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6月20号的晚上，延安城里那座由基督教堂改成的大礼堂里人头攒动，盛况空前。原来今天晚上，为纪念“世界革命文学导师”高尔基逝世一周年，在延安的中国文艺协会将这里上演根据高尔基同名小说改编的话剧《母亲》。

当时的延安，物质生活非常艰苦，但这里的人们，却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著名诗人柯仲平曾在文章中写道：“延安什么都是圣洁的，每条河水与山谷，延安吃的小米饭，延安穿的麻草鞋，都可以写成圣洁的诗……”

当晚参加这场集会的，除了在延安的文艺工作者和各界群众之外，连毛泽东、朱德、洛甫等党政军领导都来了。在丁玲做完纪念高尔基的报告后，舞台上的大幕徐徐拉开，话剧《母亲》的演出开始了。

在这部话剧中，扮演女主角尼洛夫娜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性。她扮演的母亲，形象丰满、仪态端庄，举手投足间无不显露一位母亲对孩子无私的母爱，更蕴藏着感染人的艺术力量。据当时现场观看过演出的斯诺夫人尼姆·威尔斯回忆，“这位扮演母亲的演员，演得那么凄恻动人，观众中许多人都不禁暗暗流泪。”

一、

在这部话剧中，扮演尼洛夫娜的女演员名叫吴光伟，又名吴莉莉，也有很多人称她为“延安第一美女”。

1911年，吴光伟出生于河南洛阳一个官僚家庭，其父吴雄飞曾担任过北洋政府的盐务局长，算得上是一个开明的士绅。虽然吴光伟是个女孩，但父母仍然尽力培养她，这也使得吴光伟在教会中学毕业后，能在1927年来到美国坦佩师范学院留学，成为当时罕见的女留学生之一。

在美国期间，吴光伟结识了著名女记者史沫特莱。1928年底，史沫特莱以德国《法兰克福报》特派记者身份被派往中国。次年，吴光伟也从美国返回国内，转入国立北平师范大学继续学习。

在国立北平师范大学读书期间，吴光伟爱上了北大才子张砚田，两人很快结为夫妻。之后张砚田去了日本留学，吴光伟去了南京戏剧学校，成为该校的一名教员。

吴光伟虽然是位女性，但性格非常要强。虽然南京戏剧学校对她很重视，但她还是看出该校虽然这是一所新式学校，“但只不过是给那些腐朽的官僚提供娱乐消遣”，因此愤而辞职，在北平图书馆找了一份管理员的工作。

1935年，张砚田从日本学成归国，恰逢“一二九运动”爆发。和很多热血青年一样，张研田和吴光伟也加入到救亡大军之中。他们辗转来到西安，加入西北救国联合会，从事抗日救亡工作。

二、

1937年3月，吴光伟的老朋友史沫特莱找到她，告诉她自己准备去延安采访共产党的领导人，问吴光伟愿不愿意给自己当翻译，陪自己一起去延安。

当时的延安，是很多热血青年眼里的“圣地”，吴光伟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史沫特莱。

就这样，吴光伟以史沫特莱翻译兼秘书的身份，陪史沫特莱来到了延安。由于精通英文，加上国文基础深厚，史沫特莱对吴光伟的工作非常满意。

有一次，史沫特莱去采访中共领导人之一的朱德。采访中，史沫特莱提起了美国著名作家马克·吐温和他的作品，但朱德从没有听过马克·吐温这个人，更是对他的作品一点也不知道。所以在翻译时，吴光伟又趁机向朱德详细介绍了马克·吐温的生平，以及他的作品中批判美国虚伪的政治和美国畸形的道德观等主题，以及幽默里含有讽刺的特点，令朱德对马克·吐温产生了很大兴趣，后来还托人去西安购买马克·吐温的著作来读。

两个月后，埃德加·斯诺的夫人海伦也来到延安采访。史沫特莱便主动将吴光伟介绍给海伦当翻译。

第一次见到吴光伟，海伦便对这位女性产生了良好的印象：“她很有教养，温文尔雅，女人味十足。她留着三十年代中国知识女性流行的齐肩短发，不像农村妇女那样把头发剪得短短的，像个男人。我惊奇地发现，她居然还在涂口红……”

在给海伦当翻译期间，两位女性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经常在空闲时聊天。得知吴光伟曾经担任过南京戏剧学校的教员后，海伦便鼓励她加入延安的中国文艺协会，向延安人民展示她的表演才能。

三、

中国文艺协会是中共中央达到陕北后建立的一个文艺团体，它最初叫“中国文艺工作者协会”，后由毛泽东亲自改名为“中国文艺协会”。毛泽东还鼓励大家说：“文艺协会有很重大的任务，发扬苏维埃的工农大众文艺，发扬民族革命战争的抗日文艺，这是你们伟大的光荣任务。”

在海伦的鼓励下，吴光伟也主动站出来，加入了中国文艺协会。很快，她便成为这支团队的核心演员之一，并理所当然地成为话剧《母亲》的主演。

话剧《母亲》上演后，在延安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很多人将吴光伟扮演的母亲，称为“延安舞台上最光彩动人的形象”，甚至连毛泽东也对吴光伟的演技大加赞赏。

