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府。
彩灯辉煌,红绸挂满屋檐,鞭炮碎屑散落一地,显然刚办过喜事。
喜房灯火通明,青衡侍立在侧,如往常一般,将十城递来的密报一一呈送谢舜华过目。
谢舜华身着喜服,但并不耽误她凝神细看奏报,她专注且认真,仿佛这并非新婚之夜。
倒是唐维引有些坐立难安。
他局促地道:“要不然,臣明日再来——”
“不忙。”
谢舜华终于看完,抬起头来,她眼神冰冷,“你回去告诉邹家与何家,他们所说,与京中氏族子弟联姻一事先暂且搁下,女眷们的亲事我自有打算。谁若在这时驳了我的意思,别怪我不讲情面——”
唐维引心头一凛,低头道是。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其实,何必要是萧飞烬呢。”
还如此着急地成亲。
赐婚圣旨昨日才下来,二人今日就已经拜堂了。
如此仓促,宾客都未曾宴请。
但官家却又亲临帝姬府邸,与白老夫人一同上座,受了高堂拜礼。
萧飞烬虽说人品样貌都算难得,但南朝朝堂之上,武将并不受重视,萧飞烬也不依附任何一方势力。
帝姬嫁给他,实在于大业无助啊。
说心里话,唐维引一直都觉得,帝姬归朝这事没那么简单。
他不信北齐陛下能这么大方这么信守承诺地放归妻子,还当真让她带回十座城池。
他一直以为,二人是商量好了,夫妻俩共谋大业,将南朝一起纳入北齐版图呢。
谁知帝姬竟如此之快地再嫁。
快到令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面对唐维引的疑惑,谢舜华轻描淡写地道:“我要嫁他,自有我的用意。”
旁的话,她就不屑于再解释了。
唐维引伺候这位祖宗多年,也算是摸到她一些脾性,知道再问她就该恼了,当即恭恭敬敬地垂首行礼,退了下去。
处理完公事,谢舜华放松下来,随口问道,“他呢?”
青衡也才反应过来,“拜完堂后,驸马爷就不知去哪了,我出去瞧瞧。”
谢舜华起身,“不必了,我去寻他罢。”
院子里,萧飞烬正弯腰专心致志地磨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寒光,而他脸上则是完全的认真,仿佛在处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务。
谢舜华颇觉有趣,悄悄从身后靠近他,“你在干什么——”
“谁啊——”萧飞烬被吓了一跳,见是她,低着头又继续磨刀。
他非常卖力,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掌着刀身,一下一下刮擦着磨刀石,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突出,十分赏心悦目。
看似波澜不惊,但他的耳根子却异样地红了。
谢舜华感到好笑,靠近问他,“你是不是害羞了——”
他仿佛被踩到尾巴的小狗,语气着急,“害羞什么,谁害羞了!”
谢舜华轻轻一笑,挑了挑眉,带着几分玩味:“和我单独相处,害羞了。祖母说得不错,你大小伙子进洞房,头一回,害羞嘛,也很正常。”
萧飞烬很想硬气地说他才不是第一回,他是秦楼楚馆的座上宾,是莺莺姑娘的心上人,但教养让他说不出这等下贱无耻的话来。
他憋了半天,脸都涨红了,只说出来一句,“我才没有害羞。”
谢舜华好整以暇地挑眉,“哦,是吗?”
“我真没害羞!”萧飞烬试图辩解,“别乱说!”
谢舜华笑他,“胆小鬼,娶了老婆,入洞房都不敢。”
“谁说我不敢!”
