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的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一如往常，空气中弥漫着油污和铁屑的味道。 我站在流水线旁，手里拿着一个刚下线的零件，仔细检查着它的边缘。
日复一日的忙碌让我无暇顾及太多，脑海里盘算的，只有下班后赶紧回家给儿子做顿热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争吵。 声音由远及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我皱了皱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小郑，小郑！”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外面好像有人在找你，好像是……是你爸和……还有个女的，在门口闹得挺凶！”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果然，预感成真了。 几个月前，我坚定地告诉父亲赡养费只能给一万，他虽然没当场发作，但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他竟然闹到了公司？
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把手上的活儿匆忙交代给小李，快步朝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我就看到父亲拄着拐杖，涨红了脸，正在和门卫争吵。 而站在他旁边的，是我弟弟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弟媳。 她双手叉腰，声音尖利，脸上的表情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张小郑！ 你给我滚出来！”父亲一见到我，立刻提高嗓门，拐杖狠狠地戳着地面，“你怎么能把赡养费改成一万？ 我还怎么活？ 你弟弟家负担重，你这是想把我们逼死吗？”
我站在门口，脑袋“嗡”地一声炸开了。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同事，大家指指点点，有人窃窃私语。 我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又愤怒又委屈。
“爸，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我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平静，“您在这儿闹，对谁都不好看。”
“回家说？”我弟媳冷笑一声，双手抱胸，“你干脆直接说不想给钱得了！ 你爸都这把年纪了，你还好意思扣他的赡养费？ 还有你侄子要娶媳妇了，这钱从哪儿来？ 你是个当姐姐的，就这么不管不顾？”
我盯着她，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投来的目光让我羞愧难当，但更多的，是一种彻骨的心寒。 这是我的父亲，可他却带着弟媳，毫不顾忌地在公司门口逼我。
“爸，”我咬着牙，声音已经开始发抖，“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不给钱，但我现在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 老胡才去世几个月，我一个人要撑起整个家，哪里还能像以前那样每年给您三万？ 现在一万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了。”
“呸！ 你少拿这些当借口！”父亲愤怒地挥了挥拐杖，“这么多年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老公死了又怎样？ 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你们日子好过着呢！ 你弟弟家两个孩子，你侄子娶媳妇的钱都还没着落，你就这么狠心？”
“爸，侄子要娶媳妇，那也是弟弟的事，不是我的责任吧？”我终于忍不住抬高了声音，积压在心里的愤怒一股脑涌了出来，“我已经很努力在尽孝了，可你们呢？ 你们有替我考虑过吗？ 老胡生病的时候，我跟你说了多少次能不能少要点钱，你怎么做的？”
父亲的脸一下子黑了，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你这是不孝！ 你想断绝父女关系是不是？”
我心里一阵刺痛。 不孝？ 从小到大，我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多少，他真的不知道吗？
我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农村家庭，家里条件不好。 小时候，我以为自己和弟弟是一样的，都是父母的孩子。 可后来我发现，弟弟才是他们的全部。
弟弟出生后，家里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都先紧着他。 我小时候想要一件新衣服，母亲对我说：“你弟弟还小，得先给他买鞋。”我考了第一名，父亲对我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回家帮忙干活就行了。”
**最让我痛心的是初中那一年。**我成绩很好，老师都觉得我能考上重点高中，可父母却坚决让我辍学。 理由只有一个：弟弟要上学，家里没钱供两个孩子。
那一年，我15岁，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踏上了外出打工的路。 从此，我的人生就像一头永远在拉磨的牛，吃苦受累，从不敢停歇。
后来，我遇到了老胡。 他是个老实人，对我很好。 我们结了婚，生了儿子，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总算过得安稳。 可即便成了家，我和父母的关系依然紧张。 每次回家，他们开口闭口都是要钱，理由从来只有一个：家里负担重，弟弟需要。
最初，我以为是自己的责任。 可后来我发现，父亲要的钱根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全都贴补给了弟弟。 弟弟家的日子并不差，侄子也早就工作了，可父亲总觉得我应该帮他们。
“我每年给你们三万块，已经够多了吧？”我望着父亲，眼里噙满泪水，“老胡生病的时候，我连药钱都快凑不出了，你们却还在问我要钱。 现在老胡走了，你们还想让我怎么办？ 把自己累死，你们才满意是不是？”
“你这话说得多难听。”弟媳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你儿子才一个人，又不用娶媳妇，过得比谁都好。 你爸年纪大了，难道你连一点孝心都没有？”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满足他们的欲望。 他们的眼里，从来没有我的难处。
“够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看着他们，“钱，我一年一万不会少。 但你们再这么闹，我就真的断绝关系！”
父亲气得拐杖一摔，转身就走，弟媳狠狠瞪了我一眼，跟在后面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只觉得心口一阵阵抽痛。
回到家，儿子小胡正在沙发上看书。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妈，咱们搬家吧。”
我愣了一下，眼眶瞬间湿润了。 小胡懂事得让我心疼，他一直知道我有多累。
是的，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我辞掉了工作，把房子挂牌出售，打算搬到儿子所在的城市，从此远离这些纷争。
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会还。 赡养费一年一万，我不会少。 但除此之外，我要开始为自己而活了。
人生的路还很长，我不能再被这些人拖累。 我相信，未来会有更好的日子在等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