吴光伟出名后，很快成了延安文艺界的一个标杆。她很快发现，延安的年轻人很多，但娱乐方式却很匮乏，除了唱歌之外，基本上没有其他放松的方式。于是吴光伟找到史沫特莱，建议一起教延安的年轻人跳舞，以改善大家的业余生活。她的这个建议，立即得到了爱跳舞的史沫特莱的支持。

在史沫特莱和吴光伟的推动下，延安很快形成了一股跳交际舞的热潮，甚至连党中央的领导同志，也爱上了这种放松的形式，就连毛泽东、周恩来也不例外。

正如史沫特莱在传记中所说的那样，革命队伍里时兴交际舞后，“陕北黄土地上，宝塔山下，延水河边，穿军装，着草鞋，明亮的汽油灯映照着一对对闻乐起舞的翩跹身影，是严肃紧张的工作、学习、生产、战斗生活之余，别一番生动活泼的革命生活历史。”

吴光伟没有想到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同她的这种生活方式。在延安掀起的交际舞运动，也引起革命队伍里部分女同志的反对，甚至有人与吴光伟发生了肢体冲突。为了不影响革命队伍中的同志关系，吴光伟不得不离开延安，返回了西安。

四、

回到西安后，吴光伟加入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担任女生大队少校指导员一职。

由于吴光伟去延安前没有与丈夫张砚田商量过，因此张砚田对吴光伟只身去延安数月才归产生了误会，夫妻两人的感情也出现了一些波折，甚至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后来在朋友们的劝阻下，两人才得以重归于好。

与丈夫的感情波澜，让吴光伟丧失了革命热情，还染上了吸烟的恶习。她曾写信给朋友说，自己那段时间“在西安过得很苦闷。”

吴光伟所在的西安干训四团，是胡宗南奉蒋介石之命开办的，其宗旨是“用以毒攻毒的方法，来施行各种训练，将异党分子训练成为吾党分子。”因此作为女生大队少校指导员，吴光伟不得不对一些准备从西安奔赴延安的青年进行政治感化。

据一些曾在西安干训四团呆过的女性回忆，吴光伟虽然身为国军少校，但仍然心里想着延安的共产党人，还曾绕过上级，帮助过一些铁了心去延安的青年男女，以各种方式奔赴延安。

抗日战争结束后，张研田以第一战区司令长官部党政处少将处长兼特别党部执行委员的身份，被国民党调往台湾，担任台湾大学训导长兼台湾省农林厅厅长，后又升任“经济部”政务次长。作为张研田的夫人，吴光伟也随丈夫一同去了台湾，担任台湾黄埔军校七分校妇女干事，从此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975年，吴光伟在台湾病逝，享年65岁。

五、

客观地说，吴光伟是一位曾经积极追求进步的女性。凭着天生丽质和优秀的表演功底，是延安当时年轻女性中的“名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从现有的史料上来看，从没有人将她誉为“延安第一美女”过。

自1937年“七七事变”后，中华大地掀起了全面抗战的怒潮，延安成了全国人民心中的抗战“圣地”，成千上万来自全国各地乃至海外的爱国志士和热血青年纷纷投奔延安，要求参加抗日队伍。其中不乏家资钜万的豪门千金、住洋楼、坐洋车的大家闺秀、名牌大学的天之骄女。她们中的大多数进入到革命队伍后，都为革命奉献了一生。

这些年轻女性中，能青史留名的也不在少数。比如1919年生于浙江舟山的苏菲，就是在1939年8月经上海左翼作家联盟介绍来到延安，进入鲁迅艺术文学院学习。1940年经人介绍，与国际友人马海德大夫结为伴侣。

延安的另一位美女骆岚，1920年出生于陕西省长安县，高师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当时国民党政府办的“青训班”。后在好友及同学张明、于今的影响下，于1938年来到延安，进入抗大学习。

1921年出生于湖北武汉的一个富裕家庭的范元甄，也是当时延安有名的美女。范元甄年轻时便常参加抗日救国运动，来到延安后结识了毛泽东的秘书李锐，两人在抗日救国运动中相知相爱，并于1939年结婚。之后范元甄一直在延安《解放日报》、《冀热辽日报》等报社工作，也是当时延安公认的美女之一。

当时的延安，也有一位被人称作“第一美女”的女性，但绝不是吴光伟。她的名字叫李丽莲。

李丽莲1914年出生在上海，1931年进入“天一”影片公司任演员，以一部《上海小姐韩绣雯》走红于上海滩。抗日战争爆发后，李丽莲加入上海救亡演剧队，并于1937年底从上海来到延安。

在延安，共产国际顾问李德一眼便看中了李丽莲，多次主动追求李丽莲。经过一年的交往，李丽莲最终嫁给了李德，从此成为李德的第二任中国妻子。

丁玲曾经说过，延安革命队伍里的革命女青年，大都都有知识、有文化，走过一条叛逆者的道路。她们背叛自己出身的中产阶级家庭，投身抗战救亡的革命行列，接受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后，继而更背叛自己曾经出生并成长着的那个阶级和社会的价值标准和行为规范。从这个方面来说，不管她们长相如何，都当得起“美女”这一称谓。吴莉莉只是她们中的一员，又有何德何能被称为“延安第一大美女”？

参考资料：

澎湃政务：《延安故事 | 爱国青年奔赴延安》

文汇网：《档案春秋 | 延安有个“大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