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玉

任何历史的落脚点永远都在于人，所以对于某段历史，我们只需拿起透视镜对当时的核心人物进行解读就大概能够还原那段历史。隋朝的历史是以隋文帝更立太子为转折点，意味着开皇政治的结束，仁寿和大业政治的展开。而要想还原开皇政治，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对这段历史的深度参与者高颎这个个体进行还原，读懂了高颎，也就读懂了开皇政治。

北周大象二年（580）五月十一日，宣帝宇文赟突然发病，在领内史郑译、小御正刘昉等人的支持下，外戚杨坚取得了辅政的权力，随即就组建了自己的丞相府班底：以司武上士卢贲为丞相府宿卫、郑译为丞相府长史、刘昉为司马、御正下大夫李德林为府属、内史下大夫高颎为相府司录，在控制北周政治的同时谋划代周建隋的事。

在拿到执政权力到次年（581）二月十四日称帝的这段时间内，杨坚又逐渐将郑译等人边缘化，将其政治班底优化为以高颎、虞庆则、李德林为核心的精英团队。之所以将郑译等人边缘化主要是因为这些人属于宇文赟的幸臣，他们当时之所以选择支持杨坚只是为了投机，享受拥戴的政治红利，所以，杨坚不管是出于稳固权力的考虑，还是开启开皇政治都有必要远离这帮人。

因此，开皇政治这盘棋的操盘手就变成以高颎等人为核心的精英。

高颎此人，不仅文武双全，且政治绝对可靠，史书记载其“少明敏，略涉文史，尤善词令...有文武大略，明达世务”，更重要的是，高颎在最初面对杨坚要将其引入相府班底时的态度是异常坚定，他对前来传达杨坚意思的杨惠说：“愿受驱驰。纵令公事不成，颎亦不辞灭族。”

这里交代一下，这里的杨惠就是后来改名为杨雄的观德王。

如此有才华且坚定的支持者，杨坚当然要将其作为开皇政治的核心，尤其是在他初即位根基严重不稳的情况下。而高颎对开皇政治的影响几乎就是全方位的，覆盖政治、军事、人事等各个方面。

先说军事。高颎在军事上对于隋朝的贡献首先是协助杨坚平定尉迟迥之乱。北周大象二年（580）六月，相州总管尉迟迥面对杨坚执政的局面果断起兵造反，虽然杨坚派出韦孝宽率领关陇府兵前去平叛，但前方的军心却并不稳，甚至有梁士彦、宇文忻和崔弘度三总管与尉迟迥联络、接受尉迟迥赠金的传言。

由此可见，杨坚当时所处的局面并不如史书中描写的那般云淡风轻，而是走的步步惊心，稍有差池，就会万劫不复。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相府司录的李德林就建议杨坚，派一名心腹前往前线以稳定军心，即使发生不可控的事件，也能及时应对。

但是呢，崔仲方、刘昉、郑译三人都编出了各种理由拒绝前往前线。这三人的态度进一步验证了杨坚当时前途的不确定。

面对众人的推辞，高颎果断站出来接受了监军一职，据史书记载，高颎当时“受命便发，遣人辞母，云忠孝不可两兼，歔欷就路”。杨坚的反应是，“坚喜遣之”。

对于这种政治可靠又勇于担事的人才，杨坚没有理由不重用。而高颎在前往前线之后也果然稳定了军心，助力韦孝宽在沁水击败了尉迟惇，随之顺利进军邺城并最终平定了尉迟迥之乱，稳定了关东局势。

此次高颎虽然只是监军，但却为杨坚平定尉迟迥之乱立下了大功，助力杨坚之后顺利登上了帝位。

杨坚登基并不如史书所形容的那般顺利 图源/剧照

因此，杨坚在之后的任何军事行动中都是以高颎为帅。581年九月，面对南陈以周罗睺和萧摩诃率军攻隋的局面，隋文帝杨坚正式决定，发兵灭陈，以上柱国长孙览和元景山并为行军元帅，长孙览向庐州、景山趋汉口，命尚书左仆射高颎节度诸军。

而文帝之所以以高颎节度诸军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根基不稳的情况下他只能重用高颎这种政治上绝对可靠的人。只是，此次南征却因为突厥突然南下而不得不终止。隋朝最终与南陈谈和专意对付北边的突厥。

不过呢，高颎却给出了灭陈的总体战略。开皇七年（587）十一月，文帝在从冯翊回来之后与高颎商量灭陈之策，高颎给出的方案是：在江南水稻成熟时，立刻集结军队造成用兵的假象以荒废对方的农时，如此反复，也会从心理上麻痹对方，等隋军真的要决定用兵时，对方必然不会重视；派人去烧对方的粮仓，在后勤层面给对方不断放血。

而且，贺若弼和韩擒虎这两位灭陈的主将也是高颎为文帝所推荐，文帝以贺若弼为吴州总管，镇广陵；以韩擒虎为庐州总管，镇庐州。让这两人潜为经略，为南征做准备。

开皇八年（588）十月，文帝在初步解决了突厥问题之后正式决定发动灭陈之战，以晋王杨广为淮南道行台尚书令兼行军元帅，节度东西战场所有隋军。但是呢，此时的杨广也只是挂名，隋军事实上的指挥者是作为元帅府长史的高颎。

