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讲自然灾害对军队的影响那篇文章,提到了1994年中国空军的一次事故。有读者在后台留言表示想知道更多细节,于是笔者就去找了相关资料,并整理了出来。
1994年6月24,原成空某团组织14架歼-6,进行跨区机动训练(也叫转场训练)。所谓转场,是指在相关单位的引导下(比如地面雷达、预警机等),飞行员驾驶飞机在不同区域的机场进行起降。看着好像简单,其实难度还是很高的。尤其是大机群转场,特别考验组织、调度能力,以及飞行员的飞行技术。稍微有点差池,轻则达不到训练效果,重则出现事故。
组织一次大机群转场,跟组织一次小型战役的难度差不多按照计划,这次转场的飞行路线如下:1、由昆明机场出发,飞往四川梁平机场;
2、由梁平机场再次起飞,前往湖北武昌机场;
然后就是返航:
1、从武昌机场起飞,先回到梁平机场;
2、最后从梁平机场起飞,回到昆明。
这次训练跨度大,耗费的时间也会很久。经过计算,当机群从武昌返回梁平机场时,可能要到晚上。
该团当时装备的是歼-6甲全天候歼击机,机载设备简陋,在夜间复杂天气下降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部队选择了一处备份机场——距离梁平机场170多公里外的白市驿机场。
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到这个机场降落。
4座机场的位置示意图6月24日上午10点整,该团的14架飞机从昆明机场起飞。2架歼教-6打头,另外12架歼-6甲组成3个四机编队。上午11点40分左右,这14架飞机安全抵达四川梁平机场。重新整备后,这14架飞机于下午14时29分起飞,前往湖北武昌机场。15时54分,机群陆续在武昌机场完成降落。转场飞行的第一阶段训练,完美结束。接下来重新整备,然后返航。
该团是80年代著名的七大夜航团之一返航的第一站,是四川梁平机场。
这时候,气象部门发来了天气预警。此时梁平机场正在下大雨,且有可能持续到半夜。而给梁平机场做备份的白市驿机场,可能在18点左右也有一场大雨。也就是说,如果机群返航的话,原定的梁平机场肯定是不能去了。就算是降落到备份的白市驿机场,也必须保证在大雨来临之前(18点前)抵达。
注意,接到气象部门的天气预警已经是16点左右了,距离18点只有2个小时。此时歼6机群还要进行起飞前的整备工作,耗时至少半个小时。
而且,武昌机场距离白市驿机场差不多800公里左右,歼-6的巡航速度是900公里每小时。考虑到起飞后的编队、降落前的等待时间,全部飞行时间至少要1个小时。
这个时间是相当紧张的,安全降落的窗口几乎为零。
其实制定计划的时候忽视了一点,梁平距离白市驿太近了。如果梁平的天气不支持降落,那白市驿大概率也一样。因为上述的计算都还是理想状态下的结果,万一出现飞机到达白市驿机场上空因为天气原因一时找不到机场的情况,那时间就更不够用了。要知道,天气预报说18点左右开始下雨,但是在这之前天空肯定是乌云密布的。这种低可视环境,能不能及时找到机场并降落也是未知数。更何况,天气预报不一定准,万一提前下雨呢?所以,当时武昌和白市驿两地的指挥人员,都建议暂缓飞行,等到天气转好再说。不过,负责本次转场飞行的指挥员,认为自己的部队完全可以克服这些困难,有信心在大雨来临前降落在白市驿机场。在他的坚持下,两地的机场最终做出了放飞的决定。下午16点24分,14架飞机从武昌机场起飞,还是按照之前的编组,飞往原本作为备份的白市驿机场。灾难即将来临。17时36分,打头的两架歼教-6率先抵达机场上空。此时清晰度尚可,这两架飞机顺利的找到了机场并安全降落。然而,就在这两架歼教-6刚刚完成降落,大雨和雷电就来了,比原定预计的时间要早。此时还在空中的12甲歼-6甲,面对的是100米不到的可视范围、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以及7级大风的恶劣环境。
事后来看,当时如果让这12架歼-6返航,是最合适的做法。因为歼-6带副油箱的航程有2200公里,足够再飞回武昌机场。
90年代还在使用歼-6,那会儿真的是黎明前的黑暗但是地面指挥员没有下达返航的命令,而是让机群按照原计划继续着陆。
然而,此时的天气太恶劣了,飞行员根本无法通过目视和简陋的机载设备找到机场,与地面的通讯联系也因为恶劣的天气变得不稳定。
在盘旋许久都无法正常联络后,机群只能做最后一搏:各机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到跑道,完成降落。
17时56分,第一个四机编队成功找到了跑道,降落成功。但在全部遭到雷击,机体受损。17时59分,第二个四机编队也成功找到跑道,但是只有2架成功降落(并且也遭到雷击)。另外2架,其中3号机冲出了跑道,飞机翻滚后报废,飞行员牺牲。4号机也冲出跑道,飞行员重伤。18时10分,第三个四机编队,3架降落成功(并且也遭到雷击),但是却迟迟不见3号机降落。后来,在距离机场31.5公里之外一处标高1005的山头上,发现了这架飞机的残骸,飞行员已经牺牲。这架飞机在寻找机场时迷航,不幸撞山了。
歼-6甲的机载设备太简单,无法在复杂天气下独立完成降落这次“6.24”重大迫降事故,造成2名飞行员牺牲、1人重伤。歼6甲损失3架,损伤9架。事后,相关责任人都被严肃处理。
在这之后,空军为雷雨天气下大机群转场训练制定了更加严格、规范的条例。
而对于这支部队来说,这次事故确实对他们打击很大。好在这支王牌团没有被打倒,后续还是用扎实的训练成绩为自己保留了尊严。2004年,该团全军第一个换装歼-10,就是对他们最好的肯定。
如果是在战时也会这样挑三拣四吗?既然要练就应该依照实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