他小发雷霆,大着胆子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她再也忍不住,嘴角带着笑意,伸手勾住他腰带,毫不客气地往洞房里一拉,“亲一口算什么本事。进来。”
萧飞烬完全没有准备,身体一晃,差点被她拽到。
虽是别别扭扭地嘟囔了几句,但他唇角难压笑意,脚步飞快地跟着进了内室。
春宵一刻值千金。
萧飞烬是一夜好眠。
他与谢舜华新婚,可三日不朝,故而全然不知朝堂上掀起的轩然大波。
始作俑者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恩师,范无庸范相。
早朝伊始,御史中丞蒋大人率先站了出来,“官家,臣有本启奏。臣要参舜华帝姬。”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谢康云懒散的眸子淡淡地抬了抬,“舜华怎么了。”
“虽得官家赐婚,但舜华帝姬草率成婚。一无媒,二无礼,三无宾客道贺,实在是仓皇不堪,丢尽皇室颜面。臣以为,不妥。”
谢康云咳了一声,“这事啊。朕知道。舜华与宣德侯的婚事是早年定下的,他们两人情投意合许久,虽仓促,但并非草率。爱卿不必苛责了。”
其实谢康云也曾有顾虑,但谢舜华转头就要冲去凤鸾宫挑事,他只得答应了。
这姑奶奶一天不出宫,他就一天画不了画。
谢康云解释一番,本想就此揭过,谁知蒋大人全当看不懂谢康云给的台阶体面,继续道:“臣还要参十城女眷,夜半高歌疾行,此举并非我南朝女子闺德典范,官家既将十城赐予舜华帝姬为封地,帝姬就当约束其下行为。否则长此以往,我南朝岂不礼崩乐坏。”
蒋大人慷慨陈词,朝中人却没几个人敢搭话,纷纷将头埋得更低了。
官家将十城赐给舜华帝姬做封地,这在诸多帝姬当中是独一份的,连舜玉帝姬也远远不及,足以想见官家的偏宠。
谁敢在这时去触舜华帝姬的眉头。
满朝文武,也就蒋枞这个愣头青了,什么都敢说。
但众人又有些疑惑。
萧侯一向是范相最得意的学生,蒋枞虽说愣头青,但他也是范相门生,一向尊师重道,为何会当众弹劾同门。
范无庸接过蒋大人的话头,垂首上奏:“臣附议。舜华帝姬虽和亲多年,有功社稷,但也不能如此跋扈无度,视我南朝礼制为一纸空文。”
谢康云干笑两声,“爱卿言重了。舜华已经奏请过朕,十日后,自会大办答谢盛宴,各位卿家到时尽可前去。范卿是宣德侯的老师,正该——”
话音未落,范无庸忽然跪下,大声启奏,“禀官家,萧飞烬忤逆师长,臣已将他逐出师门。”
谢康云听得此话,不免头疼。
薛相薛光宗低头暗笑。
舜玉所言,挑起范无庸与萧飞烬的矛盾,果然不错。他们甚至都不必出手,就能坐山观虎斗了。
就看萧飞烬在妻子和老师当中如何选了。
但不管他怎么选,谢舜华都从中讨不得好。
蒋枞并未打算就此止步,言辞愈发犀利,他高声道:“官家,臣不敢妄议皇室婚事,但臣斗胆以为,舜华帝姬与宣德侯之婚事,并非寻常儿女亲事。官家爱女,只当成全有情人。
“但舜华帝姬和亲多年,与北齐有脱不开的牵扯,如此着急与我朝武将成婚,臣不得不怀疑其用心。”
他话音未落,范无庸接道:“萧侯立有赫赫战功,军中威望甚高,臣不敢深究——”
朝堂上一片安静,气氛愈加沉重。
谢康云的眼睛眯了眯,面色微沉。
他再是醉心书画不问世事,但这桩婚事到底是他亲自赐下的,范无庸当众质疑,岂不是打了他的脸。
他语气不善,“爱卿多虑了。萧侯与舜华成婚以后,自当弃武从文,断没有再掌兵之理。”
谁知范无庸却愈发激进,“官家,如此愈发不妥。萧侯乃将帅之才,岂能因儿女亲事困于妇人身畔。臣以为,萧侯与帝姬,既未祭天,亦未告祖,则名不正,言不顺矣。这桩婚事,算不得——”
这番话一出,众臣倒吸一口凉气。
范相也太大胆了,这是官家亲赐的婚事,他竟敢说不算。
谢康云显然气急,沉下脸来,不欲再与文臣扯皮,拂袖要去,“既然无事要议,退朝罢——”
他不是不想处置范无庸,但到底是从御史台稳扎稳打升上来的,一向清廉正直,半点把柄也无,还有齐老王爷这个岳丈。
轻了没效果,重了,范无庸恨不得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全了他的千古名声。
太祖爷早年留了话,不杀文官。
他若因范无庸置喙两句女儿的婚事就吩咐上刑,日后史书不定怎么写他。
故而谢康云打算拖一拖再作打算,起身要走。
范无庸却不肯放过。
他跪着上前两步,“官家!或臣年老无力,昏聩糊涂,不能再为官家助力,臣请乞骸骨!”
