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湿黄昏-孙觌与苏东坡(四十七)

安荷评书法 2024-06-27 10:42:50

有诗就有酒,无酒不成诗,“天涯流落相逢地,杯酒殷勤莫厌深。”

孙觌在过疏山上一览亭见拟东坡煨芋诗刻龛之壁间,欣喜见到自己伯乐恩师东坡煨芋诗,情不自禁地感念恩师如影相随,保佑自己遭贬的不幸。孙觌诗中不仅赞扬“东坡百世师,乘云上骑箕。文争日月光,气敌嵩华齐。”还给了自己支撑下去,战胜困苦的力量:“授我笔如椽,五色光属联。”

孙觌喜见恩师苏东坡的诗,感慨万分并赋诗一首以铭记之:

《绍兴壬子某南迁过疏山上一览亭见拟东坡煨芋诗刻龛之壁间诗律句法良是殆不能辨乃宣卿侍郎守临川时所拟作也后数日道次安仁县一士人吴君出宣卿诗数十解示余奇丽清婉咀嚼有味如啖蔗然读之惟恐尽于是拊卷三叹而后知公置力于斯文久矣又二十年宣卿筑室荆溪山中别营一堂以平生所蓄东坡诗文杂言长短句残章断槁尺牍游戏之作尽椟藏其中号景坡自书榜仍为记刻之某欲具小舟造观而宣卿召用今以集撰守吴门乃赋诗为之先》曰:

王公制练衣,谢傅捉葵扇。歘若置邮然,一昔遍海县。

东坡百世师,乘云上骑箕。文争日月光,气敌嵩华齐。

诸儒望先觉,坐待成风斲。一斤应手挥,郢鼻无留垩。

公生不并时,关楗同一机。识真属具眼,造的今中眉。

诗亡束晰补,书受伏生所。神交接混茫,参差梦中睹。

授我笔如椽,五色光属联。醉上金銮殿,挥泉洒谪仙。

见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鸿庆居士集》卷十二

这里宣卿是孙觌老乡蒋璨(1085-1159),字宣卿,号景坡。常州宜兴人。书法怪奇玮丽,独步一时。亦工诗。有《景坡堂诗卷》。

到了临川(今江西抚州市),孙觌拜疏山寺,其长老善清迎之,并结识了长老弟子一公。也许,孙觌的苦闷只有佛能解开,于是,写下了《长芦长老一公塔铭》”孙觌在疏山盘桓数日,与长老等谈佛论道,多有交集。并写诗《疏山长老善清日诵楞严维摩二经赋小诗二首示之》:一

尘涨迷三鹿, 桑枯厌八蚕。征心浑不见,问疾有谁堪。

坐待成风斫,应须立雪参。钦闻第一义,细说后三三。

弹指三生过,伤心一念差。试标天上月,为种火中花。

粗识样为味,初欣道有牙。老师一笑许,千劫误蒸砂。

孙觌落难时路过的疏山是不能忘怀的,所以,孙觌晚年,绍兴二十年(1150年),还专门为疏山写下《抚州疏山白云禅寺大藏记》见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卷三十二

前面已经提到,孙觌出生后两年,曾巩就去世了。但是毕是同一时代的,并在五十年后有了神交。孙觌与曾巩之孙曾惇多有交往。曾惇,字(谹)能父,其父曾纡 (1073~1135) 宋朝词人。绍兴中,守台州、黄州。绍兴十八年(1148),知镇江府。绍兴二十六年(1156),知光州。

晋宋以来,便形成文人酬唱传统,以苏轼为核心的前后六客词唱和,就发生于此地。而台州词人群是以郡守曾惇为核心,开展词学活动。曾惇自谓:“三年领客醉东湖”,有着很强的领袖意识。但其在台州所著《曾谹父诗词》一卷。

曾惇将台州所作诗词寄示文学名流孙觌,孙觌称其“天台诗词皆以王事从方外乐”“据虎背而坐(阙),使道傍人指以为仙者而谓之乐”。所谓“方外之乐”、“仙者之乐”即山水之乐、道教之乐。“南北相望,声问缺然。德升遣介(李尚书,字德升)草草寓一书。”见《内简尺牍》卷六孙觌写的《与台守曾郎中书》

同为孙觌好友的谢伋为曾惇台州词作序,名为《曾使君新词序》孙觌门生李祖尧注引用了好几首曾惇所作的诗词:

“栖度楼在黄州,及东坡雪堂,皆曾守重建。”…黄州曾惇君近诗有《栖霞会饮诸像》一篇,云:

“月近中秋好,风因小雨清。山眉烟外远,江练夜深横。我病自不饮,君诗俱有声。放歌能取醉,不必唤嘉荣。”

曾惇在黄州重修栖霞楼与雪堂,并写诗以纪念苏轼,苏轼居住在东坡雪堂时所写的一首小词《如梦令·春思》:

手种堂前桃李,无限绿阴青子。帘外百舌儿,惊起五更春睡。居士,居士。莫忘小桥流水。

又效仿苏轼文酒诗会风流,不仅如此,他还有更标新立异的崇苏举动以表示对苏轼的热爱与敬仰:

