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0年2月25日,道光皇帝病死于圆明园慎德堂。
当天下午,19岁的皇太子奕詝即位,发布诏书,宣布第二年为咸丰元年,这就是咸丰皇帝。
年轻的咸丰皇帝即位后,事必躬亲,颇有振作之心。
为了挽救日益衰落的大清王朝,他以清洗军机处为突破口,试图以儆效尤,整顿吏治,扭转朝堂之上的歪风邪气。
不过,咸丰干的这些事,嘉庆和道光当年也干过。根本没有用。
进入十九世纪的清王朝,就犹如一艘到处漏水,正在缓缓下沉的破船,已经无药可救。
因此,咸丰即位后的锐意进取,看似雷厉风行,实乃教条主义。
他在不分析事物的变化、发展,不研究事物矛盾特殊性的情况下,生搬硬套旧原则和旧概念来处理问题,必然是做无用功,于大局无补。
同年4月,道光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广西。
统治者认为不好的事情,对造反者而言,自然是利好消息。
受此影响,当时已拥有众多拜上帝会信徒的洪秀全,随即产生了起义的念头。
这一年的7月,洪秀全和冯云山在广西平南县的花洲山人村(胡以晃的家中)向各地的信徒发布命令,要求大家前往金田村“团营”。
所谓“团营”,就是集结队伍,加以编排训练的意思。
收到洪秀全的命令后,广西桂平、贵县、武宣、博白、陆川等地的拜上帝会干部纷纷响应,带着人马陆续来到了金田。
据统计,从洪秀全7月发布团营命令,到当年的11月初,前前后后来到金田村的人,总计约两万余名。
这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后来的知名人物,如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秦日纲、林凤祥、黄文金、赖世举等。
当拜上帝会为起义做准备工作时,一向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天地会也没闲着。
1850年7月,也就是洪秀全下达“团营”命令的同时,广西武宣天地会首领陈亚贵率三千人攻陷武宣县城,打死打伤清兵颇众。
随后,陈亚贵又率军北上,连克修仁、荔浦等地,直逼广西省会桂林。
除了陈亚贵外,罗大纲、张钊、田芳等天地会头目也在永安(广西蒙县)一带组织信徒,活动于浔州、梧州、永安、荔浦等地,攻城略邑,突袭清军。
由于陈亚贵、罗大纲等人闹出的动静太大,风头盖过了洪秀全。因而清军当时的注意力,完全被天地会吸引了,对洪秀全及拜上帝会,未能给予足够的重视。
1850年9月,为了镇压天地会,咸丰任命林则徐为钦差大臣,主持广西的军务。
但林文忠公在前往广西的路上病死了,所以钦差一职便由两江总督李星沅接任。
需要注意的是,林则徐当时的任务是镇压广西天地会起义,而非镇压拜上帝会。
近些年,有很多人不加辨析,直接引用《郎潜纪闻》、《林文忠公事略》等清代资料的记载,将林则徐赴广西镇压天地会,说成是镇压太平天国。将“听说林则徐要带兵征讨,洪秀全等人被吓破了胆儿,正要准备解散逃跑,可一听林则徐死了,胆儿又壮了”的坊间传闻当作历史事实来宣传介绍,这就是以讹传讹了。
1850年11月,陈亚贵在清军的围攻下,兵败被杀。
罗大纲等人见势头不利,纷纷偃旗息鼓,藏于山中,静观其变。
天地会不折腾了,接下来就该拜上帝会折腾了。
11月4日,拜上帝会与清军爆发冲突。在冲突中,一个九品小官被拜上帝会打死。
连朝廷官员都敢杀,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啊!
得知消息后,广西代理巡抚劳崇光大怒,随即命令贵州镇总兵周凤歧带领本部兵马前往桂平县,会同浔州协副将李殿元,联手围剿拜上帝会。
实事求是地说,清政府坐视拜上帝会壮大之后才出兵镇压,虽然错过了最佳的围剿时机,但此时出兵也不算太晚。
只要清军的战术部署得当,洪秀全也不过是第二个陈亚贵罢了。
可是,身为前线总指挥的周凤岐,在围剿拜上帝会这件事上,表现得却极为自负。他居然只让自己的副将伊克坦布(从二品)带一千人前往金田。
前面说了,参与金田“团营”的拜上帝会信徒有两万多人。就算去掉老人小孩和女人,兵力打个两折,至少也有三四千人。
一千打四千,这不是找抽吗?