谢康云猛然回头。
这死老头,越惯他他还越来劲了。
这会子乞骸骨,是想让他的脊梁骨被天下人戳成筛子吗?
这时薛光宗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官家,范相所言有其道理。舜华帝姬急于成婚,且婚仪如此草率,难免让人心生疑虑。范相的顾虑也是情理当中。”
谢康云微眯眼睛,“怎么,薛相的意思是——”
薛家也要违拗他的意思了么。
薛光宗这辈子最擅长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体察圣意。
他当即垂首道:“臣以为,范相虽有顾虑,但官家天纵英明,岂能随意为人蒙蔽,我泱泱大国,岂能容不下一个和亲归来的帝姬。天子之女,不过是要嫁个武将,有何嫁不得的。”
听了这话,谢康云才算气顺了一些。
范无庸听了此话,却是勃然大怒,他当即调转枪头,冲着薛光宗痛骂道:“薛光宗,你这唯利是图的小人。
“别以为老夫不知你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只要能给你好处,怕是叫花子你都能趴下来叫娘,先贤夫子都尽进了你家柴灶,礼义廉耻都被你扒着饭吃了。你也配同老夫叫嚣?”
薛光宗被骂得脸色铁青,满朝文武纷纷垂下头去。
范相疯起来,连官家都照骂不误,何况是一向与他不对付的薛相。
“范无庸,你,你粗俗!”
薛光宗一时气急,笨嘴拙舌,竟然只回得来这一句话。
“好了!”谢康云不耐烦地喝止,“朝堂上,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退朝!”
范无庸再要如何,谢康云都一律不听,径直走了。
薛光宗下朝后,气愤非常,朝服都来不及换,只命人将轿子抬去舜玉帝姬府邸。
他要同舜玉一道拿个主意,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解决了范无庸,他真是忍不了这老匹夫了。
薛执忠迎出来,得知父亲是来寻舜玉的,道:“这却是不巧了,殿下去大相国寺上香了,至晚方归。”
薛光宗此刻被冷风一吹,也冷静了些,“那也罢了,我去你书房等她罢。”
薛执忠应是,吩咐人去准备茶点,恰逢庄子上的人来送账本,薛执忠便匆匆去了一趟。
等他将事情都料理清爽后再回来,已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当看到站在他书案前面色铁青的薛光宗时,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薛光宗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纸张,“这是什么?”
薛执忠低着头,不做解释。
纸张劈头盖脸地打来,“你竟敢想着要同帝姬和离?薛执忠,你发了昏!”
薛执忠不辩不言,静静站在原地。
薛光宗骂够了,坐下来问道:“说,到底什么事,你心里这么过不去!”
薛执忠抬眼看父亲,他想了又想,最终决定和盘托出。
“阿爹,寻常事,我怎么会做如此举动。砚表兄的死,我一直觉得不是意外,所以我命人追查。恐怕,与帝姬,脱不了干系。”
短短一句话,薛执忠说得异常艰难。
“你说什么,此事与舜玉有关?”薛光宗又惊又怒,“你莫要信口雌黄。帝姬无事为何要害自家人。何况,我是舅舅,她若要动手,无论如何也该同我知会一声。”
“殿下是用程砚表兄的命,换回了她身边那个太监——”
听到这里,薛光宗愈发觉得是无稽之谈,看着薛执忠的眼神也有些捉摸不定。
“帝姬不是一般的女子,有几个宠臣也实属正常,你是男人,心胸要宽广,不要像那些小男人一样争风吃醋。”
薛执忠被堵得哑口无言,“阿爹——”
他急了,“一般的宠臣我何时在意过,但这个傅翎,从皇城司回来之后,帝姬竟还准许他待在跟前,就算砚表兄的死是一场意外,他也绝非一般人等。阿爹,我们不能不防。
“帝姬今日能为他杀砚表兄,来日,我若与他起了争执,帝姬就不会杀我了吗?”