最终，隋军顺利拿到了灭陈的结果。

在灭陈之后，文帝就转而将所有精力都用在解决突厥问题上，主动北征。开皇十九年（599）二月，在收到突厥的都蓝可汗准备进攻大同城的情报之后，文帝决定主动出击，以汉王杨谅为元帅，节度各路军；以尚书左仆射高颎出朔州道；以尚书右仆射杨素出灵州道；以上柱国燕荣出幽州道。

由于杨谅只是挂名，所以隋军事实上的统帅是高颎和杨素。四月，高颎手下的上柱国赵仲卿部作为前锋与都蓝相遇，交战七日，大破之，随之又追到乞伏泊，又大破之，俘虏千余人，牲畜以万计。

在都蓝后军到来的情况下赵仲卿和高颎合击都蓝，突厥大败。高颎进击，过白道，逾秦山七百里而还。

虽然对突厥之战高颎不是主要参与者，但依然是被文帝委以腹心的存在。

在这次北征之前，高颎还参加了隋军的东征。开皇十八年（598）二月，高丽王高元反，率领靺鞨之众万余进攻辽西，文帝大怒，于是于当月四日以汉王杨谅和王世积并为行军元帅，率领三十万隋军东征。和灭陈之战一样，汉王只是挂名，实际的指挥权由作为汉王长史的高颎负责。

只是，此次东征因为受气候影响隋军根本没到辽东就因为死伤惨重而还军。

以上就是高颎参与开皇年间军事的详细情况，由于高颎是作为文帝当时心腹的存在，所以读懂了高颎的军功也就读懂了开皇年间的军事。

当然，像高颎这种文武双全又作为文帝心腹的人自然也是开皇政治的深度参与者，比如，高颎制定输籍之法，将赋税征收的方式予以定式化，极大的充实了帝国的府库，为开皇之治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另外，高颎不仅自身深度参与政治还给文帝引荐了不少精英，比如，虞庆则，高颎认为此人有文武干略于是就推荐其为石州总管。一直过着隐居生活的苏威也是高颎推荐给文帝的。

由于高颎是观王杨雄推荐给文帝的，所以开皇政治就成为以杨雄、高颎、虞庆则、苏威为核心的所谓的“四贵”主导的局面，据《隋书.观德王雄传》记载：“雄时贵宠，冠绝一时，与高颎、虞庆则、苏威称为‘四贵’。”

由此我们就可以看出，开皇政治是以高颎为核心，以杨雄、虞庆则、苏威等人为辅助的团队作战的模式，开皇之治属于一个政治集团集体创造的结果。

这里之所以突出高颎又是因为，高颎对于开皇政治的贡献最大，用史书的话来说就是：“自余立功立事者，不可胜数。”

不过呢，除了“四贵”，杨素也是被文帝所重用的关陇新兴势力。

杨素也是文帝的心腹 图源/剧照

只能说，文帝由于是以外戚的身份通过禅让的方式代周建隋，根基严重不稳，所以就只能重用高颎这样的外人、腹心，同时打造以杨素为核心的新兴关陇贵族以制衡老资格的关陇贵族。

以外制内、以新制旧是文帝稳固皇权的帝王术。

除了苏威和虞庆则，韩擒虎等人也是高颎推荐给文帝的，据史书记载：“及蒙任寄之后，竭诚尽节，进引贞良，以天下为己任。苏威、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等皆颎所推荐，各尽其用，为一代名臣。”

这里多说一下，当时隋朝以高颎、杨素为代表的精英都是文武双全的存在，据史书记载，虞庆则属于“文武干略者”；贺若弼不但弓马娴熟，且文章也写得极好，高颎称赞其“朝臣之内，文武才干，无若贺若弼者”；韩擒虎虽然是武将，但却好书法，通经史百家；杨素不仅善于雄辩，且深具英豪之姿，是与韩擒虎、史万岁齐名的猛将。

只能说，隋初的精英在继承北朝武力的同时也吸收了南朝士人的文化优势，同时具备文学和武功体质，这也是隋朝能够灭陈的原因之一，也是隋唐能够成为世界性帝国的重要支撑。

但高颎最终还是因为反对文帝废立太子被边缘化，从此基本退出帝国的权力核心。随着文帝更立太子并改元仁寿，大隋的开皇之治彻底成为历史。

大业三年（607），高颎被隋炀帝杨广以诽谤罪斩杀。

只能说，当高颎选择支持前太子杨勇时，其命运就已经注定。这就是历史的残忍之处，文帝出于稳定新太子杨广的地位就必须将高颎边缘化，而杨广对于曾经的反对者也是毫不留情。

当然，炀帝杀高颎也是因为其和杨素一样成长为新兴贵族，威胁皇权。本质来说，高颎和杨素的悲剧是共通的，只是杨素的结局稍微好点，病死了而已。

但高颎毕竟为大隋、为开皇之治作出了一定的贡献，历史对其的评价也相当公允，据《隋书.高颎传》记载：“当朝执政将二十年，朝野推服，物无异议。治致升平，颎之力也。”

总之，对于开皇政治，我们只需解读高颎这个个体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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