所以,清军和拜上帝会的这场金田之战,没出现任何意外:
拜上帝会以三路出击、一路截后的战术将清军包围。
伊克坦布见势不妙,拨马便逃,但他运气不好,逃跑的时候从马上坠下,被赶来的追兵一刀结果。
主将被杀,清军顿时四散而逃。拜上帝会在追杀期间,打死清兵三百人,俘虏清兵四五百。
当天晚上,周凤岐得知了伊克坦布被斩杀,先头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一晚上都睡不着。
为了挽回面子,他第二天亲自带兵攻打,结果又被拜上帝会打了埋伏,差点老命不保。
战后,拜上帝会士气大涨。而周凤歧则被打出心理阴影,龟缩于桂平城内不敢再出战。
看到拜上帝会势头正盛,静观其变的罗大纲、苏三娘等天地会大佬决定投奔洪秀全。
有了天地会的加入,拜上帝会的实力更进一步。
1851年1月11日,洪秀全在自己38岁生日的当天,于金田村举行起义,建号太平天国,正式向清王朝宣战。
建国的当天,洪秀全首先任命了五军主将:
中军主将兼左辅正军师是天父的四儿子杨秀清;
前军主将兼右弼又正军师是天父的女婿萧朝贵;
后军主将兼前导副军师是天父的三儿子冯云山;
右军主将兼后护副军师是天父的五儿子韦昌辉:
左军主将是天父的七儿子石达开。
任命宣布完毕后,中军主将杨秀清代表洪秀全又宣布了太平军的五条军律:
第一条,遵守条命。
也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条,男女有别。
太平军分为男营和女营,为了保证战斗力,男人和女人平时不许同吃同住,就连见面讲话也受约束。
第三条,秋毫无犯。
太平军多为穷苦子弟,既然是劳苦大众,那就不能欺负穷人,不许掠夺穷人的一草一木。
第四条,公心和傩,各遵头目约束。
和傩就是和睦的意思。太平军虽然强调下级要服从上级的命令,但这不代表上级就能无缘无故欺压下级。大家都是“天父”的信徒,平时要团结。
第五条,同心同力,临阵不退。
意思很简单,打仗的时候,不许贪生怕死,否则处以死刑。
五条军规宣布完毕,太平天国的建国仪式也就此结束。
在太平天国做大做强的时候,清廷的广西地方衙门和各级官吏为了粉饰太平,竟然没有将太平天国的活动情况据实上报。
由于咸丰得不到真实情报,他只知道金田村“有上帝会啸聚万人”,但上帝会并未像天地会那样攻城略地。
因此,咸丰也就得出了一个错误判断——太平军不足为虑。
可是,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呢?
显然不是。
不久后,钦差大臣李星沅抵达桂林,他在了解情况后,这才知道太平军不是疥癣之辈,其能量绝非流窜多年的天地会可及。
为了将太平天国扼杀于摇篮中,李星沅将钦差大臣行辕设置于柳州,并以广西提督向荣为前敌总指挥,向金田一带的太平军发动进攻。
这一战,基本就是金田之战的翻版。
开战之前,周凤岐跑到向荣的军营里窜门,给向荣提供了很多关于太平军的情报。
但向荣在听完后,得出的结论却不是太平军很狡诈,而是周凤岐太无能。如果是他出马,定能收拾洪秀全。
向荣的自负,很快被李星沅知晓。他派人提醒向荣,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别大意。
按理说,李星沅是向荣的上级,并且他的叮嘱也是善意提醒。向荣采纳其言就是了。
但向荣偏要跟李星沅拧着来。他觉得李星沅年纪小,又是个文官,哪懂打仗?全广西,打仗就属我向荣最内行!什么狗屁钦差大臣,不听他胡说八道。
相比于向荣的自负,太平军的准备工作做得那是相当充分。
开战之前,洪秀全挑选了两千名战士,分为九路,令他们在清军的必经之处设伏。并派人在清军可能经过的地方,埋设了大量的地雷。
洪秀全并非战术大师,他能想到的战术,无非就是佯败、伏击这一套。
如果向荣心态沉稳,清军不太可能被同一个石头绊倒两次。
然而,向荣的自负却坑惨了清军。
开战之后,洪秀全派兵先与清军激战,然后佯装撤退,用小股部队将清军引诱进伏击圈。
向荣心态飘飘然,认为太平军不过是一群流寇,便麾军追赶,未能看穿洪秀全的计策。
结果,清军大败,死伤一千多人。就连向荣也差点被俘。
战后,李星沅与新任广西巡抚周天爵因为围剿失利而爆发矛盾。
而向荣与李星沅和周天爵又分别有矛盾。
于是一时之间,广西的官场乱套了。
钦差大臣与巡抚相互拆台,巡抚又与提督明争暗斗。军队不知道听谁指挥,军令调度一塌糊涂。
无奈之下,李星沅只能与周天爵和向荣联名上奏,请求咸丰再派一个最高负责人前来广西坐镇。
