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还未过半,我这种平时不太去影院的人,都闻到了暑期档电影的火热。
《长安三万里》时常出现在朋友圈里,《消失的她》不时在公号遇到专文,《八角笼中》又传来口碑,紧接着《芭比》迎面袭来,第一次了解到还有全女观影团的形式…各种热闹撺掇得旁观的我也想掏个腰包汇入人潮去…
凑巧的是,七月份象群的共读书目便和影视相关,是日本导演是枝裕和的随笔集《拍电影时我在想的事》。
这本书是聊天式的文字风格,导演将自己的影视从业经历一点点呈于纸上,包含了关于创作、表达、内容各方面的思考。虽然我本身对导演不太了解,但能感觉到导演应该是个平易近人的、喜欢在生活里去关注现实问题的、生命里头富有能量感的人。
7月最后一周的周四上午,五位姐妹一起线下聊了聊这本书,和我们所面对的影视世界。在视觉影像层出不穷的现在,这些影像是种怎样的存在,我们和它们又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当我们作为影像接收者…
这本书的目录有一章写着“执导与作假”,安雅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好摘录了这一章的一段话:
“拍摄纪录片不是'再现',而是如何面对'生成',如果事先没有这样的姿态,就无法孕育岀真正的纪录片。'生成'是令采访对象自愿打开心扉的导演方式,'再现'则是将自我封闭起来的'作假'行为。”
这里所说的“再现”,是指通过再次营造当时场景、动作、语言的方式来拍摄,而“生成”则是顺遂而为的感觉。
这让我想到了我看真人秀时的矛盾心态。一种是排斥感,知道这些都是大家在摄像镜头包围下的呈现,好像在喝一杯明明知道掺了水的白酒,有味道但不怎么得劲。
还有一种是触动感,记得看《浪姐》第一期,或者《乐队的夏天》,或者《再见爱人》,虽然知道这些是录制的,但过程里还是会有情感触动,甚至还回味良久。尽管你嘴上说着,这酒不地道,不喝不喝,结果一口下肚,还是真香了…
当我表达着矛盾感受时,没想到歪哦啦提供了另一种视角,她说,“我参与过一档综艺节目的拍摄,我有另一种视角。”
几年前她和朋友经营的咖啡店参与了某平台的栏目录制。节目组找了一位嘉宾来给咖啡店做改造,希望拍摄一个小店的蜕变过程。
首先,歪哦啦肯定了拍摄里的真实成分。因为这个拍摄是长期持续的,没有人可以每分每秒都紧绷着,一些真实的感受、行为或多或少总会被捕捉到,只是比例问题。
然而,这次拍摄过程于她而言并不是特别美好的回忆。当时,光导演就有好几方的,不同导演代表着不同合作方的诉求。他们也会作引导,想去拍摄冲突性更强、更有话题的内容,去营造平台方想要的戏剧化的节目效果。
没有真人秀经验的歪哦啦和朋友,后来发现这和她们的预期完全不一样,后期和导演组也发生了分歧和争执。“既然是纪录片,为什么要有'导演'的存在?”
最后的成片是在一大段事实画面中的人工截取,可以说是人为扭曲后的、以符合特定意图的呈现。
读书会后,我找了找节目视频,但没有平台会员看不了内容。我刷了刷评论,一些是坦诚的个人感受表达,一些是简短但色彩鲜明的对片中人物的评判,还有一些是对节目的评价,我看到有不少人写道“这片子拍得挺真实的”,其中也有表达获得了启发的小伙伴。
这里就很有意思,一个是被拍者所理解的真实,一个是平台方所呈现的真实,还有一个是观众们所看见的真实。皆是真实,但它们代表的可能不是同一个事实。
雪花说,那再从另一个视角,商业运作角度看,这其实是资本的正常作为。
我问歪哦啦,当时和导演交流的时候,会有被资本压着的感觉吗?她说有,而且和她争论的导演说TA也是啊,TA也被平台的资本压着…这一场身不由己的游戏,它的发起是因为资本想要拍出观众想看到的内容。
歪哦啦说,大众媒体不是在引领趣味,它实际是对当下现象的一种放大呈现。平台想拍出冲突感,是因为观众本身就喜欢看热闹,看冲突。
如果再回溯,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我们每个人都有生本能(创造性)和死本能(破坏性),而在现代文明的规训下,我们的死本能是被规范、束缚,甚而是压抑的,因而当我们在看影视作品时,我们潜在的破坏性或多或少会在影片的暴力、战争、冲突、争执的情节里得到释放。
这一点很有意思,这也是我一直有所困惑的地方,就是这些在人类进化过程中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它们在我身上的呈现是什么,这些是我又不是我的部分是如何作用于我的?同样的,它们在现代社会的呈现又是什么,如何潜藏在群体背后,潜藏在社会现象背后的?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我们都是普通的影视作品受众,但我们要不要受到它的价值引导,要受到怎样的价值引导,其实我们也是可以自己做决定的。媒体、资本眼里的观众是大数据、标签,但每个观众其实都有自己的主体性。
当我们作为媒介表达者…
是枝裕和导演的电影是散文化的,书中提到的贾樟柯、侯孝贤导演的作品也是各有风格。他们尝试通过影像来探讨一些深度问题。比如是枝裕和希望传达的有意义的“无意义生活”,社会环境对犯罪的塑造等富有公共性的主题。
但如果他们的作品在这个暑期档上映,可能人气并不会很高。影视创作者的一个普遍课题就是艺术和商业的平衡度。
期间,我们也聊到了《消失的她》,这部以产品经理思维做出的商业电影,票房不错,不过也是有人看得过瘾,有人看了失望。
这让我想到自己。虽然我不拍电影,但我也是个表达者,不是以影视作品来表达,而是以我喜欢的文字。在写东西的时候,我会有到底该怎么写的考虑。是写自己想写的,还是写别人想看的?想起之前读的《故事》一书,里面有段话让我印象深刻,忍不住在读书会现场念了出来:
“既然故事的影响力不可忽视,那么我们就有必要探讨一下艺术家的社会责任问题。我相信,我们并没有责任疗救社会的弊端,恢复对人性的信心,振奋社会的精神,甚或表达我们的内在本质。我们只有一个责任:讲真话或日揭示真理。”
歪哦啦说,这刚好也是她最近在思考的内容,就是关于真实性。她希望能更打开自己去感觉、去感受,感受我是如何感受我的感受,去触摸到尽可能多的真实。
我以前会觉得,文艺片比商业片高级。现在,会觉得也没必要有这种“鄙视”。它们各自的存在表达着各自立场,也有不同的受众群体,没必要这么非黑即白。重要的不是去管别人如何表达,而是想清楚我自己要表达的是什么。
是枝裕和的书,结合故事教父的《故事》,还有大家的聊天和共鸣,我感觉我找到了自己的表达点,它不是商业也不是艺术,也不在它们之间。它是我此刻所见到的真实,会随着年龄、阅历、感受、交流而变化的真实。
正如《拍电影时我在想的事》一书,是枝裕和导演在记录真实,同时也在记录这个真实的变化,这个历程便造就了是枝裕和的导演生涯。
这是我最喜欢这本书的一个地方,就是导演的坦诚,和他面对自己时的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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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王大安
世界本质探究者 / 生活学徒
记录/探索这个平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