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老蹓街 沧海桑田话古今 真是人生起起落落，财富聚聚散散。看看我们吉家，不说跟随明太祖打天下的吉老太君，那太远了，无论多么风光，多么威武，多么富贵，都只是传说罢了。 如今单说我祖父一辈，他们兄弟俩历尽千辛万苦，侥幸活下来回到石绣府蛟龙郡安了家，到今天的蓝峰市金绣镇金龙村，只不过七八代，也就一两百年时间，穷了富，富了败，演绎了许许多多故事。更何况大千世界呢？吉毓德继续说。 王老先生，因为你问的是我的堂叔吉灵模，我就先给你讲了我叔祖父那一房的一些人和事。感谢你不嫌弃，真是人老话多，我们不妨出去走一走，顺便看一看金绣镇两条街道的巨变，感受什么是沧海桑田。 吉毓德和王炳和两老一起去镇上的街道蹓跶。 金绣镇虽然发展变化很大，但依旧是双板桥街和锦绣行街这两条商业主街。沿着这两条主街延伸，扩展，把这两条原来相隔几公里的大街连成一线，街道两边的店铺、房屋改建，升高，加了几十条小巷，就是一座小城。但在蓝峰市依旧是小镇，小镇上的人口仍然不到十万。 第一节 石绣镇昔日的破旧与繁华 吉毓德从懂事伊始，就看到石绣镇以前的两条街道，无论是双板桥街还是锦绣行街，街道都是狭窄弯曲的，两旁的房屋大都破旧不堪，都是参差不齐的阁楼木板房，房屋两端用青砖砌成的墙垛污迹斑驳，有些用灰黄色土砖砌成的房子更是破败不堪。房顶上有钱人用的是乌青的瓦片盖成的瓦房，贫穷的人用茅草成正反人字形交叉覆盖的茅草屋。 那时，天刚刚蒙蒙发白，小镇附近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上街来，纷纷嚷嚷把小镇唤醒，小镇的大街小巷顿时活跃热闹起来。 他们的穿戴大都是青蓝两色，形式却各式各样。那些穷困的农户人家，身上穿着缀满了补丁的破烂长衫马袿，赤着脚穿着一双草鞋或趿拉着一双破旧的布鞋，肩上挑着箩筐或扛着农副产品。有些五六十岁的老人，白发长胡，嘴里含着一杆铜制的烟壶，吧哧吧哧，不停地喷出白色的烟雾。也有些头戴礼帽、身穿丝绸缎面长袍马袿的富贵人家，家人前呼后拥。 有些人披着蓑衣头戴斗笠，手里提着鸟兽肩上背着一杆鸟铳；有些人是拖儿带女，孩童的脚步踉踉跄跄，鼻子下流着两行脓涕。有些年轻的小伙子，兴高采烈拉扯着腼腆的新媳妇来街上看热闹。 还有几个牵儿带女的婆娘，胸前抱着一个不会走路的幼童，只要听到孩子哇哇大哭，她们就撩开衣襟，晃晃荡荡地露出一只肥胖的豪乳，右手挟着孩子，左手端过乳房，黑紫色的乳头对准孩子干燥红润的嘴里一塞，一幅幅满不在乎的情景，顿时充沛的乳汁在孩童的喉咙里发出汩汩的声音。看起来真有意思。 小镇上有钱的人精神矍铄，红润润的脸庞上散发出光彩，流露出一种傲气和自豪感。无线的人憔悴不安，腊黄的脸颊上闪着菜色，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郁郁寡欢，躲躲闪闪。 街道两旁各家商铺的老板与下人和颜悦色，站在自家的屋檐下，搓着双手满脸笑容，招唤着过往的行人。只要有人进店，店铺里的主人就会低头哈腰走了出来，笑容可掬。如果那人空手而去，他们就会就在那人的屁股后面垂着脸往地上啐上一口唾液，垂头丧气走进店里，然后又转过身朝离去的背景恶狠狠地低声骂上几句，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变色龙。 狭窄的、缓缓流淌的石绣河，从小镇的中央穿过，汇入湘江，流向洞庭湖。 石绣河其实是一条并不宽敞的小溪，但是我们当地人都爱称它是河。河水清澈透亮，水天一色，河面上常有稀稀疏疏的几条木筏子在轻轻摇拽。 小河潺潺流水，天上的蓝天白天都映像在河面上。站在高处可见清澈的河底里，印着丝纹的石子，银鳞般的小鱼在水里追逐，矫小的蝌蚪摆着尾巴，黑着一双小眼睛也在不停地游荡着。 只要天气转暖，就有许多人喜欢去河边看热闹，或拨拨水抹个凉水澡。冷不丁有人向河中打几个瓦片玩水漂，比一比谁的瓦片射得远，跳的水漂多。小河两岸，人来来往往，来河里洗衣物，洗菜的，挑水的人络绎不绝。 从住宅区去河边只有一条狭窄的人行小路，河堤两旁有大片空地，长着杨柳树、樟树、桂花树……这些树枝繁叶茂，引来不少的鸟儿躲在树枝和草丛里，叽叽喳喳，高鸣低啭。树下绿草如茵，是大家来河边玩耍、休憩的好地方，也是年轻人约会、谈情说爱理想的王国。树木稀疏的地方，有勤劳的人开荒种着蔬菜。 有时，几个顽皮的孩童围着大树，在绿草丛中大声吆喝着，尽情跳跃着。嬉闹的鸟儿在树草间振翅飞翔，惊叫，它们或从一棵树的枝桠上飞跃到另一棵树的树枝上，或从树枝上倏地冲下，躲藏在一簇簇茂密的青草里。实在无奈，它们就从吵闹的树草间，掠过河面远走高飞了。 偶尔间从河岸边低矮破旧的吊脚楼下，走出几只鸡鸭在河堤上的草丛里觅食，有时引吭高歌，旁若无人的走走停停。 曾经，吉毓德闲暇时，喜欢在双板桥上久久站立，或举目四望，或低头沉思。看着那细长的河水悠悠流淌，思绪万千。然后又脚步悠闲地走下桥端二十四级石阶，停靠在桥头下。站在桥头举目仰望双板桥，就像站在平地上仰望山坡。桥南端的桥头还有一段五六十米长的青石板路，路面坑坑洼洼，亮溜溜地闪着青光，有些整块青石板呈现出裂缝，在那些青石板相交的缝隙间地钻出了顽强的小草。每年春夏河汛时，只要接连下几场大的暴雨，河水就会漫延到街道上。 他站在双板桥下的南端停留了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走进他家店铺那条只有两三米宽的巷子里。巷子不长，从进口到出口成一个弧形，两头直通主街道，在巷子的中央处有一条甬道直通石绣河。因为街道上的人们都用上了自来水，渐渐地也没有几个人去河里做事，巷子里就显得悄无声息，冷冷清清。巷子两旁的房屋因年代已久，房子低矮破旧，显得格外的朴素淡雅，古色古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