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城府与腹黑,她能掌控内宅和晚辈,靠的是手段不是善心

薇薇聊红学 2024-06-18 16:42:24

《红楼梦》中的贾母是什么人?

在很多读者的眼中,贾母是一个养尊处优、身上充满着睿智与宽容的人。

在读者的眼里,贾母疼爱晚辈:

黛玉知是外祖母了,正欲下拜,早被外祖母抱住,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贾母会在晚辈面前真情流露。

在读者的眼里,贾母惜老怜贫:

刘姥姥笑道:“老太太留下我,叫我也热闹一天去。”

高贵的国公夫人,能和一个农村老太太刘姥姥平等交流。

在读者的眼里,贾母体贴下人:

贾母道:“再找一找,只怕还有青的。若有时都拿出来,送这刘亲家两匹,做一个帐子我挂,下剩的添上里子,做些夹背心子给丫头们穿,白收着霉坏了。”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这时候还能惦记着给丫鬟做工作服,贾母对下人的呵护不言而喻。

贾母只是这样一个温暖又柔情的人吗?

当然不是!

贾母的身上还有着另一面,这一面让整个荣国府对她都充满敬畏。

王夫人有过这样的表达:

凡有想不到的事,你来告诉我,别等老太太问出来,我没话回。

王熙凤也对王夫人说过这样的话:

凤姐道:“太太快别生气。若被众人觉察了,保不定老太太不知道。

哪怕是像王夫人和王熙凤这个级别的豪门贵妇犯了错,她们也生怕贾母知道了追责,为什么?

这足以说明贾母身上的另一面有城府且腹黑,杀伐决断比凤姐还要狠辣,才能镇得住贾府。可贾母做事大面上却又让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在宅斗中能全身而退。

贾府那一家子都是什么人?

其实探春看得才透彻:

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象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能在吃人都不吐骨头的荣国府,慢慢站到权力顶峰的贾母,她到底有怎样的手段?

咱们就来抠细节掰扯一番。

一.贾母如何处理内宅?

当年的贾母是如何处理内宅的?

很多读者都会认为这是个脑洞题,需要读者依靠想象力才能回答的。

其实不然,作者已经在小说的很多细节中,透露出贾母是如何处理内宅的了,就看读者能不能自行还原……

贾母的丈夫贾代善,当年的荣国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答案也许很残酷,像贾政这种一本正经、认真工作的腐儒,才是贾氏一族的特例。

荣国府的贾赦、贾琏、贾环,宁国府的贾敬、贾珍、贾蓉甚至是男主角贾宝玉,他们的身上都能有共同点,这个特点就是纨绔且好色。

贾氏一族男子的好色只在程度上有所不同,骨子里的肮脏与不负责是一样的……

顺便说一句,贾宝玉这个人物形象还算光辉,那是因为他做过纨绔公子哥之后,有过深刻的自我反省。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贾氏一族的男子一脉相承,好色是写在他们家族基因里的,少有人会是例外。

那贾代善呢?

第2代荣国公贾代善的个人条件更好,更不会是一个痴情、忠贞的好男儿!

同时,荣国府的凤凰贾宝玉身边,都有那么多的女孩不顾一切地向他的身边冲,读者可以假想一下,比贾宝玉更高贵真正的国公爷贾代善身边,该会有多少女人围着?

这些不顾一切求上位的女人,更是让贾代善想忠贞都难。

事实上,贾代善跟贾赦差不多,也是个姬妾成群的主儿。

说话要有凭证,不卖关子直接上证据:

一时吴家的取了旧账来。探春看时,两个家里的赏过皆二十两,两个外头的皆赏过四十两。外还有两个外头的,一个赏过一百两,一个赏过六十两。

这是荣国府账本上,对入贾母房里贾代善的小老婆领丧葬费做的记录。

这个记录,读者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贾代善至少有6个小老婆。

我为什么说贾代善至少有6个小老婆,而不是最多有6个小老婆呢?