薛光宗和薛执忠想的不一样,他不在意舜玉到底宠谁,他在意的是,“砚哥儿的死,当真与帝姬有关?”
薛执忠红了眼,“当真。”
“帝姬,帝姬就算要换回宠臣,事后反悔就是,为何一定要砚哥儿的命啊。”薛光宗仍是不敢相信。
薛执忠与谢舜玉多年夫妻,其实隐约能够猜到几分。
他点醒薛光宗,“与那边的生意,从谢舜华回来,帝姬就说过,必须要停了。砚表兄阳奉阴违,私下还是瞒着帝姬在走私,这点,爹也是知道的——”
薛光宗脑子瞬时通了。
北齐少医少药,丸药昂贵,价比黄金。
但两国邦交浮于表面,南朝药材控制极严,只有寥寥少数供给北齐皇室使用。
搞到官府的文书,对于薛家来说,易如反掌,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将昂贵的药材改换成普通的丝绸与茶叶。
一本万利。
这些年,薛家拉回一车又一车的黄金。他们这些人能过得这么好,这笔生意功不可没。
这明摆着的银子,薛家没有不赚的道理。
这本就是舜玉一力主导做起来的生意,薛家虽能分红,但到底舜玉才是大头的。
但从谢舜华回来开始,舜玉便勒令薛家停止,这是大把柄。
谢康云能容忍薛家弄权,容忍薛家跋扈,但他不会容许自家的狗将肉叼去别家买卖。
走私,说难听些,就是叛国。
谢舜玉下了死命令,必须停止,但程砚舍不得丰厚利润,瞒着悄悄进行。
薛光宗知道,却也只是不痛不痒地喝止了两句。
毕竟他知道,程砚赚回来的大部分,还是会孝敬给自己的。
舜玉见劝诫无用,也不再做无用功,直接将程砚推入鬼门关,洒脱利索。
薛光宗想通其中关窍,愈发感到可怕。
薛执忠也没打算放过他,步步紧逼,“阿爹细想想。帝姬此次,为何要将我们的事透给范无庸——”
薛光宗知道。
舜玉是想将自己从走私这事儿中摘出来了,至于薛家——
“如果帝姬计划有误,阿爹,你可知,等着你我的,是什么吗。”
他们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毕竟,死人的嘴最牢靠,他从小也是这么教导舜玉与薛执忠的。
薛光宗不寒而栗。
但他到底威武风光惯了,虽慌,却仍旧嘴硬,“皇后是我亲姐姐,舜玉,她敢!她敢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薛执忠无言,只静静看着他。
薛光宗想了又想,来回踱步,“那你说!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薛执忠低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薛光宗猛然抬起头来,“你疯了!”
薛执忠视死如归,“阿爹,你如果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去做,这样,帝姬才不会轻易抛下我们——”
外面的风雨像是一点都飘不进帝姬府内,谢舜华看过青衡草拟的答谢宴流程后,指出几点纰漏。
“陈家与袁家有旧,两家的女眷要挨近些,梁家夫人初来乍到,届时你派个伶俐些的去领着她入席。菜式我瞧过了,樱桃煎甜腻,天热了,放在前面不合适,你换个清爽些的来——”
青衡一一记下,“还有一件事,范家人的座次,还要考虑在内吗?”
