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习结束休息几天后,我们进入师里固定的驻地——明斯克。
成千上万的明斯克人涌上街头,满街的“乌拉”和欢呼声。我认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能象苏联军队这样受到人民如此的拥护和热爱。
现在,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想起,过去曾在本师的老战士,那些察里津、基兹利亚尔、阿斯特拉罕、普加切夫斯克、布祖卢克等地域著名交战的参加者是怎样欢迎我们的。
正是他们为了保卫苏维埃政权不惜自己的生命同白卫军部队和反革命进行…………我们师的许多战士本身就经历过国内战争前线的严峻考验,往日战事的回忆,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容易理解,而且十分亲切。
分配给我们团的营房还住着步兵第4师,他们还来不及搬往斯卢茨克。于是,我们不得不暂时住在城郊居民的房舍里,每3-4个人住在一处,都不十分方便。
使情况变得更为困难的是开始了连绵秋雨,接踵而来的是难以通行的泥泞。在这种情况下,必须保护好马匹,建设马厩,修膳营房和仓库等设备并准备冬季训练用的设备和器材等。
我们召集党员开会,然后向全团讲清了当前的情况。回忆起这一段遥远的艰难的岁月,我想指出,当时人们为了美好的未来,宁愿作出任何牺牲,忍受任何艰苦。
当然,也有个别人怨天尤人,但是他们很快就受到红军战士的舆论抵制。健康的红军战士的集体精神,这是一股多么巨大的力量啊!哪里有精力充沛的社会活动积极分子,那里就始终充满了集体团结友谊。这是在战斗准备中发挥创造精神和获得成功的保证。
到11月末下雪时,我们搬进了营房,马匹也进入马厩。当然,修膳营房设备的工作还是大量的,但主要的工作已经开始做了。
摆在我们面前的下一项任务是正确地组织新条件下的军事训练和政治训练。
现在来看,这一切很简单,可是当时,我26岁当骑兵团长,有多少生活经验呢?
在旧沙皇军队里,我进过军士教导队,在红军进过红军骑兵指挥员训练班,这就是我全部的学历。
国内战争以后,我曾加紧学习所有可能得到的军事书籍,特别是战术方面的书籍。
当时,我觉得自己在实际工作方面比在理论问题上强,因为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我就受过不错的训练。
我很熟悉军事训练的方法而且很喜欢这一套。而在理论方面,我知道,我落后于生活本身对我这个团长的要求。
经过思考,我得出结论:
必须抓紧时间顽强学习。
可是,团的工作呢?在团里事事都得管,一昼夜必须花上12个小时,出路只有一个:
在每天的工作日程上再加上3-4个小时自学,至于睡觉和休息,那没有关系,可以在获得知识后再休息。
象这样想的不止我一个人,在国内战争期间,从普通红军战士、旧军队的士兵和过去的军士成长起来的大多数指挥员也都是这样想的。
那个时候,军队的骨干核心大大地巩固了。然而,人员的流动性还未能克服,供应很差,军队的动员准备也很差。当时,在托洛茨基管辖下的军事机构缺点严重。
1924年1月,俄共(布)中央全会决定检查军事机构的工作,委托起初以古比雪夫、后来以古谢夫为首的党中央军事委员会负责检查。

伏龙芝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伏龙芝、伏罗希洛夫、布布诺夫、奥尔忠尼启则、安德烈耶夫、温什利赫特、什韦尔尼克和其他人参加了向中央全会报告军队状况的材料的准备工作。
对于收集到的现实情况进行了分析,从分析中得出的结论是不能令人满意的,问题很尖锐。
很明显,巩固我国武装力量的任务要求我们进行彻底的军事改革。由俄共(布)中央批准的该委员会的建议成为这一军事改革的基础。
军事改革的最重要措施之一,就是结合常备军制推行就地补充红军的原则。
就地补充原则适用于步兵师和骑兵师。这一原则的实质就在于,使尽可能多的劳动人民,在尽量少脱离生产的条件下,接受必要的军事训练。
步兵师和骑兵师中,大约编制人员的16-20%为基干指挥员、政治工作人员和红军战士;其他则为非基干人员,他们在五年期限内每年集训一个月(第一次三个月),其余时间战士从事工农业劳动。
当情况需要时,这种制度可以保证各师以原有基于力量为基础,迅速补充足够数量的受过充分训练的人员。
再者,地区部队五年内训练一个战士的花费比常备部队两年内训练一个战士的花费要少得多。当然,全是常备军固然更好,可在当时条件下,是不现实的。