其实,李星沅作为钦差大臣,他原本就是最高负责人。他希望咸丰再派人来坐镇,这只能说明他无能,斗不过身为下属的周天爵和向荣。
不久后,李星沅突然死了。死因不明。有人说他是压力太大,喝酒喝死的,也有人说他是压力太大,无颜面对咸丰,吞金自杀了。
受这件事的影响,清军上下人心惶惶,金田周围的武宣等县城甚至还出现了无兵把守的情况。
但由于洪秀全忙着登基,太平军也未能抓住趁机扩大地盘的战机。
1851年3月23日,洪秀全登基,称“天王”,呼“万岁”。
洪秀全之所以称“天王”,而不直呼为“帝”,是因为他认为称帝会亵渎上帝天父。
得知洪秀全竟敢自称“万岁”,咸丰大怒。他将广西形势的一团糟,归咎于汉人大臣的不团结。
于是,他便任命首席军机大臣赛尚阿(蒙古正蓝旗出身)为钦差大臣,率领一万五千精兵赴广西,专门督办围剿太平军事宜。
同时,咸丰还任命满洲正红旗出身的乌兰泰为广州副都统,率一千八旗军和精良火器前往广西助战。
乌兰泰接到圣旨后,即由广州日夜兼程。而在此之前,清军在周天爵的指挥下,与太平军又打了一仗。
这一战,清军约六千人,分四路出动,周天爵乘坐大轿,亲自督战。
相比于上一战,清军的兵力翻了一倍。
但是,清军依然打不过太平军。
开战之后,太平军以小部队牵制对手,主力从两翼包抄。
面对太平军的三面夹攻,四路清军当场就溃不成军,均以溃败告终。
周天爵吃了大亏,随即就把黑锅甩给了两个总兵周凤岐和秦定三。
不久后,乌兰泰抵达广西,他为了证明旗人就是比汉人厉害,便在接管了秦定三的贵州绿营后,向太平军发动进攻。
结果,他也被太平军吊打了。
这一战,太平军仿效《三国演义》中关羽水淹七军的战法,在独鳌岭南梁河的上游筑坝壅流。待乌兰泰率军冲入伏击圈时,太平军在上游开坝放水,导致溪河猛涨,当场就淹死了三百多清军。
乌兰泰再勇猛,也不可能与洪水作对,便只得下令撤退。
第二天,双方再战,乌兰泰率部与萧朝贵所部展开激战。
在交战期间,乌兰泰部署在独鳌山上的炮营不断对太平军进行炮击。
太平军也有火炮。就在独鳌山的清军炮兵对太平军进行猛烈轰击时,一支三十多人的太平军炮兵在独鳌山对面的山头上也架起火炮,与清军进行对轰。
当然,太平军没有清军阔气。这场炮战打了三个多小时,太平军最终因炮弹打光而撤退。
见太平军的炮兵撤退,清军炮营得势不饶人,继续猛轰。
这一下,彻底惹怒了太平军。
当天晚上,有七名太平军炮兵没有回到大本营,而是手持大刀,趁着天黑,直接冲向了独鳌山上的清军炮兵大营。
清军的近战水平,稍微对鸦片战争有所了解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见敌辄奔。
远距离作战,清军勉勉强强还凑合。
但若是打近战、打肉搏战,清军必然是望风而逃。
英军对阵虎衣藤牌兵
所以,面对突然跑来玩命的七名太平军,清军炮营内的一千多人顿时就怂了,拔腿就跑,就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七个人追杀一千多人,这一幕让乌兰泰着实是大开眼界。
用他后来写给咸丰的话说:“奴才在山下看得甚真!以一千官兵不敌七贼,全行弃营,哄然由山顶溃下,实出情理之外!”
当然,乌兰泰也不是怂人,他确实有两把刷子。
在后续的战斗中,乌兰泰曾在一天之内七战皆捷,歼灭一千多太平军。凭借战功,由副都统升任都统,赐花翎。
不过,我们从七个太平军追杀一千多名清军这件事上,也不难发现早期太平军的战斗力是真强。
而作为对手的清军,军队建设一塌糊涂,战力低得莫名其妙。
太平军早期未能有大作为,主要原因还在于实力偏弱。
而清军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屡屡被重创,则只能归咎于战斗力低下了。
在这种情况下,纵然乌兰泰再怎么勇猛,他也改变不了大势。
1851年7月,在路上磨蹭了两个多月的钦差大臣赛尚阿抵达桂林。
他此次前来,不仅带来了一万多精兵,还带来了三百万两犒军费。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看在银子份上,清军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战力,将太平军团团包围了在紫荆山地区。
到了8月,杨秀清见盘踞一角,终非长计,长此以往,必会因军需粮食断绝而遭失败。便在于洪秀全商议后,决定突围。
具体往哪突围呢?