谢舜华面色不变,风雨不动安如山,“自然。他是师长。喜事岂有不问亲长之由。”
“可我们的人去送帖子,被范府的人赶了出来——”
提及范府,萧飞烬坐不住了,他的椅子上似有背刺,他坐立难安,“你,你知道,我老师——”
他结巴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老师在朝堂上将她贬低得一文不值,极力反对他们的婚事,这使得他面对谢舜华时也不免理亏,“老师当朝大闹这么一场,人尽皆知他如今不待见我,也不待见你了。”
老师虽性倔如牛,但在文官中,却有实实在在的拥趸者。他不来,朝中半数清流都不会赏脸。
谢舜华非常平静地接受现实,“无妨。朝中人不待见我,我也不是今日才知道的。不过这是我们新婚后第一次宴请,范相作为老师,不到场实在不合规矩。”
萧飞烬有些歉疚,“这事是我做得不够妥当,才让老师对你有了误解,请帖,我亲自去送,我去请求老师的原谅。”
“这倒不用。”谢舜华若有所思,“你祈求要是有用的话,他也不能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了。”
萧飞烬被她一呛,笑恼道,“谢舜华,有时候你说话能不能委婉一点。”
谢舜华也笑起,理直气壮地回道,“跟你讲话要什么委婉。”
两人一坐一立,相望着,皆是眉眼带笑,情意弥漫在其中,像是隔阂的那十年从未有过,他们从未分别,从年少时,就一直是这样。
不过是舜华出了一趟远门而已。
久违的熟悉。
青衡识趣地退了下去。
萧飞烬坐至榻上小几,珍视地看着谢舜华的眉眼,他想,和眼前人比起来,往事也许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他说,“谢舜华,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爱我不够。但看到你在我身边,我又觉得不重要了,够了。以前的事情,都不提了。
“既然我们成婚了,那往后,就是夫妻一体。我永远以你为重。但你也要记得,不要再让我伤心了。”
谢舜华眼中有触动,她说,“好。你放心,那是你的老师,我不会用狠厉手段来对付他的。”
萧飞烬眼睛亮亮,心里脉脉温流淌过,他骄傲地昂起头。
谁也不是傻子。
舜华好不好,对他好不好,他能不知道吗。
舜华帝姬与萧候婚礼仓促,答谢宴却盛大,定在五月初五,广发请柬。
清流文官拿到请柬,颇有些踌躇犹豫。
照理说,舜华帝姬如今是官家跟前最得宠的女儿,本不该这样犹豫的,但范相这几日都称病,连朝都不上了。
态度已然很明显。
南朝一向优待文官,范无庸又是文臣清流之首,还是萧候恩师,连官家都束手无策。
总不能下一道圣旨逼着范无庸去赴宴吧。
清流观望着范无庸的态度,纷纷推脱不来,只派人将礼送到了。
谢舜玉自然知晓这一切,甚至她还有些推波助澜。
为了这场热闹,谢舜玉姐弟早早就来了,她颇为幸灾乐祸地瞧着席面上稀稀落落的人群,笑道,“倒是我来早了呢。”
谢舜华面上分毫难堪也瞧不出,笑盈盈地道,“阿姊与三兄最疼妹妹,自然是要来早些。”
谢舜远嘲笑道:“舜华待我们也好啊。摆这样大的排场,就接待我们姐弟,我都心疼这些席面。”
谢舜华抿嘴轻笑,“午席不过是我们自家兄妹吃顿饭罢了,晚席才是我看重的。”
舜玉姐弟只当她嘴硬,嘲笑两句后就进了帝姬府。
薛执忠跟在两人身后,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谢舜华,谢舜华不躲不避地回他一笑。
午席以后,女眷留在花厅吃茶,喝醉酒的男人被引去厢房午睡小憩。
薛执忠喝了些,脚步踉跄地被扶进客房,他像是已醉得神志不清了,“都出去罢。”
侍从于是都出去守着了。
薛执忠确认周围已经无人后,方才坐起。
他刚等了一刻钟,那人就来了。
这是她的地界,她自然十分轻松地瞒人耳目而来。
她笑吟吟问候他:“二姐夫找我何事?”
薛执忠冷笑,“你的目的达成了。我与你做场交易,你做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