价，晚上还约我去跳广场舞。

渐渐地，我适应了新环境。每天早上跟着李桂香去公园练太极拳，晚上和大伙儿一起跳广场舞。

老张头教我下象棋，说我悟性不错。老李头带我学种花，阳台上的吊兰长得郁郁葱葱。

2022年春节前，我病倒了。那阵子天气反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我感冒没当回事。

结果发烧到39度，浑身疼得像被车碾过，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给儿子打电话，他说在开会。后来是李桂香发现我病了，二话不说背着我去医院。

她比我还瘦小，却硬是把我背下了五楼。那天下着小雨，她的衣服都湿透了。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李桂香每天来照顾我，煮粥买药，忙前忙后。

躺在病床上，我想明白了。与其等别人施舍关爱，不如好好爱自己。

病好后，我跟着老年大学的老师学养生，学包饺子，学插花，还学会了用手机买菜。

李桂香笑话我：＂老刘头开窍了，比我们都时髦。看你现在，脸上有光彩多了。＂

日子越过越有滋味，我在社区找了个兼职，每周去小区图书室看两天门，一个月能有五百块补贴。

空闲时看看书，和来借书的邻居聊聊天，也挺快活。慢慢地，我存了一笔钱。

去年底退休金上调到三千多，日子总算宽裕了些。我开始琢磨着要给自己再添点新奔头。

今年初，我用积蓄买了套四十平的小房子。虽然是二手房，地段也偏，但总算有了自己的家。

阳台上种了几盆吊兰，客厅挂着李桂香送的十字绣，厨房里摆着我新买的电饭煲。

每天早上起来，泡杯茶，看看窗外的日出，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前几天，儿媳突然找上门来。她眼圈红红的，说现在带孩子太累，想请我去照看。

儿子在旁边一个劲儿给我赔不是，说当年是他不懂事。我看着儿媳脸上的皱纹，才发现她也老了不少。

＂妈，孩子上三年级了，功课太重，我和他爸都加班，实在抽不开身。＂儿媳说着说着就哭了。

＂这些年，我们对不住您。那会儿是我不懂事，以为婆媳住一起会有矛盾，现在才知道错了。＂

我笑了笑：＂那会儿你们嫌我添乱，现在觉得我能帮忙了？我这老婆子自己过得挺好。＂

＂每天和姐妹们跳跳舞，练练字，还在图书室看门，忙得很呢。再说我这把年纪，带小孩也带不动了。＂

儿媳抹着眼泪说知道错了，儿子也红着眼圈说：＂妈，您回来吧，家里给您收拾出一间房，您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可我心里那道坎过不去。那年寒冬的冷风还在耳边呼啸，我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我这清净日子过惯了。＂

昨天，李桂香来串门，给我带了她做的韭菜盒子。我们坐在阳台上喝茶，说起各自的故事。

她说：＂人这一辈子啊，年轻时候为儿女活，现在也该为自己活活了。你看我们这些老姐妹，哪个不是自己把日子过出花来？＂

楼下广场上，跳舞的大妈们已经开始热身。收音机里传来熟悉的旋律，我忽然很想下去跳一支舞。

夕阳西下，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窗外的梧桐叶子泛着金黄。树下有对老夫妻正手牵手散步。

我忽然觉得，幸福不一定要在儿孙绕膝中寻找。人生的下半场，活出自己的精彩才最重要。

关上窗户，打开收音机，跟着老歌哼起了小调。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学会独处，懂得自我欣赏，原来是人到暮年最珍贵的礼物。

窗外飘起了细雨，我泡了杯热茶，翻开最近在看的摄影画册，心里说不出的安宁。日子还长，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很多快乐等着去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