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的蹂躏战术,规模越来越小了,蹂躏得也越来越如同挠痒一样了,偶尔攻下一个小村子,官兵们不是先占领、巩固阵地,而是发疯一般找吃的、用的、烧的,联勤部门的官兵,更是跟踪而来,锯树、扒房、拆梁、拆椽条,甚至连屋顶的茅草也拆了下来,拉回去当柴火了。
第12兵团副司令、第85军军长吴绍周叹息一声,便又回到了军部,一个白天,又要过去了,还不知道这个晚上是死是活呢。而副军长张文心,则早就不露面了,他如同一只冬眠的虫子,躲在军部的掩体里,没有叹息,也没有悲伤,更不会有什么喜悦,他麻木而疲惫地活着,希冀战斗赶快结束,是死是活是当俘虏,对于他而言,都无所谓了。
“没有到23师师部坐坐?”吴绍周关心地问着副军长张文心。他知道,张文心和黄子华、周卓铭关系不错,他们曾派人来接张文心到前沿阵地,说说过去的事,聊天解闷,借以打发难捱的时光。
张文心摇了摇头,说了声:“杜聿明又被围住了,你知道吗?”
吴绍周跟着摇了摇头,说道:“中午的时候,黄维通知我到兵团部开会,还接到空军副司令王叔铭和蒋二公子的电话,他们说是,杜聿明率领邱、李、孙兵团,已经向濉溪口攻击前进了,用不了两天,便能和我们胜利会师了。我当时就怀疑,此事的可能性不大。共产党那边,五大块部队,最肥的当数林彪,第二肥的,就是陈毅了,不说有五十万部队,四十万总还会有的。杜聿明手下的三个兵团,依我的算法,充其量不过20万人,而且是新败之师,士气低落,在大军追击的情况下,能逃出来,已经烧高香了,怎么可能还会来救援我们啊?”
张文心苦笑一声,说道:“老军长分析的,有道理。他们在飞机上吹牛,我们又奈何他们不得,更不可能与他们理论,由他去吧。只是,那边的电台报的,可是确切得很,他们被包围在永城、萧县之间了。”
吴绍周瞪大了眼睛,说道:“文心,可要注意了,上午的时候,胡琏还向黄司令官建议,要封锁各类电台信息。我们第85军的电台,早就交给兵团部了。这一次,还要子华他们,把第23师的电台也交上去,兵团部有命令,要么直接派人来通知,要么让第18军杨军长他们来通知。同时也说到了师、团长的无线广播问题,恐怕是要收缴上去的。你那台收音机,可要保管好了。虽说他只说到师长一级,但未必不含沙射影地说到我们啊。”
张文心冷冷一笑,说道:“只要兵团部政工处的人来收,我就交给他们,这消息,还用听,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罢了。蒋光头,叫我们死守,官兵们说,是让我们‘守死’,战场之上,不战死,就当俘虏,还能怎么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流不息,是防不住的。言由心生,防得住口,防得了心吗?”
吴绍周冷冷一笑,骂了句:“这孽,还不是他廖运周造的,他一走,我们成了后娘生的,连收听电报的权力也没有了。嘿,明天,他们就让我搬到杨伯涛的军部去,说是为我的安全考虑,也好接听兵团部及国防部的命令,好指挥黄子华他们的行动。老兄我已经成了第二个张学良。文心啊,你要好处为之啊。廖运周他们发表的电台讲话,尽量少听些,免得引起狗们的注意。”
正在两个人说着悄悄话的时候,第23师师长黄子华,和副师长周卓铭、参谋长张均铸,气哼哼地走了进来。周卓铭快言快语,不满地看着吴绍周,说道:“吴副司令官,听说你们三位大司令官做出果敢之决定,把我们第23师的电台给收缴了,送个信,还得他姓杨的转一手,就我们吃二馍。我看,你们三个再商量一下,干脆让他姓杨的,直接指挥好了。”
听着周卓铭指桑骂槐的话,吴绍周的脸如同被扇几个耳光一样,叹了口气,说道:“子华、卓铭,是我吴绍周无能,让你们受气了。咱不是嘴短吗?你说,廖运周叛变这事,咱理亏啊。”
“理亏,也是他们逼的,我们真的成后娘养的了。分粮食,政工处的人,天天来查我们的人头,一个米粒都不给多分,而他们第18军呢,分的东西不仅多,而且和我们的不一样,这个,可是我亲眼所见。”参谋长张均铸同样愤慨地说着:“再说这打仗,哪支部队不消耗弹药,他们倒好,全是美国佬的装备,配备的是进口炮弹,个大量足。再看看我们的枪械,全是老日货,空投的炮弹,和我们的枪械根本配不上号,姓杨的不要的破子弹,才如同打发叫花子一样,扔给我们。这仗,如何打?”
黄子华没有吱声,却如一个孩子般,委屈地蹲在了吴绍周面前,说道:“交吧,交吧,这仗,不用电台指挥,说不定打得还好些。”
就在几个人怨天尤人地时候,兵团部政工处的人员,已经到了。他们笑着,传达了兵团部会议的内容。吴绍周苦笑一声,说道:“好,好,好,我这就让卫士卷铺盖走。今天晚上,和杨军长住一起,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说着,走出了掩体。
张文心坐在那儿,没有动,指了指桌子上的收音机,冷笑一声,说道:“拿走吧。”
政工处长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张副军长,不要误会,黄司令官的意思是,暂时给大伙保存几天,等胜利了,一定会物归原主的。”说着,看了蹲在地上的黄子华一眼。
黄子华回身对参谋长张均铸说道:“张参谋长,把电台交了吧。我在这儿,和张副军长说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