那是因为,贾代善的有些小老婆,也许很年轻就死了,没有在荣国府为家人领取过丧葬费;

贾代善的有些小老婆,也许像香菱一样,从小就被人拐卖了,没有家人,自然也不可能为家人去领丧葬费。

贾代善的小老婆,保守估计数量也能凑成两桌麻将(就是至少8个人)。

这么多女人的内宅,贾母将如何管理?

王熙凤看上去既精明能干又泼辣狠毒,可她只在处理同尤二姐和秋桐两个女人的关系时,就把自己累得心力憔悴几乎丢了半条命,这么一比,贾母比王熙凤有城府多了!

贾母能在谈笑间,把内宅中的女人都拿捏得死死的……

贾母掌控小老婆的方式,其实教给过王熙凤,只是凤姐没有体会明白罢了。

其实读者,完全可以借着贾母如何教王熙凤对待丈夫小老婆的方式,来看贾母是怎么控制内宅的。

如果丈夫看上了风流妖娆的仆妇该怎么办?

贾母的处理方式,凉拌。

贾母笑道:“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们年轻,馋嘴猫儿似的,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的。都是我的不是,他多吃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

凤姐过生日的时候,丈夫贾琏和仆妇鲍二家的不清不楚,这就是贾母的态度,风轻云淡完全不在乎的样子。

有一些读者,把贾母的这句话解读成为对孙子的袒护,可我另有看法。

贾母对凤姐很是疼爱,这句话是在真心教凤姐如何处理丈夫的花心。

当凤姐知道同她丈夫不清不楚的女人只是个仆妇时,她就应该把心放到肚子里,就当是看到猫偷了一次腥。

为什么?

荣国府是要脸面的,贾琏也是要脸面的。

身为公子哥的贾琏,会不要脸面的在贾母和父母面前,为仆妇鲍二家的求一个名分吗?

答案是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那就完全不用闹得人尽皆知,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日子还长着呢。

贾琏会把一个仆妇放在心上多久?

这个答案很残酷,贾琏最多就是把仆妇当个玩意儿,玩了几次之后就丢一边去了……

等贾琏对鲍二家的新鲜劲儿一过,他自己都会嫌这件丑闻难堪,那时候凤姐随便把鲍二一家打发到庄子上,他都不会表示反对。

一个情敌,就可以这样简单的凉拌过去。

丈夫看上了身边的丫鬟怎么办?

答案是拖着不办。

贾宝玉和王夫人曾经都看上了袭人,可袭人的丫鬟最终别说姨娘了,就连通房丫鬟的名分都没得到,年纪大了之后,嫁给了蒋玉菡。

贾母没看上袭人,对于王夫人背地里给袭人加薪,安排姨娘的待遇,她都故作不知。

反正只要王夫人不把窗户纸捅破为袭人要名分,贾母给袭人的,就是丫鬟的地位。

当王夫人主动在贾母面前申请给袭人升职的时候,贾母就玩拖字大法:

而且你这不明说与宝玉的主意更好。且大家别提这事,只是心里知道罢了。

这一拖能拖到什么时候?

答案可能是袭人的一辈子。

读者可以假想一下,如果贾代善喜欢一个丫鬟,他敢直接去对长辈说吗?

答案是未必。

这时候贾母就可以故作不知。

贾代善一定会为丫鬟讨要名分吗?

答案是未必。

每唆贾环去讨,一则贾环羞口难开,二则贾环也不大甚在意,不过是个丫头,她去了,将来自然还有,遂迁延住不说,意思便丢开。

贾环的这种想法,会发生在荣国府任何一个公子哥身上,包括贾代善。

贾代善喜欢的丫鬟年纪大了,他身边还会出现更年轻貌美、活泼俏皮的丫鬟,由来只见新人笑,到了那个时候,贾母随随便便的就可以把旧人打发出去嫁给小厮。

拖住时间,可以改变太多的人和事……

丈夫要纳良妾怎么办?

