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李志强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2024年春节前夕，我在岳父的书房里整理他的遗物。一份泛黄的合同从厚厚的相册里滑落出来，那是一份写于1998年的手写合同。看着合同上已经发黄的字迹，我突然愣住了。
记得十年前，我刚刚走进陈家大门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那时我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在建筑公司做销售员，月薪也就三千出头。说起来也巧，就是在医院照顾生病的母亲时认识了陈倩。
那天下着绵绵细雨，医院的走廊里飘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我推着母亲的轮椅在做复健，迎面走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女医生。她扎着一条马尾辫，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正耐心地安慰着一位老奶奶。
“小陈医生，你放心，我一定按时吃药。”老奶奶拉着她的手说。
“好，您记得按时复查。”她轻声叮嘱道。
就是这样的场景，让我对陈倩一见钟情。后来我才知道，她是神经内科的住院医生。我常常找各种理由去她工作的楼层，给母亲量血压、拿化验单，就是为了能多看她几眼。
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约她去医院对面的奶茶店。没想到她竟然答应了，还说早就注意到我这个“天天往神经内科跑的家属”。
恋爱三个月后，一个偶然的机会，陈倩说要带我回家见见她父母。我心里既激动又忐忑。记得那是个周末的中午，阳光明媚。陈倩的家住在老城区一栋上世纪九十年代建的小区里，虽说是老房子，但收拾得很整洁。
刚进门，我就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客厅里，一位六十多岁的男人躺在医用护理床上，床头柜上摆着各种药瓶。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岳父陈国平。
“爸，这是李志强，我男朋友。”陈倩有些紧张地介绍道。
岳父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我，微微点了点头。我这才知道，原来五年前岳父因为突发脑溢血，导致全身瘫痪。曾经叱咤风云的建筑公司老总，如今只能躺在床上，连翻身都要靠别人帮忙。
“叔叔好，我是李志强。”我有些局促地说。
“小伙子，看起来不错。”岳父的声音有些含糊，但还是能听得清楚。
就在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中药。那是我的岳母王兰芝，她笑着对我说：“小李来了？快坐下喝口水。”
从那以后，我经常去陈倩家。慢慢地，我发现岳父虽然身体不好，但心态很乐观。他总是躺在床上，用沙哑的声音给我讲他年轻时的故事。有时候说着说着，眼角就会泛起泪光。
“志强啊，我这个女婿，你愿意当吗？”有一天，岳父突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地点头：“愿意。”
“那你知道当我们家的上门女婿意味着什么吗？”岳父又问。
我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岳父，又看了看在一旁忙碌的岳母，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意味着我要照顾您和阿姨，照顾倩倩。”
岳父笑了，笑容里带着欣慰：“好，你明白就好。以后倩倩就交给你了。”
就这样，我成了陈家的上门女婿。婚后，我和陈倩住在他们家，我辞去了工作，专门在家照顾岳父。每天早上六点，我就要起床给岳父翻身、擦洗。七点准时给他喂早饭，然后是上午的药，中午的饭，下午的运动，晚上的洗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邻居米兰阿姨经常来帮忙，她总是笑呵呵地说：“小李啊，你这个女婿当得真好。”
但我知道，外人看不到的辛苦更多。有时候半夜岳父会突然喊痛，我得马上起来给他按摩。有时候他心情不好，会突然发脾气，我也得耐心哄着。最难熬的是夏天，他身上经常会长褥疮，我得一点一点给他上药，那个场景，真的让人心疼。
岳母因为常年操劳，五年前也累倒了，没几个月就走了。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说：“志强，以后老陈就靠你了。”
我点点头，强忍着泪水答应着。从那以后，照顾岳父的重担就全落在了我肩上。
陈倩在医院工作忙，常常加班到很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都是我在张罗。渐渐地，我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
日子虽然清贫，但也还算平静。直到最近，岳父的身体每况愈下，经常会出现意识模糊的情况。他断断续续地说要立遗嘱，还特意叮嘱我去找他书房里的一些文件。
就在整理这些文件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份尘封了26年的合同。翻开第一页，我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我把合同收好，去开门，是米兰阿姨。
“小李啊，老陈今天怎么样？”米兰阿姨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还是老样子，刚睡着。”我接过保温桶，闻到了浓郁的骨汤香。
米兰阿姨每天都会给岳父送来一些她熬的汤，说是补身子的。我们都觉得她是个热心肠的好邻居，可看着手里这份合同，我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没那么简单。
合同上清楚地写着：1998年，岳父陈国平曾经向米兰的父亲借了一百万，用来给当时身患重病的岳母治病。作为条件，米兰父亲要求岳父必须照顾米兰一生，并在最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米兰。
这个发现让我一时间不知所措。这些年来，米兰阿姨的热心帮忙，是不是另有目的？岳父的那些产业，那套房子，难道最后都要归米兰所有？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在这时，陈倩打来电话：“老公，医院太忙，我今晚可能要值班，你记得按时给爸爸吃药。”
