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吴学琴,是从天津来到新疆阿勒泰北屯的一位支边女知青。1969年春,我还是个未嫁的姑娘,从阿勒泰北屯农十师187团6连调到9连,担任兵团子女学校的教员。
我从1965年入疆至调动前,一直都在北屯187团6连工作,6连的日日夜夜在我的心灵上留下的印记如一个人的初恋,特别深刻也极其亲切。
尤其临别时几个挚友不分男女,抱头痛哭的场面,让我终生难忘。所以,我们约定入冬前每到公休日就回到6连,6连算是我的“娘家”。
入冬后,大雪铺天盖地,这时候外出会迷路,狼群也时常出没,严冬多寒流,天气变化无常,又得不到预报。
为了安全,我们平时没有特殊情况,尽量不出连队。可是,当时兵团经济亏损,工资长期拖欠。
年底,为领取在6连工作时欠发的工资,探望多日未见的“娘家”人,我公休日吃过早饭,急匆匆奔向6连。
从9连到6连,沿途要经过10连。当时人们的物质和生活条件都很差,根本买不起什么自行车,我只能靠步行,全程走路要一个多小时左右。
别看我身体瘦弱,看起来又像个很文静的小姑娘,被战友们平时又戏称为“刮风抱石头”“细麻杆儿”,可是,我平时胆子却很大,每次独自在戈壁滩上行走,我都不懂得害怕。
新魏北屯的深冬,戈壁滩上白雪皑皑,方圆几里难见人影。我沿着通往10连的渠道埂疾步行走,冬天渠道里没水,渠埂约几十公分宽,离地面一米高左右,渠埂里栽种的一排排红柳早已冬眠。
许多自然生长的野草已经干枯,渠埂外侧地面上,芦苇丛及其它杂草都已枯黄,风一吹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渠埂两侧一望无边的田野被大雪覆盖,银装素裹,一片洁白,空气非常清新,沁人心脾。
为排除独行的寂寞,我时而无顾忌的扯开嗓门吼歌,时而又激情无限、韵味十足地朗诵着一首首毛主席的诗词,想到再过几十分钟,又能见到当年关系最好的莲花姐和其他手足般情谊的战友们,心里特别的兴奋。
一想起莲花姐,我心里特别温馨。她是甘肃复员军人王万虎的爱人,老实厚道,善良会疼人,大概今生与他们夫妇有缘份吧,我来到新疆后,与莲花姐分在同一个班,后来重新调整,王万虎成为了我的班长。
想到她们,我不禁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我去龙口修渠时,莲花姐知道我不沾荤腥,托人给我带来了白砂糖和她自制的咸菜,还带去一双紫底白花羔毛里儿的羊皮手套,冬天戴着护手,可漂亮可暖和了。
我边走边沉浸在甜甜的回忆中,唰!忽然,不远处的芦苇丛中突然发出了一种不寻常的响动。
我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只比枯草颜色稍重的动物出现在对面。
起初我还以为是只狗,或是狐狸等什么小动物,但仔细瞧去:但见这只动物的两只耳朵竖立着,尾巴垂直不打弯,眼睛很警觉、又直勾勾地盯向我。
我心头一惊,这才慢慢认定这是一只野狼。来到新疆后,关于狼的传说,我听到过许多故事,没想到在这冬天的野湖地里却真的遇到了狼,这算是头一回。
人自卫的本能让我赶紧仔细观察,发现只有一只狼,于是我放心多了,因为我记得人们的经验之谈,说独狼不会吃人的。
我顺势往渠左侧观看,我已进入了10连驻地的范围,看到不远处有人挑着水桶去井边打水,如果我受到狼的袭击,只要急声呼叫,肯定会出来很多人帮助,然后可以去10连避一避。
虽然在10连,我没有认识的战友,但那时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非常好,见面就熟,只要我求助,肯定会有热心的战友将我护送回9连。
可是,现在用不着,因为我始终认为独狼不吃人,而且我已经走完了一半路程,再走完另一半儿就到6连了。
如果因怕狼而返回去,半途而废有点不甘心,况且如返回去,也不能保证这头狼不再反过来跟踪我。
于是,我又接着走。这时我在渠上走,狼在渠下行。走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那只狼不见了!我更坚信独狼不吃人的道理了,心里轻松了许多,又哼起歌来继续赶路。
就在离开10连驻地较远的时候,忽然草丛里唰的一声,那只狼又出现了,而且站住不走了。
坏了,此刻,我心中恐惧了。不是说独狼不吃人吗?我后悔刚才没进到10连去,后悔自己去6连的心情太急切。
可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说什么都没有用,当务之急,我得赶紧采取防御措施来保护自己。那时候,人急的时候,思维像车轮一样急速飞转,如果能用科学仪器测量一下,肯定比正常情况下大脑反应会加速好多倍。
于是,我马上又想起了老战友的经验介绍:狼怕火,怕棍子,怕绳子,怕蹲下……既然狼怕火,我只要用火柴点燃我身边的野草,也会引燃狼周围的草丛,不就把它吓跑了吗?