当时的太平军有四个方向可选择,一是东边的江口镇,二是南边的郁江,三是西北方向的武宣,四是东北方向的平南县。
这四个方向中,江口、郁江和武宣均为水陆交通要道,有清军的重兵把守,太平军想在短时间内冲出重围,几乎无可能。
相对来说,太平军最有可能突破的方向是平南县。
平南县的北面有一条山谷小路,可以通往永安。这条山谷小路上,清军只部署了少量兵力。
因此,这条路便是太平军最为合适的突围通道。
确定了突围方向,太平军立即开始行动。
8月16日,洪秀全下令突围。
命令下达后,一小部分太平军则摆出从浔江东走的架势,让赛尚阿误以为太平军会从南面突围。
待赛尚阿将北面的兵马抽调到南面,强化南边的浔江沿线时。太平军主力立即向防御空虚的平南县运动。
在经过一番激战后,太平军主力成功冲出了清军的包围圈,顺利抵达永安城下。
永安是桂北的一个小山城。
1851年9月,太平军突围至此地后,由于永安防御空虚,因而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了下来。
之后不久,洪秀全在永安建制,大封功臣。
杨秀清被封为东王,负责全军指挥,其他主将都得听从他的将令。
由于杨秀清总揽了太平天国的军政事务,所以杨秀清麾下的东王府,也就成了太平天国实际上的朝廷和军队的参谋总部。
杨秀清之下是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他们分别被封为西王、南王、北王、翼王。
相比于杨秀清,萧朝贵等人的权力要弱一些。但他们也有自己的典官、卫队,也可以组建自己的指挥机构。
也正是因为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等人都有这种类似“开府”的特权,所以太平军在后续的发展过程中,就形成了若干相对独立的派系。
也就是说,杨秀清是萧朝贵的上司。他名义上可以指挥萧朝贵,但实际上,他无权越过萧朝贵,指挥萧朝贵的下属。
除了封王外,洪秀全为了拉拢人心,还册封了一大批官员。
如秦日纲被封为天官正丞相,胡以晃被封为春官正丞相。(太平天国的丞相只是一种官阶符号,并不是真正意义的丞相)
值得一提的是,洪秀全在永安建制期间,还组织了一次科举考试。
当年洪秀全四次参加科举,四次名落孙山。如今他自己做主考官,也算是圆了当年的梦想。
不过,小小的永安州,哪有士子前来应试。据说最后考取状元的人是南王冯云山。
洪秀全在永安又是封王,又是开科举,小日子过得不错,这让身为钦差大臣的赛尚阿很没面子。
为了给咸丰一个交代,他指挥向荣和乌兰泰南北对进,将永安团团包围。
这一次,赛尚阿调集了四万兵马,是太平军实际兵力的好几倍。
按理说,清军兵力占优,形势也有利,这一战,没道理再让太平军溜了。
然而,清军高层的表现实在太拉跨。仗还没开打,向荣和乌兰泰就相互倾轧。
当时,乌兰泰认为太平军的战术灵活多变,主张步步为营,待缩小包围圈之后,再一战将太平军全歼于永安城。
向荣则认为聚歼的难度太大,应该放开一个口子,迫使太平军离开永安,然后从后追击,在野战中歼灭太平军。
乌兰泰和向荣的战术主张,其实无所谓高低之分。关键在于落实。可由于两人相互不服,争论不休,清军硬是又一次让太平军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1852年4月,洪秀全以罗大纲为先锋,冲出了清军的包围圈。
得知太平军突围,乌兰泰亲自带兵追击。并在追击中斩杀了两千多人。
向荣很清楚太平军擅长伏击战,他担心乌兰泰追得太急,孤军深入,会被伏击,急忙派人去追乌兰泰,劝其见好就收,不要追得太凶,毕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可乌兰泰急于立功,死活不听。向荣无奈,也只得带着本部人马在后面跟着。
结果,果然如向荣所料,太平军在龙寮岭设下埋伏,痛击了清军。
这场龙寮岭伏击战,太平军将士脚踏芒鞋、手持短刀,以一种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气势向清军发动冲锋。
开战之前,清军上下以为太平军人心涣散,自己的追击是痛打落水狗。
可事实证明,清军才是落水狗。当太平军发动冲锋后,清军顿时便心理崩溃。还没与太平军交手,就纷纷丢下武器逃命。
乌兰泰和向荣见此情况,回马就逃。
在此前的战斗中,乌兰泰和向荣都有逃跑的经历,也算是在逃命方面颇有经验了。
所以,他俩最终也得以再次侥幸保命。
不过,乌兰泰和向荣麾下的四个总兵,长瑞、长寿、董光甲、邵鹤龄,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们全部战死,四人统率的五千多精兵也被歼灭。
龙寮岭伏击战后,杨秀清心生一计,他派出一支小部队,穿着缴获的清军衣甲,打着清军旗号,前往桂林,试图让这些人混入桂林城内后,来个内外夹击,拿下防御空虚的广西省会!
不过,杨秀清的计策被向荣看穿了。
在龙寮岭吃了败仗后,向荣担心桂林安危,便率军北上。
后来在率部行至阳朔的玉龙桥时,他发现有一支清军的形态不正常——纪律太严明了,清军之中哪有纪律如此严明的部队?