“有双鬟小蟹者,颇慧贴,宏父令诵东坡先生《赤壁》前后二赋,客至代讴,人多称之。”

有东坡先生作《水龙吟·黄州梦过栖霞楼》附记:闾丘大夫孝直公显尝守黄州,作栖霞楼,为郡中胜绝。元丰五年,余谪居于黄。正月十七日,梦扁舟渡江,中流回望,楼中歌乐杂作。舟中人言:公显方会客也。觉而异之,乃作此词。公显时已致仕在苏州

小舟横截春江,卧看翠壁红楼起。云间笑语,使君高会,佳人半醉。危柱哀弦,艳歌余响,绕云萦水。念故人老大,风流未减,独回首、烟波里。

推枕惘然不见,但空江、月明千里。五湖闻道,扁舟归去,仍携西子。云梦南州,武昌南岸,昔游应记。料多情梦里,端来见我,也参差是。以及《满庭芳》附记:

元丰七年四月一日,余将去黄移汝,留别雪堂,邻里二三君子,会李仲览自江东来别,遂书以遗之。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万里家在岷峨。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坐见黄州再闰,儿童尽、楚语吴歌。山中友,鸡豚社酒,相劝老东坡。  云何。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翦柔柯。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渔蓑。

这里有一点切忌混淆:苏轼曾经的好友叫章惇,而孙觌的好友是曾惇。他们两都共同崇拜东坡先生,使孙觌与曾惇成为好友,后来,孙觌为其文集作序《曾公卷文集序》见影印文渊阁四库本《鸿庆居士集》卷三十一

还有一说,此曾公是曾纡(1073-1135),北宋丞相曾布第四子,与曾惇是父子关系,曾巩之侄。孙觌为其父子俩文集都作过序。曾纡能诗善文。为文固守家法,深得曾巩散文妙谛。《全宋词》录其词9首,《宋诗纪事》、《江西诗征》收其诗5首。亦善书法,风格介于苏、米之间,传世真迹有草书《草屦帖》、行楷《怀素自叙帖跋》,收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院。 世称"南丰七曾"(曾巩、曾肇、曾布、曾纡、曾纮、曾协、曾敦) 。曾纡有《空青遗文》10卷、《南游记旧》1卷,已佚。

孙觌为其《空青遗文》十卷作序,孙鸿庆序曰: “公文章固守家法,而学诗以母夫人鲁国魏氏为师,句法清丽,绝去刀尺,有古诗之风。黄鲁直迁宜州,道出零陵,得公《江越书事》二小诗,书团扇上,诸诗人莫能辩也。” 见马端临《文献通考》集卷二百三十九·经籍考六十六

孙觌在抚州还写有了《余南迁次临川奏庐陵道属闻盗掠高安新淦之间少留仙游山道祠是时庭下木犀花盛开漫山皆大松一峰苍然终日游愒其下各赋诗一篇》以及《遣兴》、《达臣议承饷石耳》、《仙游山九日叹逝二首》、《两日复往次前韵》和《宿临川村舍》以及《题临川孝义寺壁二首》其一

秋风袅袅转庭梧,客梦初惊一鸟呼。

拣尽寒枝栖不稳,独行残夜影同孤。

其二

孤城吹角五更风,笑语团圞一梦中。

战格连云家万里,书凭黄犬若为通。

据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有关孙觌之事及《抚州府志》所载时间,可知,孙觌因罪贬为庶民,则曾流寓抚州。孙觌宣和元年(1119年)曾被谪临川。 据《江西通志》记载:“觌晋陵人,宣和间以尚书郎参详贡举,尝谪寓宜黄久,为合邓庾丞周执羔作迁学诸记,文词雄伟,有古作者风。”

过了知天命的孙觌,走在荒芜人间的穷乡僻壤,时时感到孤独,独行残夜影同孤。又听闻北方战火又起,怎传家书报平安?怎不让人“愁牵百虑生”呢?过了抚州,在西部的崇仁县,孙觌写下《崇仁县》诗一首:

“万山攒拥天一笠,北风吹雨两鬓湿。

饥乌绝叫护巢飞,老蛟怒起拿云立。

孤城短日砧杵急,骑驴渺渺冲泥入。

桑枝倒折机杼空,道旁废井无人汲。

遗民到今传旧邑,击水华鲸浪三级。

故物漂流百战馀,客子起坐万感集。

小驿香醪如雪汁,一杯快作长虹吸。

酒醒寂历照短檠,幽咽数声邻妇泣”

孙觌自注:县人喜竞渡,乱后如故。

清人评其《崇仁县》诗“起极雄壮,收极悲凉,总由用笔变换,故而姿态横生”称《三山寺》诗“古淡自如”;《龙隐岩》诗“精悍遒劲,无绽可寻” 见清康熙刻本徐积《故宫珍本丛刊-历代诗法》卷二六。

以及《自崇仁趋新淦凡四夕乃至一寓道观三止僧舍皆留一夕而去赋小诗记之 三山寺二首》

孙觌一路走来,所见所闻,“故物漂流百战馀,客子起坐万感集”。借酒消愁,愁更愁,酒醒了,这不堪忍看的妇人哭泣:“酒醒寂历照短檠,幽咽数声邻妇泣”,见妇人哭泣,如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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