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7月，朱德总司令率领的红二、四方面军左路纵队在四川这片渺无人烟、变幻无常的草地上已经走了四昼夜了，战士们已经断粮两天了，骡马杀掉了，皮鞋、皮带也煮着吃光了，草地上能吃的灰灰草也挖光了。

朱德下令，将首长们的马杀掉分给战士们，可是他的马却被女军医史芳给藏起来了。为此，朱德很恼火。

晚上，草地上燃起无数堆篝火。朱德回到自己的马架时，舞火已经嫩起，军医史芳正在篝火旁煮着什么，火光映着史芳那因饥饿而特别瘦削而苍白的脸。

“总司令，回来了？”史芳微笑着问道。

朱德有些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为藏马的事，朱德的气现在还没消：“你口口声声地说总司令不能没有马，为什么不想想这么多饿着肚子的红军战士呢？”

“嘻嘻，总司令还会记恨人呐！”她天生像只喜鹊，说笑起来，总是这样叽叽喳喳，有气也叫她给喳喳消了。

“总司令，我有个新发现，有办法叫红军走出草地。”

“啥办法哟？”朱德掏出烟袋，按上一烟斗大黄叶，想听她的下文。

史芳从兜里掏出一大把野菜，说道：“总司令，这几天我一直在试尝这些野菜，实践证明，大黄叶子、野芹菜、野韭菜……都能吃，菜源一扩大，我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嗯。”朱德饶有兴趣地接过野菜，揪下一片叶放在嘴里嚼嚼，脸上现出兴奋的神色。

史芳从篝火上取下一茶缸煮好的野菜，一边端给朱德，一边说：“总司令，这是特地煮给你尝的籽籽菜。”

“这是啥哟？里边好像有青稞粉嘛。”朱德咂咂嘴边流出的菜汤，审视着史芳，心想：进草地前每人只分了半斤青稞粉，早就吃光了，她从哪里搞来的？

“这是从您粮袋里抖出来的一点面屑。”

“我已经抖过两次了。”

“您漏了个死角，所以我又抖出来这么点来。”

朱德笑了：“哈哈……你这个同志！来，我们来个军事共产主义，再拿个缸子来。”

“总司令，我已经吃过了。您看我的嘴，我真吃饱了。”说完，史芳提着巡诊包溜出马架。

第二天上午，先头部队忽然出现了骚动，队列前头传过话来，、说有个干部不行了，要见总司令。

朱德大吃一惊，跑过去一看，躺在地上的干部竟是史芳！

她骨碌着两只凸起的大眼睛，无言地盯着朱德，想说什么又无力说出。

朱德赶紧蹲下来，将史芳的头抱在自己的胸前，她的身子轻得像一捆干草。

人们都明白，她这是饿的，只要有一口炒面，她就能站起来。

朱德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忍着悲痛，目光转向周围的战士，伸出一只粗糙的大手，乞求道：“谁有炒面？给我一口，一口就行……同志们哟，谁有炒面？”那眼睛、那表情令人目不忍睹。

战士们默默地低下头，他们的干粮袋早已打了绑腿，补了补丁。

史芳的脸上露出艰难的微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包，放在朱德的手里，渐渐地放大的瞳孔盯着朱德腰上那只被火烤得黑亮黑亮的大号搪瓷茶缸，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吃力地说道：“总……司令，马不能……杀……那会戳痛……所有红军……的心……”

她一字一字艰难地说着，头慢慢垂下来……

朱德抖动着手解开牛皮纸包，里面是半斤青稞粉——就是进草地前每人分的那半斤青稞粉。只听得朱德大呼一声：“史芳啊——”泪水滂沱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