于是,向荣当即便猜到此支清军必是太平军乔装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向荣立即抛下大部队,只带八名轻骑走小路赶回桂林,然后传令城内守军,加强防备,严阵以待太平军的进攻。
对此,太平军毫不知情。因而太平军也就这么错过了拿下桂林的最佳机遇。
巧取不成,杨秀清只能下令强攻。
从4月18日到5月中旬,太平军对桂林发动了长达一个月的围城战。
在太平军攻打桂林期间,乌兰泰为报龙寮岭伏击战的一箭之仇,率领七百精兵赶往战场。
结果在战斗中,他被太平军的炮弹击中膝盖,后因医治无效而死。
得知乌兰泰的死讯,坐镇阳朔指挥战斗的赛尚阿差点没吓晕过去。
之前太平军攻下永安,他就因坐失之罪,被连降四级。
现在从一品大员又战死,咸丰要是知道了这事,那还不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事后,咸丰果然以丧师纵敌之罪,下旨大骂了赛尚阿一顿,勒令他戴罪以图补救。
后来为了将功赎罪,赛尚阿不加辨别,便将一名自称是洪秀全哥哥,名为洪大全的太平军俘虏押解到京城邀功。
然而京城的官员在审讯后,却发现这位洪大全的真名叫焦玉昌,原本是个秀才,只因屡第不中,这才加入天地会,后又投入太平军。此人与洪秀全根本没有亲戚关系。
闹出如此大的笑话,赛尚阿瞬间沦为同僚眼中的笑柄。
咸丰皇帝也陷入自我怀疑之中,这样的一个废柴,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的,居然还让其担任首席军机大臣?
广西清军此时也是苦不堪言。摊上这么个钦差,大家都倒霉。按说兵力、装备,清军都要强于太平军。可现实情况却是太平军正在围攻桂林,而拥有兵力和装备优势的清军却只能被动挨打。
当然,桂林作为省城,其城防工事非常坚固,太平军打了一个月,始终未能攻克。
1852年5月19日,见久攻桂林无果,洪秀全采纳杨秀清建议,下令撤兵,全军往全州方向转移。
全州就是今天的桂林全州县,位于广西东北部,毗邻湖南省,是中原进入广西的门户。
太平军路过此地时,原本没打算逗留,更无心攻城。
因为全州城不大,即便打下来也搜刮不出多少物资。
一般情况下,驻守全州的清军若不愿引火烧身,往往也会“目送”太平军过境,不会惹是生非。
但出人意料的是,全州知州曹燮培是个很负责任的地方官。
当太平军进入全州后,他命人架炮堵守,封锁江面,拦住了太平军水师的前进之路。
由于水师无法继续前行,洪秀全只得下令进攻。
后来在攻打全州期间,太平军死伤甚多,南王冯云山也被炮弹击中。
根据李秀成后来的回忆,冯云山当时被炮弹炸死了。
不过也有学者经研究后发现,李秀成的回忆并不准确。冯云山在全州城下只是被炸伤,并未殒命。
太平军后来离开全州,行至蓑衣渡时,又遭到清军江忠源部的伏击。冯云山实际是在这场战斗中战死的。
冯云山死后,洪秀全非常痛心。因为冯云山不仅是他的挚友,更是他的左膀右臂,失去了冯云山的协助,洪秀全也失去了压制杨秀清的筹码。
清军那边,得知了冯云山的死讯后,都非常高兴。
但高兴还没多久,清军高层又开始了内讧。
赛尚阿身为钦差大臣,彻底歼灭太平军是他的任务。
但以向荣为代表的广西地方官员认为太平军离开广西,便与广西没有关系了。
于是这就出现了非常可笑的一幕,钦差大臣要求出兵追击,但广西的官员不配合。两边相互弹劾对方,太平军就这么又一次在清军的眼皮子下溜走了。
实际上,江忠源能在蓑衣渡大败太平军,即证明了清军只要部署得当,并非不能全歼太平军。可当时清军的高层实在太腐败了,除了个别人外,大部分人对太平军都是一种事不关己,只要你洪秀全不来打我,我就假装没看见的态度。
太平军在蓑衣渡受挫后,由湘江东岸上陆,进入湖南,攻下了道州(湖南道县)。
在道州休整期间,洪秀全召集诸王、将领开了个会。
会议的议题只有一个——下一步去哪里?
在会上,有人主张去广东发展。这个提议当即得到不少人的赞同。
主张去广东的人认为,广东的清军都调来广西了。此时广东空虚,这正是拿下广东的机遇。
不过,杨秀清反对这个提议。
杨秀清认为,如果转战广东,以防守姿态迎战清军,一旦战败,就没地方可去了,只能是被清军赶下大海。
紧接着,他又详细陈述了自己的看法。
太平军应去长江流域发展。
因为长江流域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如果太平军能在长江流域的某个大城市立足,然后再分兵出击,定会大有可为。
退一步讲。就算太平军在长江流域无法立足,将来撤退也方便。去河南,去西北,去四川,不管去哪都可以。
杨秀清的观点,显然更具有战略眼光。洪秀全深以为然,随即下令,全军北上,直捣长沙。
之后的一个半月,太平军一面行军,一面在沿途张贴告示。