我们子女学校的老师每天负责管理本班教室的炉火,平时把火柴天天放在衣袋里,于是我赶紧把手伸进衣袋里去掏火柴。
我一摸口袋却是空的,糟了!临出门时为了轻装,我把火柴掏出来放在宿舍里了,这可怎么办呢?
由于心情紧张,光顾着考虑对策,右手扯住了一根芦苇来回搓捻,冬天草脆,被我掐劈折断了,一截儿带斜茬儿的草劈儿扎进了中指肉里挺深,但却一点儿也没觉得疼。
没有火柴用,我又想到了第二招。俗话说“麻杆儿打狼两头害怕”,如果有根树棍儿比麻杆儿强多了,也许能唬住狼。
于是,我就去抓渠边粗一点的红柳枝当棍儿用,可是红抑枝太有韧性了,用力折了半天也折不断,拿脚去踹也没弄断。
我这时真的有些心慌了,不由自主地去偷看了一眼草丛里的那只狼,发现它正死死的盯着我。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头狼之所以没有扑向我,大概是那只狼看我这么不停地一通折腾,它感到挺好奇,或是认为我不是好惹的。
可是当时我顾不上想这么多,又想到了有经验的人告诫我说:遇到狼千万别和它对视,否则,它盯你一会儿后就会扑上来。
我立刻转移了目光。虽然我知道狼怕蹲,可我不想试验,怕有意外。我身边也没有绳子,腰间也没系皮带……
可是,仅仅过了一会儿,我又镇定了下来。咳!想着自己不是在瞎折腾嘛?真是多余。独狼不吃人,何必自己吓唬自己呢?
再说了,如果狼一定要吃我,我也再没有好的办法应对,也只能听天由命,我现在是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了,没办法,只有接着走呗。
于是,我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走去。我走狼也跟着一起走。我们并行了一段路后,奇迹出现了:当我走完渠道,进入一片比较平坦未开垦的荒地时,天不灭曹!那只狼竟朝着另一个方向与我分道扬镳了!
我欣喜若狂的奔向6连驻地,很快到了6连,当看到莲花姐怀抱着周岁的老二,手里领着三岁的老大在路口等我时,我激动的跑过去,老大张开双臂,像小燕儿一样向我飞奔过来。
我把老大抱进怀中亲吻着冻红的小脸蛋儿,不禁热泪盈眶。莲花姐赶紧过来迎接我,焦急地用甘肃口音对我说:“可是把我等急了,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要来,但是,又担心路上你有危险,你没听说这几天闹狼着哩,狼多得很!早上,去连部给你通个电话,不让你来。人家说你已经离开连队了。我赶紧让老王路上迎你,谁知道把人笨的,没接上你,也没见人回来……”
莲花姐的话让我享受到回家的温暖和遇到亲人后的无限欣慰。我和莲花姐边向她家走去、边讲述着路上遇到那只狼的经历。
她满脸惊慌:“啥?谁说独狼不吃人哩!你咋搞得吗?是独狼不吃一群人,群狼不吃一个人,独狼才吃独行人哩!不信你问问别人……”
啊!独狼专吃独行人?哎呦,我的妈呀!我立刻四肢无力浑身发抖。那个后怕呀!果然,所有人都和莲花姐说的一样!
莲花姐为庆幸我“狼口脱险”、“遇难呈祥”做了喜面。战友们又和我开玩笑地说:那只狼之所以没想吃我,是因为我太瘦了,一幅排骨架子,狼嫌没肉……,战友们说说笑笑,非常温馨!
后来,我认真地回想途中遇狼的经历,由于我的无知和傻大胆,险些把自己送入狼口,差点造成灭顶之灾,成为那只野狼无谓的牺牲品。
但从另一侧面而言,也正是我心中无太多的顾虑,心有阳光,树立信心,遇到困难净往好的方面去想,一往无前不回头,才有胆量坚持到达目的地。
因此,人生关键时刻要保持冷静,遇到困难和错折要有良好的心态,积极面对,有信气和勇气,最终才能走出困境!
我感谢那次为了“回娘家”,让我丰富了人生的阅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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