贾母的办法,运用规则合理羞辱,让小妾一辈子抬不起头。

仆妇和丫鬟对正妻的地位没有威胁,可良妾确实有一定危险性的。

就比如王熙凤,她可以笼络平儿,暂时接受秋桐,却时刻都容不下尤二姐!

一旦尤二姐先生下男孩,那是真能威胁到王熙凤地位的。

王熙凤是怎么对待尤二姐的?

为了对付一个尤二姐,王熙凤那是瞒天过海、笑里藏刀、借刀杀人,把各种计谋用了一遍。

王熙凤是何居心真的没人看得出吗?

不可能!

别说是玩儿惯了宅斗的内宅妇人,就是贾琏这种粗心的男人,都看出凤姐对尤二姐没安好心,要是没有长辈压着,凤姐夫妇几乎反目。

这种事情要是由贾母来处理,她能做到既不伤了夫妻感情,还能让尤二姐活不下去,豪门的规则或者叫规矩,那是能逼死人的。

如果贾代善看上了一个小家碧玉,或者说是贾母的婆婆安排了一个小家碧玉来服侍儿子,这样的女子,贾母是无力阻止进门的。

可女子进门之后受到怎样的对待,那却是贾母可以把控的。

就算是良妾进荣国府一样是做妾,一样要给正妻磕头,在正妻面前做小伏低。

正妻教妾室规矩,那是社会地位赋予妻子的权力,就连婆婆都不会、也无权阻拦。

贾母会怎样给妾室立规矩?

让妾室在门口跪着不让站起来?

或是让妾室端着茶水不喝?

这些宅斗方式太小儿科、太过搞笑,差不多是现代人才能想出的笑料,这样挤兑人太明显、太露骨,完全不是有城府的贵妇的风格。

看贾母会怎么干?

贾母又戴了眼镜,命鸳鸯琥珀:“把那孩子拉过来,我瞧瞧肉皮儿。”众人都抿嘴儿笑着,只得推他上去。贾母细瞧了一遍,又命琥珀:“拿出手来我瞧瞧。”鸳鸯又揭起裙子来。贾母瞧毕,摘下眼镜来,笑说道:“更是个齐全孩子,我看比你俊些。

此时,贾母维持着一贯慈祥的态度,还是笑着和众人聊天儿,可谈笑的背后,却带着腹黑的算计,就看读者能不能看得出来了。

姑娘是官家小姐又如何,是小家碧玉又怎样?既然是来荣国府做妾,那就得有做妾的样子。

被主母当成货物一样瞧瞧肉皮儿;

被少奶奶扯下自尊看看小脚裹得好不好,都是豪门规则之内那些妾室应该忍受的羞辱。

对于这种看似热情的羞辱,无人会给妾室撑腰,哪怕是她们的丈夫!

如果妾室因为受了羞辱去找丈夫哭诉,只会换来丈夫的痛斥,痛斥她们小家子气、不懂规矩。

而豪门繁琐又严苛的规矩岂止这些,在豪门儿媳妇儿要为婆婆立规矩,妾室也要给主母立规矩的。

每天要起来问候不说,还要端茶递水地服侍。

那些小家碧玉在自家也是备受尊敬的小姐,哪里受得起这样规矩的搓磨,用不了几年就会在精神和肉体上全部垮掉……

那时候贾母呢?

那时候贾母在众人面前,还是一个端庄得体、贤良淑德的少奶奶形象。

读者这时候再回忆起贾母说的那句话:

我如今老了,哪里还巧什么!当日我像凤哥这么大年纪,比他还来得呢。

王熙凤和贾母比起来,实在是差几个段位呢!

在贾母的房里,不可能出现上蹿下跳的赵姨娘;

在贾母的房里,也不可能出现像凤姐房中那种,少奶奶亲自下场和小妾宅斗的闹剧。

贾代善的小妾,都被贾母锁在自家院中的四角天空,没有任何自由。那些小妾能做什么?

答案是除了烧香念佛之外,她们恐怕每天都在等死。

这就是贾母收拾丈夫小老婆的手段,贾母只收拾丈夫小老婆手段了得?

