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日军南京大屠杀,国军营长钮先铭逃进永清寺。和尚守印见了,冲钮先铭喊:“脱衣服!洗头!”
钮先铭赶紧脱掉身上的军装,急匆匆跟着守印去了里面的禅室。
守印师兄守仁早备好剪刀剃刀等工具,一把将钮先铭摁在木凳上。
不一会儿,钮先铭被剃成了光头。
守印递上一套僧衣:“以后你的法名就是‘二觉’。”
钮先铭是江西九江人,父亲是前清官员。
钮先铭从小聪明伶俐,母亲带他上一次香,钮先铭回来就能像模像样把经文背出来。
14岁时,钮先铭被父母送到日本士官学校学习。毕业后,他又去法国圣西尔军校留学。
1937年,全国抗战开始,钮先铭听到消息立即终止学习,回国参战,共赴国难。
钮先铭回国后,任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工兵营营长,驻守南京。
12月初,日军对南京形成三面包围,不久发起围攻,钮先铭的部队被打散,他只能在仓皇中逃到永清寺,于是出现了开头一幕。
钮先铭削发为僧,并没躲过避被搜捕检查的命运。
第二天,一伙日本人猛敲着永清寺的大门。
门一开,日军就给开门的和尚当头一枪,和尚倒在地上身体抽动,灰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日本人说,和尚僧衣里穿着警察制服,是可疑分子。
钮先铭和师父们吓得瑟瑟发抖。
日军让寺里的和尚一字排开,接受检查。
日本人走到钮先铭面前,先检查他的后脑,看有没有钢盔印记,又检查他的双手,看有没有拿枪留下的老茧。
所幸钮先铭平时戴的是德国带护耳的钢盔,并未留下印记,他长期担任干部,手上也没有老茧。
日本人检查完毕,没发现钮先铭有可疑之处,打算离开。
谁知日本兵们刚走到寺门口,突然停住了。
打头的日本军官大步折回,走到钮先铭面前,扭头对翻译官说了句什么。
钮先铭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旁边的翻译官说:“你不是和尚吗,念段经。”
其实没翻译之前钮先铭就已经听懂了日本军官的话,他赶紧盘算对策。
不一会儿,钮先铭清清嗓子,双手合十,当真念出了半部《心经》——他真没想到小时候跟母亲拜佛时背诵的《心经》会在二十年后救他一命。
日本军官终于相信钮先铭是真和尚,带着一队鬼子兵准备离去。
可他们走到寺门口,又停住了脚步!
这次日本军官没走回来,只对两侧随从耳语了一番。
几个鬼子兵听完军官指示,立刻猛扑过来,把钮先铭和几位师父全都带走了!
鬼子们把钮先铭他们带到了上元门,命令他们抬中国同胞的尸体。
钮先铭看着被残忍杀害的同胞,和师父们一起,忍着悲痛干起了活。
钮先铭抬完尸体回到永清寺,仍需面对一次又一次的检查,他每天都在忐忑焦虑中度过。
钮先铭年少时留学日本,和土肥原贤二、根本博、原田熊吉等日军高级军官熟识,一旦碰上旧识,还是免不了身首异处的结局。
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位日军伍长,钮先铭才终于松了口气。
日军伍长也是来排查的,他略懂中文,钮先铭就装着不懂日语和他笔谈,笔谈过程中,钮先铭称日军伍长为“阁下”。
在日军中,只有将军才称“将军”。日军伍长顿感受用,一时高兴,亲自书写了“此系寺宇,皆为良民,应予保护”的字条。
之后,每次日军检查,钮先铭他们都凭这张字条逃过劫难。
1938年3月,钮先铭和另外几位师父搬到了鸡鸣寺。鸡鸣寺享誉国内外,有不少日军高级军官前来参拜,钮先铭又多了一重危机。
南京鸡鸣寺
一次,钮先铭留日时的教官来到鸡鸣寺,钮先铭外表装作若无其事,闭眼念经,内里早就吓得汗流浃背。
谁知那教官看了念经的钮先铭一眼,却没认出来,真是虚惊一场。
钮先铭在应付前来参拜的日本人时,了解到他们非常想要印有鸡鸣寺字样的印信做纪念。
于是他灵机一动,找了块石头,用修脚的矬子,刻了一枚“古鸡鸣寺”印章,糊弄日本人,后来还渐渐发展到给日本人写字。
这样一来,钮先铭不只保护了自己,更能赚到钱养活自己和几位师父。
钮先铭虽在鸡鸣寺安顿下来,但他一有机会就偷偷打听部队的消息,期待早日归队,继续抗日。
1938年6月,钮先铭在鸡鸣寺认识了日本宪兵队一名军官,那军官对钮先铭很有好感,给他留了张名片。
钮先铭心里一动,对日本军官说鸡鸣寺的地契在上海,需亲赴上海取回,拜托他发张通行证。
1938年8月11日,钮先铭拿着通行证,在守志师父的护送下,顺利通过日军十几道检查,离开南京,到达上海,后又转赴武汉归队。
至此,钮先铭当了8个多月和尚,终于逃离南京,继续走上了抗日前线。
1965年,钮先铭结合自己的经历,以及在南京亲眼目睹的日军暴行,写成自传《还俗记》(也称《佛门避难记》),成为日军南京大屠杀的又一铁证。
钮先铭并未在《还俗记》中神化自己,他几次在书中坦诚地承认面对日军检查,自己吓得冷汗直流,魂不附体,几乎晕倒。
钮先铭对于人性的真诚态度令人动容。是的,面对日寇沾血的屠刀,再刚强的人都会害怕,恐惧。
然而无数的抗日志士,正是咬牙忍受着这难以述说的害怕恐惧,用血肉之躯迎战敌人屠刀,用颤抖的双肩扛起保家卫国重任的。
英雄并非无所畏惧,而是在瑟瑟发抖的畏惧中,仍选择勇往直前,坚持到底。
致敬每一位抗战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