各项军事改革措施在1925年9月苏联中央执行委员会和人民委员会通过的兵役法中固定了下来,这是我国规定全体公民服义务兵役制的第一个全苏兵役法,它还规定了武装力量的组织编制,改组了中央和地方的军事指挥机关。
以伏龙芝为首(图哈切夫斯基和沙波什尼科夫为副)的新的工农红军参谋部真正成了红军的主要组织中心,指挥层次简化,而工作效能和责任心增强,党自上层巩固了领导武装力量的新的组织系统。
1925年1月,杰出的布尔什维克和统帅伏龙芝担任了陆海军人民委员及苏联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
一天,国内战争时期的传奇英雄布柳赫尔来到我们团。
革命以前,他是梅提施车辆制造厂的工人,后来是沙皇军队的军士,从1916年就是布尔什维克党党员。

1915年,布柳赫尔旧照 图片来自网络
我听到过许多关于他的传说,但见到他还是第一次。会见布柳赫尔这对于我们全团的战士和指挥人员来说是一件大事,加伊师长邀请他来视察我们团的训练教育工作,这是我们团的很大荣誉。
布柳赫尔首先仔细地察看了人员的伙食,对做好的饭菜很满意。他走出厨房时,同所有炊事员紧紧握手。他们脸上显出十分激动的神情。
然后,他察看了所有的宿舍和文娱设施。在视察的最后,他问道:
“你们的战备情况怎么样?要知道你们离国境线不远。”
我回答说,全团人员都清楚了解自己的职责,随时准备履行对祖国的义务。
“那很不错嘛。现在请你向全团发出‘警报’信号。”
说实话,这是我所没有料到的,但我毫不慌张,我向团值班员命令道:
“发出‘战斗警报’信号。”
一小时以后,全团在驻地集合完毕。布柳赫尔非常仔细地检查了骑兵的驮载、武器、装备及其一般战斗准备。他特别仔细地检查了机枪连,对一个机枪班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因为,他们没有按规定往机枪内注水,而且没有储备。
布柳赫尔问道:
“你们知道这种疏忽在战争中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战士们无言对答,脸胀得腓红。
“要从这个错误中吸取教训,同志们。”
布柳赫尔在检查过战斗准备以后,提出一个补充战术情况:
假设敌人正接近一个非常重要的战术地区,企图很快地夺取它。
“敌人”距该地区12公里,而我团距“敌人”约25公里,这就是说,有利的战术地区位于我团和“敌人”的中间。
时间紧迫,已不允许向下级指挥员说明情况、解释战斗任务,因为延误时间“敌人”就可能先于我方到达该地区。
我定下决心:
第1连带4挺重机枪和一门火炮作为前队随我快步前进,战斗任务在途中布置。团的主力在副团长指挥下距前队3公里行进,准备投入遭遇战。
在前进中不断变换步法,有时用跑步。最后前队得以先“敌”占领该有利战术地区,组织火力迎击敌人。
战斗结束后,布柳赫尔向全团讲话:
“谢谢你们,指战员同志们,你们忠诚地履行了军人职责。你们团今天显示出的一切都是应当受到称赞的。
我号召你们忠诚地继承并发扬光荣的萨马拉骑兵师的战斗传统,这个师曾同白卫军和干涉军进行过英勇战斗。希望你们随时准备完成我们伟大祖国的战斗命令。”
全团报以欢呼“乌拉”。很显然,布柳赫尔热情的话语,使战士们非常感动。
他那热诚的态度也使我深受鼓舞。这位同苏维埃共和国的敌人英勇斗争的无畏战士、传奇英雄布柳赫尔是我们许多人心目中的理想人物。我毫不隐瞒,我一直梦想成为象这位卓越的布尔什维克、坚定的同志和天才的统帅一样的人。
1924年7月底, 加伊师长召见我,问我在充实自己知识方面做了些什么。我回答说,我读了许多书,并且分析了一些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例。另外,还准备了不少材料给团的指挥干部上课。
加伊说:
“这一切都不错,都值得赞扬。但是还不够。军事在不断发展,我们的指挥员需要比较系统地学习一些军事问题。
我认为,今年秋天你应当到列宁格勒高等骑兵学校学习。这对于你将来的事业大有益处。”
我表示感谢,并表示要尽一切努力,绝不辜负对我的信任。回到团里后,我抓紧一切时间坐下来学习教材、条令、教令,并着手准备入学考试。
入学考试很容易,可以说是形式,我名列前几名。当时,一起入学学习的还有罗科索夫斯基、萨韦利耶夫、巴格拉米扬、叶廖缅科和其他许多团长。

1920年代,一位妇女在列宁格勒(圣彼得堡)的涅瓦河边带羊群回家 图片来自网络
象其他许多学员一样,我是第一次到列宁格勒。我们怀着浓厚的兴趣参观了该城的名胜古迹,走遍了十月革命时作过战的地方。
当时,我哪能想到,17年后我会指挥列宁格勒方面军,抗击法西斯军队,保卫列宁城!