杨秀清和萧朝贵联名发布的《奉天诛妖救世安民谕》、《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谕》、《救一切天生天养中国人民谕》等痛斥清政府无道统治的檄文,吸引了大约五万多贫苦百姓加入太平军。
由此,太平军的兵力也从两万人,直接窜升到了七八万。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新加入的人,有一些是擅长挖掘地道的煤夫。
杨秀清根据他们的特长,组建了专业进行地道战的特种部队——“土营”。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工兵。主要任务就是挖地道、炸城墙。这支“土营”部队后来为太平天国南征北战立下了重大贡献。
1852年8月17日,太平军攻下湖南郴州。
三天后,为了给全军开道,西王萧朝贵率林凤祥、李开芳、曾水源等二千精锐北上,并于9月11日,攻至长沙城下。
面对萧朝贵的突然杀到,驻守长沙的清军顿时慌了神。
萧朝贵见对面连最基本的战备都没做,当即指挥部队发动奇袭,歼灭了长沙郊外的两千清军。
此战,太平军所得军粮、大小炮甚多,缴获的骡马更是不计其数。
初战告捷,让萧朝贵非常高兴。
到了第二天,他亲临前线督战,指挥部队攻打长沙的南门。
不过,就在萧朝贵站在长沙南门外的妙高峰督战时,意外却发生了。
据曾水源事后向洪秀全的禀报称:萧朝贵在指挥部队攻城时,清军的一发炮弹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他的胸膛,导致其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萧朝贵死后,林凤祥、李开芳继续率部猛攻长沙。
洪秀全、杨秀清在得到消息后,也立即率主力北上。
值得一提的是,萧朝贵死前,与杨秀清的关系并不好。
一方面,他俩一个是“天父”附体,一个是“天兄”附体,都有代“天父”传话的权力。
另一方面,杨秀清虽然是萧朝贵名义上的上级,但萧朝贵能力很强,杨秀清实际上管不着他。
这一点,从太平军进入湖南后,大部分文告都是由杨秀清和萧朝贵联衔发布,就能看出来。
可以说,萧朝贵的存在,威胁到了杨秀清的地位。而萧朝贵的离去,也让杨秀清大舒一口气。
萧朝贵死后,洪秀全又失去了一个能制衡杨秀清的筹码。太平天国的权力天秤,由此也渐渐失去了平衡。
1852年10月13日,洪秀全和杨秀清率太平军主力抵达长沙。
经过之前在郴州的休整,此时太平军的战斗意志非常高昂。
而得知了消息的咸丰,对此则大为震惊。他非常不解,湖南的地方官员都在干什么,竟然让太平军在湖南四处流窜。广西的清军又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从后追击太平军。
不久后,咸丰一面下旨,从各省抽调援兵增援长沙,一面以“劳师糜饷,日久无功”的罪名,将钦差大臣赛尚阿革职,送京严惩。
撤掉了赛尚阿后,咸丰很快又任命以为官清廉著称的两广总督徐广缙为钦差大臣兼湖广总督,令其节制湖北、湖南的所有地方官员和军队,全力围剿太平军。
徐广缙接旨后,随即动身,抵达湖南湘潭。
他到任后的第一个举措就是弹劾向荣。
咸丰见到徐广缙的奏折,搞清了广西的真实情况,非常恼火,决定给向荣“流放新疆”的严厉处分。
向荣得知咸丰的决定,连忙请罪,然后光速带兵增援至长沙,跟之前判若两人。
搞定了军中的刺头,徐广缙又催促各部援军火速驰援,谁敢磨洋工,就弹劾谁!
大家不敢招惹新任钦差,纷纷加快速度,由此,长沙周围也聚集了六万多清军。
太平军的规模,先前说了,大概七八万。但这是算上了老幼妇孺的人数,除去这些人,太平军的实际战斗人员应该只有两三万人。
两三万打六万,而且六万清军还是凭坚固守,占尽了兵力和地利优势。这对太平军很不利。
所以这场长沙之战的结果,就如先前的桂林之战一样,太平军久攻不克,最后被迫撤围北上。
临走之前,为了防止清军尾随追击,杨秀清使出疑兵之计,派出少量部队佯攻徐广缙所在的湘潭,扰乱清军的判断,主力则西渡湘江,往宁乡方向转移。
驻守长沙的清军见太平军离开,起先无不额手称庆。
但听说有一支太平军朝着湘潭方向去了,钦差大臣危在旦夕,顿时又吓得不轻,一窝蜂的涌向湘潭,结果扑了个空。
杨秀清见调虎离山计得逞,指挥部队继续北上,攻打益阳。
先前为了守备长沙,徐广缙将湖南的清军几乎全部聚集到了长沙,这导致长沙周围的州县均是兵力不足的状态。
因此,当太平军来到益阳后,几乎没遇到什么抵抗,很轻松就拿下了益阳城。
得知益阳丢了,咸丰以“放贼他所”为由,严厉处分了徐广缙等人。
咸丰的意思很明显,太平军围攻长沙,你徐广缙身为湖广总督,为什么不在长沙办公,而是窝在湘潭?以后太平军再攻城,地方官胆敢擅离职守,放任太平军去别处,朝廷必会追责!