不是的,贾母收拾起儿媳妇手段同样狠辣且隐蔽,读者要是不留心极容易错过这些精彩情节。

二.婆媳之间

贾母同两个儿媳妇,邢夫人和王夫人之间矛盾都很深。

这些豪门贵妇间的矛盾是由利益造成的,无法消除,只会越演越烈……

红学家有一种看法,说贾政是荣国府过继来的儿子,我赞同这种观点。

只有在这样的大前提下,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贾政一家是荣国府的当家人,而身为长子的贾赦一家,只能住在荣国府隔断的花园这里。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贾母为什么会赞成宝黛配。

我喜欢林黛玉这姑娘,但并不代表认为她什么都是优秀的。就比如林黛玉背后没有家族的支撑,因此无法形成同豪门的利益交换,这是她在婚配上的一个大短板。

贾母如果完全为贾宝玉考虑,是不会对林黛玉身上的大短板视而不见的。

在林黛玉才是荣国府直系血脉的大前提下,一切都迎刃而解。

贾宝玉不过是假宝玉,他自然是要娶林黛玉为妻的,这样,他们的孩子才具有荣国府真正的血缘,才能继承荣国府的荣耀与辉煌。

别说贾母了,就连荣国府的仆人都是这么看的:

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

宝黛成婚,林黛玉很自然的就会成为荣国府的当家少奶奶,这在荣国府上上下下的眼里都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就是这种顺理成章,就是王夫人不待见林黛玉足够的理由。

王夫人在荣国府经营了20多年,好不容易熬成了当家主母,突然间让她把所有的资源和权力都交到林黛玉的手里,这让她情何以堪!

王夫人自然想娶一个,她能掌控得住的儿媳妇。

这就让贾母和王夫人之间,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贾母和王夫人之间有矛盾,她跟邢夫人之间矛盾更大。

贾母和王夫人之间的矛盾,那是婆媳矛盾、是家庭问题,二人不至于撕破脸来闹让外人看笑话。

可贾母与邢夫人之间的矛盾,严格意义上不算家庭问题,是谁说了算,谁当家作主的问题。

贾政是荣国府过继来的儿子,而贾赦不过就是贾政的哥哥,荣国府家大业大,看在贾政的面子上,让贾赦也处理一些荣国府的内部事务,顺便捞点资源和好处,这是可以的。

可如果贾赦试图插手荣国府的家务,甚至敢觊觎贾母及荣国府的财产,贾母可是万万不会允许的。

在贾母的眼里,她的私产和人脉是属于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其他的人可不配得到。

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体己拿出来。

老祖宗看看,谁不是你老人家的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东西只留给他!我们虽不配使,也别太苦了我们……

这个时候读者会问了,贾赦什么时候觊觎贾母的财产了?

贾赦安排邢夫人明着向贾母讨要鸳鸯为妾,实则惦记的就是贾母甚至是荣国府的财产。

鸳鸯可是掌管贾母小金库的总钥匙,她知道的太多了……

当邢夫人和王夫人这两个儿媳妇都同贾母离心离德时,贾母该如何应对?

顺便说一句,贾母应对的可是真正的财产纷争,这比王熙凤应对尤二姐的局面可要难解多了。贾母是如何应对的?

贾母是既要给两个儿媳妇立规矩,让她们看清楚谁是荣国府的主人,又要分清主次借力打力,让两个儿媳妇之间产生隔阂,没有办法一起算计自己。

那荣国府呢?

荣国府表面上还要粉饰太平,让外人看不出荣国府内部的巨大矛盾,这是地狱级难度的家庭问题。

可贾母就是有这个本事轻松地给化解了……

鸳鸯抗婚,这段情节作者写得太精彩了。其实在这段情节中,读者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鸳鸯的身上。

鸳鸯的坚毅与抗争;

封建腐朽大家族对女性的摧残与迫害,都在这段情节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赚尽了读者的眼泪。

可请读者把眼光从鸳鸯身上移开,移到贾母的身上,读者就能在这一段情节中看到贾母在宅斗中的城府。

当贾母听到贾赦要纳鸳鸯为妾的消息后:

贾母听了,气的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

这个时候贾母要干什么?