高等骑兵学校的校长是普里马科夫,是国内战争的传奇英雄,曾是光荣的契尔沃哥萨克骑兵第8师的师长,这个师在国内战争时期打得白卫军胆颤心惊。
他很结实,中等个子,有一头漂亮的头发,一双聪明的眼睛,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普里马科夫不久就赢得了学员的好感。他受过良好的教育,说话简洁,善于确切表达自己的思想。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普里马科夫被调往乌克兰,担任一个哥萨克军的军长。继他之后任校长的是著名的骑兵理论家巴托尔斯基。
我们都很高兴普里马科夫的提升,而且深信,凭他的才干,他可以成为一个杰出的指挥员。
不久,我们高等骑兵学校改名为骑兵指挥员深造班,学习期限从两年缩短为一年。课程相当繁重,课外还必须进行长时间的自修。
现在,当上了年纪的时候,回想当时学习军事知识的那种坚韧不拔、狂热的顽强性,真有些吃惊。
记得有一次,军事科学学会让我做一个题为《影响军事学术理论的基本因素》的报告。
现在,这个题目没有什么困难,可是在当时,我简直不知道如何论述这个问题,不知道如何开始,如何结束。
我们党组织的同志给了我帮助,这个报告甚至登载在为骑兵指挥员深造班学员所办的刊物上。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们深造班的党组织和列宁格勒的党组织在社会政治工作中进行了密切的合作。
列宁格勒各工厂的老工人——伟大十月革命的参加者常来我们这里作客。我们热情地听他们讲述会见列宁和冲击冬宫的情况。同时,我们也到他们工厂去,给工人们讲在国内战争前线上同外国干涉军和白卫军斗争的情况。
我们中间许多人不久以前也是工人,所以,我们彼此之间很容易了解,有着牢固的友谊。
学校经常举行骑马竞赛。在这种场合总有许多列宁格勒人来观看,我们的特技骑乘、障碍跳跃、砍劈,以及夏季赛马,障碍赛跑特别受大家欢迎。
这些竞赛每回必到的有罗科索夫斯基、萨韦利耶夫、巴格拉米扬和我,以及深造班的其他运动员。
秋季和冬季主要学习军事理论和政治课。我们常常通过沙盘作业和图上作业学习理论。另外,还用不少时间学习骑术和调教术,这在当时是部队指挥员必须熟练掌握的。
对于使用马刀和击剑术的练习也很重视,但这个课目是利用课余时间作为文体活动来进行。
1925年夏季,我们大部分时间是在深造班主任巴托尔斯基直接领导下,进行野外战术训练,他传授给我们许多知识和经验。
骑兵指挥员深造班结束时,进行了一次向沃尔霍夫河的强行军。在沃尔霍夫河,我们学习了携马泅渡和强渡江河。
携马泅渡是一个相当困难的课目。因为不仅要能熟练地着装游泳,而且还必须学会控制游泳的马。在骑兵训练中很重视掌握这套技术。
我还记得,在沃尔霍夫河训练时发生的一件有趣的事。当时,作业已经结束,我们班的学员、骑兵第42团团长米哈伊尔·萨韦利耶夫想显示一下自己高明的骑术。
他提议,让他表演一次不湿衣服和装具站在马背上渡河的技术。
领导同意了他的建议,但命令准备两条急救船以防万一。萨韦利耶夫把马蹬子搭在马鞍上,勇敢地骑上马向河里走去。
马越过浅滩,向深水游去,萨韦利耶夫紧握缰绳很有把握地站在马鞍子上。起初一切顺利,大约到了河中间,马显然是疲乏了,开始烦躁起来。
萨韦利耶夫竭尽全力也无法保持平衡,一头栽进水里,没入水中。幸好准备了急救的船只,否则就糟了。
接着,马单独游上了岸,不久,载着萨韦利耶夫的船也靠了岸,萨韦利耶夫象个落汤鸡一样。
自然,大家都哈哈大笑,拿他取笑,可是,他一点也笑不出,因为他不但渡河失败,而且在水里把靴子弄丢了。渡河时,靴子是挂在脖子上的,这样一来,他不得不穿着袜子走回营房…………
深造班结业后,萨韦利耶夫、阿斯特拉罕第37团的一个连长雷巴尔金和我决定不乘火车而骑马返回明斯克的工作地点,路程为963公里的田野道路,计划的行进路线要经过维捷布斯克、奥尔沙和鲍里索夫。
我们把计划呈送骑兵指挥员深造班领导后,获得批准,可沿途不能组织检查站、保养和膳食。
我们坚持不放弃原定决心,尽管事先清楚,会碰到很多困难,特别是寒冷多雨的秋天已经到来。
963公里的路程,计划走七昼夜,这种集体乘马远行无论在我们苏联,还是在其他国家都没有先例,如果情况顺利,我们准备创造一次集体乘马远行的世界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