太平军拿下益阳不久后,洪秀全随即下令放弃益阳,命令全军沿着洞庭湖东岸行军,攻打同样防御空虚的岳州(岳阳)。
在岳州,太平军获得了当年吴三桂造反时所遗留下来的大量铁炮,并以此组建了专业的炮兵营。
吴三桂留下的这些大口径的铁炮,都是将近两百岁的老古董,射程不远,命中率也不高。
但由于清政府对火器的态度,向来是重数量而轻质量。从来只在乎火炮够不够多,而不关心火炮是否先进。
因而,尽管太平军在岳州获得的火炮,都是古董级别,但在当时却仍是足可与清军大炮相抗衡的先进兵器。
太平军在岳州休整一段时间后,又沿江北上,直指湖北省会武昌。
对于太平军的到来,湖北巡抚常大淳猝不及防。这已经是清军的第三次猝不及防了。
先前太平军攻打桂林和长沙,两地的地方官均是不做战备。一而再,再而三,清政府始终是记吃不记打。
为了保守武昌,常大淳在慌忙之下,想出了一个昏招。他命人张贴告示:兵法以清野为先,我听说“发匪”此前攻城略地,皆是因民房没有及时拆除,导致“发匪”可以借民房潜掘地道,攻我城池。所以,我现在命令你们赶紧把自己的房子拆了。
常大淳临时拆房子的这一招,对于武昌的城防确实可以起到正面作用。
但是,房子对于老百姓而言,是安身立命的财产。即便对于乞丐来说,也是遮风避雨之所。
常大淳为了守城,竟然让老百姓自行拆家,并且还不给安家费,老百姓怎么可能顺从他呢?
所以,对于湖北抚台衙门贴出的告示,武昌、汉阳、汉口三镇老百姓均是不予配合的态度。
见此情形,常大淳大怒,一帮“刁民”,竟敢对抗衙门。随即,常大淳便命令湖北提督双福带着清军去拆家。
相比于常大淳,湖北提督双福,不仅同样漠视群众的利益,而且还非常暴力。
他为了能高效且迅速的拆家,竟然直接命人在城外放了一把火。
这场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将武昌、汉阳城外的民房全部烧光,导致几万老百姓无家可归,沦为流民。
1852年12月23日,太平军攻下汉阳。
六天后,又攻下汉口。
汉阳和汉口被攻克期间,武昌城内的清军始终未派兵增援。
其实在汉阳失守前夕,从长沙赶来的援军已经到达了武昌城外。原本双福可以把这支几千人的援军派去增援汉阳。但由于双福坚决主张坚守武昌,援军就被调入了武昌城内。
太平军拿下了汉阳、汉口两镇,同时双福又龟缩于武昌城内。这让武汉三镇的老百姓顿时对朝廷失去了信心。
既然朝廷不管我们的死活,那大家就去投奔太平军吧!
见老百姓纷纷归附太平军,武昌城内的清军大呼不妙。
本地老百姓对武昌的城防体系很熟悉,守军在哪里驻防,军粮之所在,哪里是薄弱点,老百姓很清楚。
老百姓清楚,太平军自然就清楚。如果继续困守武昌,必然是死路一条。
于是,总兵常禄、按察使瑞元等人向双福请战,希望能出城迎战太平军。
但是,双福直接拒绝了下面人的请战。
不久后,向荣带着部队抵达武昌东郊。他派人联络双福,希望能与武昌守军来个内外夹击,击退太平军。
可是,向荣派去的联络员,连武昌城的大门都进不去。双福不愿意出城迎战,任凭向荣如何向他招手,他都是一种拒不理会的态度。
见双福不配合,向荣无奈,只得一面大骂双福是不懂打仗的八旗子弟,一面指挥所部向太平军的防线发动进攻。
1853年1月11日,向荣指挥所部打到离武昌城不足两里的东湖。
此时如果武昌城内的清军若能出击,太平军在武昌东面的防线必然崩溃。
湖北盐法道林恩熙再次请战,表示自愿带着乡勇出击,但再一次遭到双福的拒绝。
当时双福为了震慑下属,竟说“出城者斩”。
摊上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长官,武昌的清军也只能是去找阎王爷投胎了。
1月12日清晨,在老百姓的指点下,太平军的工兵使用挖地道炸城法,成功地在武昌文昌门附近炸出了一个二十七丈长的缺口。
城墙被炸开后,包括陈玉成在内的五十名童子军,一马当先,从突破口爬上城墙,在城墙之上挂起太平军的军旗。
跟在童子军后面的是林凤祥、李开芳和罗大纲指挥的冲锋队。
随着太平军主力蜂拥冲入城内,守城的清军片刻便被歼灭,武昌也就此被攻陷。
拿下武昌后,杨秀清为了迎合民意,传令:“官兵不留,百姓勿伤。”
常大淳知道自己搞得几万人无家可归,罪孽深重,在家中自缢而死。
同样罪孽深重的双福,则在巷战中被太平军斩杀。
武昌位于长江和汉江的交汇处,号称“九省通衢”,是长江流域的大城,规模远超太平军先前攻克的郴州、益阳、岳州。
太平军拿下此地后,招兵买马,人员由十万人,迅速扩充到了五十万。
值得一提的是,太平军在武汉三镇不仅补充了大量人员,还搜集到了一万多艘江船。加上之前在岳阳搜集的五千艘湖船,太平军一下子发财了,拥有了一万多艘大小船只。杨秀清以此,组建了专门进行水战和物资运输的“水营军”。
1853年2月初,洪秀全再次召集高级将领开会,商讨下一步的去向。
在会议上,翼王石达开建议去四川,他认为四川是天府之国,适合太平军在敌强我弱的环境下发展。
石达开的提议一出,洪秀全当即反对,他主张继续北上,席卷中原,一口气打到北京,尽取中州之地。
按道理说,洪秀全是天王,他的建议本应该是最终决议。
但由于杨秀清有代“天父”传言的权力,而他又主张向江南发展。因而洪秀全的主张就这样被否则了,太平军最后执行的也是杨秀清的建议。
关于杨秀清为什么主张向江南发展,通常的说法是杨秀清采纳了一个湖南籍老水手的建议:河南河水小而无粮,敌困则不能救解;尔今得江南,有长江之险,又有舟只万千,又何必往河南?