她在共情鸳鸯吗?

答案很残酷不可能,丫鬟对国公夫人这个级别的贵妇来说,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真正的豪门贵妇,不可能因为一个丫鬟同儿媳妇翻脸。

后文中,王夫人将贾母看中的宝玉通房丫鬟的人选晴雯直接撵了出去,导致了晴雯的死亡,贾母会问责王夫人吗?

答案是不会。

身为国公夫人的贾母,对于晴雯之事,她只会同儿媳暗中博弈,比如她可以针对袭人……

那此时,贾母为什么气的得浑身乱战,她其实是在借题发挥,借着鸳鸯向王夫人表达,她对王夫人算计林黛玉的不满。

在贾母口中唯一可靠的那个人当然是黛玉,鸳鸯无论如何不可能有这样的地位!

王夫人算计林黛玉,这件事贾母一直知道,可贾母能怎么办?

王夫人对林黛玉的宅斗一直是玩阴的,她从来不在明面上针对林黛玉,贾母就算能看出王夫人的手段也只能暂时隐忍,贾母还差一个发作的机会。

鸳鸯抗婚贾,母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她开始连敲带打当众训斥王夫人。

因见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他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王夫人忙站起来,不敢还一言。

这段话贾母说得极重,她直接把话挑明了,问王夫人是不是一定要把林黛玉弄开了,再去针对她。

贾母的话是说出去了,为了鸳鸯也好,为了黛玉也罢,她真的会同王夫人翻脸吗?

贾母对王夫人敲打一番就可以了,然后她就得把话收回来,以贾母的城府来应对人际关系,真能做到收放自如。

(探春)便走进来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要收屋里的人,小婶子如何知道?便知道,也推不知道。”犹未说完,贾母笑道:“可是我老糊涂了!姨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他极孝顺我,不像我那大太太一味怕老爷,婆婆跟前不过应景儿。可是委屈了他。”

贾母要下台阶,探春便过来递梯子,探春能在荣国府要姐妹们的强,能得到贾母独一份的宠爱,那自然也是花的心思,并以超强的个人能力做支撑的。

探春的梯子一搭,贾母就直接走了下来,顺便自嘲自己老糊涂了。以贾母国公夫人的地位,谁敢真地说她老糊涂了,这时候王夫人的妹妹薛姨妈既然在场,那就必须主动出面来缓和尴尬的气氛了……

薛姨妈只答应“是”,又说:“老太太偏心,多疼小儿子媳妇,也是有的。”贾母道:“不偏心!”

然后呢?

听话听音儿,王夫人和薛姨妈这对老狐狸自然也能听得出来,贾母这个时候在公开针对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邢夫人。

贾母对王夫人是打一巴掌揉三揉,只要贾母对王夫人稍作安抚,王夫人必然得就坡下驴,在豪门,得罪了婆婆的儿媳妇是过不下去的。王夫人为了讨好贾母,自是得去针对邢夫人。

无论如何,贾母的私产都是准备给贾宝玉的,在财产这个点上,贾母和王夫人极容易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对于同样惦记财产的贾赦邢夫人,王夫人的排斥程度会比贾母还要大。

请读者注意,鸳鸯抗婚的时候,邢夫人还没在贾母面前伺候呢。

等到贾母在王夫人面前暗示了她对邢夫人的不满,剩下的事情,王夫人会冲在贾母面前替贾母解决问题。

丫鬟回说:“大太太来了。”王夫人忙迎了出去。要知端的……

贾母正在气头上,这时候邢夫人是可以回避的,可王夫人偏偏迎接出来了,这时候邢夫人就得硬着头皮站在贾母面前。

贾母对邢夫人,那可是直接下面子了!

贾母见无人,方说道:“我听见你替你老爷说媒来了。你倒也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

贾母训斥完邢夫人一切就结束了?