“好。”我机械地应着，心里却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陈倩？
放下电话，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发呆。窗外的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就像此刻纷乱的思绪。
这时，隔壁传来岳父的咳嗽声。我赶紧收起合同，走进他的房间。岳父醒了，正艰难地想要翻身。
“爸，我来帮您。”我轻轻托住他的身体，帮他调整姿势。
“志强啊。。。”岳父喘着气说，“书房里的文件，你都看了吗？”
我的手顿了一下：“看、看了一些。”
“那就好。”岳父的眼睛看向窗外，“有些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和倩倩，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给岳父倒了杯温水，扶他慢慢喝下。这些年来，我已经很熟悉照顾他的每个细节。端茶的水温要在四十度左右，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喝水时要用小勺子一点点喂，不然他会呛到；喝完后要等他咽下去才能让他躺下。。。
“爸，您别着急，慢慢说。”我轻声说。
岳父缓了缓，眼里突然泛起泪光：“志强，这十年来，你没有一句怨言，比我的亲生儿子还要孝顺。可是。。。”
他说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赶紧给他拍背，直到他喘过气来。
“可是那份合同，我对不起你们啊！”岳父的声音颤抖着。
我握住岳父的手：“爸，您别这么说。这些年您待我如亲生儿子，我。。。”
“不，你听我说完。”岳父艰难地抬起手，示意我不要打断他，“那年你妈妈得了重病，医生说如果不马上做手术，就保不住命了。可是手术费要一百万，我和你妈妈东拼西凑，也才筹到一半。”
我静静地听着，任由岳父的泪水打湿枕巾。
“就在那时，米兰的父亲知道了这事。他主动提出借钱给我们，唯一的条件就是。。。就是要我照顾米兰一辈子。你可能不知道，米兰其实是你妈妈的妹妹。”
这个消息像晴天霹雳一样打在我头上。我一直以为米兰阿姨只是个热心的邻居，没想到她竟然是岳母的妹妹！
“当时米兰的父亲说，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而且一直没能找到好的婚姻。他怕自己走后，米兰会孤苦无依。所以。。。”岳父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
我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他让您立下字据，要把财产都留给米兰阿姨？”
岳父点点头：“是啊。那时候我也是没办法，你妈妈的病耽误不得。我想着反正米兰是我们的亲人，就答应了。可是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和倩倩。。。”
我沉默了。屋子里一时只剩下岳父微弱的呼吸声。远处传来小区里孩子们嬉闹的声音，显得这个房间更加沉重。
就在这时，门铃又响了。我擦了擦眼角，去开门，是米兰阿姨又来了。
“小李，老陈醒了吗？我熬了点甜汤，给他尝尝。”米兰阿姨还是那样笑呵呵的。
看着她慈祥的面容，我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些年来，她真的只是为了那份合同才对我们这么好吗？
我让米兰阿姨进来，她熟门熟路地走到岳父床前，轻声细语地问候。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了她眼里藏着的心疼。
“姐夫，今天感觉怎么样？我给你炖了红枣莲子汤，你最爱喝的。”米兰阿姨一边说着，一边把保温桶里的汤倒出来。
岳父看着她，眼泪又流了下来：“米兰，这些年苦了你了。。。”
米兰阿姨擦了擦手，在床边坐下：“说这些干什么，都是一家人。”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是啊，都是一家人。这十年来，米兰阿姨何尝不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志强，你别误会。”米兰阿姨转过头对我说，“那份合同，我早就想撕了它。这些年来我帮着照顾姐夫，不是为了什么财产，只是因为。。。因为这是我仅剩的亲人了。”
我看着米兰阿姨瞬间湿润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不知道，当年我爸借钱给姐夫，其实是变卖了所有家产。他说什么都要救你妈妈的命。后来你妈妈虽然手术成功了，但还是。。。” 米兰阿姨说不下去了。
岳父在床上动了动：“米兰，对不起，我辜负了叔叔的嘱托，没能好好照顾你。。。”
“姐夫，您别这么说。”米兰阿姨抹着眼泪，“这些年，您对我比亲哥哥还要好。我能有今天这个家，就已经很知足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陈倩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医院的值班包。
“爸，米兰姨，老公。。。”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我都听到了。”
原来陈倩提前下班回来了，在门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她快步走到床前，跪在岳父床边：“爸，您受苦了。。。”
岳父伸出颤抖的手，摸着女儿的头发：“傻孩子，爸爸对不起你。。。”
我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哪里是什么债主和债户，分明就是一家人啊。
米兰阿姨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颤抖着手递给我：“这是那份合同，你们看看吧，然后。。。然后把它撕了吧。”
我接过信封，却迟迟没有打开。
“姨，这份合同我们留着吧。”陈倩突然说，“就当是提醒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洒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
泪水中，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这一辈子，遇到的每一个人，经历的每一件事，也许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那份看似沉重的合同，却成就了一段最珍贵的亲情。
也许，这就是生活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