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六年级时,尚金尚在读中一,我读中一时,尚金尚也在读中一,我读中二了,尚金尚还在读中一,我读中三了,老尚还是在读中一。
你说:“奇怪了,到底咋会事儿?”
明摆着的事儿吗!老尚,留级大王嘛!
初一一次语文课堂上,崔凤娥老师指名道姓:“尚金尚,起立!把你昨天的作文读一遍,让同学们听听!”
老尚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破作文本上神仙也识不得的狗屎字,读道:
“我最敬爱的人。
爹我爱,妈我爱,
哥我爱,姐我爱,
弟弟妹妹我都爱。”
女老师婉儿一笑,继而正色骂道:“外边站着去!尚糊涂!”
从此,老尚以先生所赐的美称自豪、自得。
当然,这个称呼是同学们的专利,老师们是不会这样叫的。
老尚身材高瘦,一双眯缝的眼,与笑脸儿配合、一双大耳朵,与小小的脑袋相衬,体现了完美的滑稽。
初一时的一天中午放学,我们有幸观赏了老尚的婚礼,那时候,背新娘的时尚还没有兴起,但是,老尚还是执意把高大微胖的新媳妇背进了新房中。
不料,老尚读第三个初一时,尚嫂子一胎给老尚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两个儿子随了娘的胖,但也得到了爹的挤眉弄眼的遗传。
从此,老尚的溜级大王的席位,再也没有人敢予以争夺了。
老尚虽然学习不行,但是,在学校其它事儿上的成就,还是满出色的。
学校有一小片菜地,需要耕锄,金校长叫尚金尚:“中午你回家借九把锄头。”
下午,老尚锄把担锄头,弄来两梱。
第二天,校长又说:“下午你借担粪桶,课外活动找几个学生帮你把茅坑掏掏。”
老尚回答:“不用!我一个人弄!”
傍晚,茅坑净光光,厕所干干净净。
有时,同学们有人擦伤脑壳碰破皮,要去卫生室找牛医生,尚哥大喝:“快快爬到我的脊背上!”
背起伤员一溜风。
老尚读了六年中一,看看文凭无望,更有家中一个婆娘和两个半桩娃儿嘴里需要填东西,无奈与“尚糊涂”的美名拜拜,回家捯饬坷垃蛋子去了。
学校统一发放毕业证书,金校长对教务处陈老师说:“给尚金尚送张毕业证吧!他是学校的功臣呀!”
陈老师把毕业证送去,老尚不在家,尚嫂子随手把老公的“荣誉”丢进针线筐里,不一会儿,让两个儿子争抢“传阅”,弄成了一地碎纸片子。
因为老尚认识几个“张、王、李、赵”,加上两条长腿快且勤,在大队里干了十二年的通讯员。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吹绿了山川田野,吹开了江河冰动,同时,也吹通了老尚那颗“糊涂”的脑壳和那颗从来不糊涂的心。
先是买来一只带孕母猪,三、二年下来,变成了一大群。于是,扩大面积,修筑猪舍,自己种粮养活这群“妖孽”,并且戏说老母猪是自己的黑皮钱夹子。
看看钱袋子渐鼓,大儿尚大当养殖场场长,小货轮买饲料,二儿子尚二开车驰骋,老头儿退居二线当顾问不顾问,整天提溜个画眉笼子,腰里别两个鹌鹑袋子,大街上溜溜达达,茶馆里说三道四,棋盘子旁使卒开炮、喝马赶车、将帅憋士,真是风光无限啊!
转眼,老尚已经七十又三岁,晚饭后,大伙儿清除垃圾,老头老太坐在宽畅的大客厅里,咧着没有了门牙的嘴,乐喝喝的笑看《孙悟空大闹天宫》。
大孙子、大孙女在电棒棒灯下做作业,小孙子、小孙女爬在爷爷、奶奶的腿上嗑五香瓜子。
清晨,尚家大院先是一片寂静,继而,二儿媳推着饲料翻斗车,大儿媳拌食棍子在槽帮子上一敲,满圈猪子,“哼”天“哼”地,满圈子响起了享用时的赞美歌声。
老尚刚起身,脚上踢拉个没了后跟底子的呱嗒板子,揣着个大茶缸子,站在自来水龙头旁有一搭没一搭慢慢刷着他那红牙槽子!
赵红俊(文/ 赵红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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