没有那么简单,贾母训斥邢夫人,只是下邢夫人面子的开始……

说毕,命人来:“请了姨太太你姑娘来说个话儿,才高兴,怎么又都散了!”丫头们忙答应着去了。众人忙赶的又来。

贾母在训斥邢夫人时,其他人出于礼数自然先行回避,之后呢?

如果贾母还愿意给邢夫人留一点面子,当天的其他活动会取消。可看贾母是怎么做的?

贾母命人将众人都请了回来,请读者注意,这时候她并没有给机会让邢夫人告辞,也就是说刚被训斥完的邢夫人,还要在给贾母立规矩的。

情节继续,众人都回来了,当然孙媳妇们和小姑娘是晚辈,贾母可以晾着她们让她们自己玩儿,她们也不会在意的。

可邢夫人呢?

贾母忙让坐,又笑道:“咱们斗牌罢。姨太太的牌也生,咱们一处坐着,别叫凤姐儿混了我们去。”薛姨妈笑道:“正是呢,老太太替我看着些儿。就是咱们娘儿四个斗呢,还是再添个呢?”

贾母主动张罗请薛姨妈一起玩牌,薛姨妈当然得应酬着。

请读者注意薛姨妈话中的含义,就是咱们娘儿四个斗呢,还是再添个呢?”

薛姨妈口中的娘儿四个,自然指的是贾母、王夫人、王熙凤和她自己。可如果真是这四个人玩牌,薛姨妈坐得下去吗?薛姨妈得多尴尬。

这时候有些心思简单的读者会问,薛姨妈有什么尴尬的?

答案很简单,邢夫人还在一旁给贾母立规矩呢,这时候客人薛姨妈和贾母在一处玩,这薛姨妈得多不通人情世故、多不长心才能玩得下去!

这才有了薛姨妈的这句话,还是再添个呢?

薛姨妈是明显的把话头递给了贾母,让贾母把儿媳妇邢夫人也叫过来一起玩。

读者这时候再看这段话,是不是能品出些韵味来了:

王夫人笑道:“可不只四个。”凤姐儿道:“再添一个人热闹些。”

这些豪门贵妇无论背后怎么宅斗,当面还是得端着长又有序的礼节,邢夫人不上牌桌,王夫人也不方便自己和婆婆打牌,于是也自然笑着说可不只四个。

这时候凤姐呢?

婆婆在一边立规矩,儿媳妇在打牌,凤姐可不敢这么做人,再添一个人热闹些,这个人指的是谁?

当然是邢夫人了。

面对这么多人的明示暗示,贾母就是装糊涂,偏偏又来了一句:

贾母道:“叫鸳鸯来,叫他在这下手里坐着。

这一场牌局那是写明了贾母的腹黑,她想下儿媳妇面子的时候,可以直接用丫鬟去打脸儿媳妇。

贾母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让邢夫人看清楚,荣国府究竟是谁在当家做主!

之后呢?

娘几个欢乐地打牌,凤姐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一吊钱顽不了半个时辰,那里头的钱就招手儿叫他了。只等把这一吊也叫进去了,牌也不用斗了……

凤姐等几个人陪贾母打牌的时间可不会短,一陪至少得三个小时左右。

这时候请读者注意,邢夫人还没有机会告辞,还在贾母房里给贾母立规矩呢。

这小半天的时间,邢夫人得有多难熬,读者想象都能想象得出来……

后文中贾琏也来了,贾母明着训斥贾琏,内涵却还是在训斥邢夫人和邢夫人背后的贾赦:

又不知是来作耳报神的,也不知是来作探子的,鬼鬼祟祟的,倒唬我一跳。

而邢夫人怎么办?

答案是没有办法,邢夫人只能忍受着贾母对她的当众羞辱。

论处理内宅事务,贾母极有城府且手段狠辣,只是贾母的狠辣,要么被作者写在其他人的情节里;要么被作者写在欢乐的谈笑之间,不仔细,不大容易看得出来。

可分析细节,偏偏又是名著吸引着读者阅读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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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聊红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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