笼统而言,石达开西进四川的主张,是一种闭关自守的战略,并不利于太平军做大做强。
洪秀全北上河南的主张,虽然大气上档次,但以太平军的实际情况而言,也略微偏激进。
毕竟太平军的五十万大军,其中有四十万都是家眷。十万人带着四十万老幼妇孺,向风土人情不同的北方进攻,一旦后路被截断,粮草接济不上,太平军会直接崩溃。
相比之下,杨秀清的东进主张虽然不算高明,但却是相对最保险的方案。
当然,这是一家之看法。民间谚语也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如果太平军没有攻取江南,而是直接从武昌北上,结果也未可知。
决定了战略方向,接下来就是落实了。
1853年2月9日,太平军放弃武昌,全军分水陆三路夹江东下。
两天后,向荣率军收复武昌,并向此时在九江督战的两江总督陆建瀛送去一封信,希望其能在广济(湖北武穴)至九江一线布置防线,拦截太平军东下。
陆建瀛见信后,先派兵在广济驻守,后又改变主意,计划将广济的守军调到九江,在九江固守。
但广济的清军还未行动,太平军就已杀至。经过一番激战,驻守广济的清军被全歼。
2月18日,陆建瀛见长江上游漂来了大批清军官兵的尸体,吓得仓皇失措,立即乘坐小船逃到了安庆。
连总督大人都跑了,在九江驻防的清军自然是上行下效,丢下武器就跑。
可以说,太平军连清军的影子都没看见,就拿下了九江。
2月23日,太平军抵达安徽省会安庆。在这之前,陆建瀛觉得安庆守不住,又带着随从提前出逃。
安徽巡抚蒋文庆担心被咸丰追究责任,毕竟此前已经有过徐广缙被处罚的先例,便留了下来。
一天后,太平军攻城,轻取安庆,安徽巡抚蒋文庆在巷战中被斩杀。
安庆是继武昌后,太平军攻下的第二座省城。受到安庆失守的影响,驻守长江下游城市的清军纷纷弃城逃跑。
2月26日至3月7日,太平军兵不血刃,接连攻克池州(今贵池)、铜陵、芜湖、太平府(今当涂)、和州(今和县)。
只用不到一个月时间,便从武昌打到南京郊外,真可谓是兵贵神速,势如破竹。
3月12日,在石达开的指挥下,太平军完成了对南京的包围。
此时的太平军,已非当初的流寇,而是步兵、骑兵、工兵、炮兵、水军,一应俱全的正规武装,可谓是鸟枪换炮,今非昔比。
而反观清军,则是一言难尽。
当时的南京城内,旗营兵加团练,只有一万五千人。
守军兵力少,这都还是次要问题。
最大的问题出在了钦差大臣兼两江总督陆建瀛身上。
这个人,除了擅长逃跑外,还特别混蛋,堪称是常大淳和双福的结合体。
太平军包围南京后,南京城外的老百姓自发组成乡勇,试图抵抗太平军,并向陆建瀛求援。
结果,陆建瀛不分青红皂白,以乡勇中混有太平军奸细为由,命令清军对老百姓一通猛打,然后回头让人上报朝廷,说自己打死了很多太平军。
城外的老百姓本想为朝廷效力,却无缘无故遭到清军攻击,结果自然是倒戈一击,帮助太平军攻打南京。
陆建瀛惹下大祸,又无法解决问题,便终日窝在衙门里诵经拜佛,祈求佛祖保佑。
南京的大小官员见总督大人既不见客,亦不坐堂,如此不着调,也只能是破罐子破摔,纷纷焚香点烛,将希望寄托于神明,祈求佛祖和菩萨的保佑。
拜佛有用吗?
事实证明,不仅没有用,反而还坏事。
太平军攻城前夕,石达开见陆建瀛沉迷于拜佛,便让一些士兵剃了光头,假装成僧人,混进了南京城内。
先前老百姓自发组成乡勇,主动帮朝廷分忧,结果陆建瀛说乡勇之中有奸细。
现在太平军见陆建瀛搞迷信,假扮和尚,轻松便混进南京城。这叫什么事嘛?
陆建瀛的无能表现,很快被咸丰得知。但新任钦差还没到,南京就被太平军攻下。
1853年3月19日,太平军用攻下武昌的战法,首先炸塌了仪凤门附近的城墙。
紧接着,数百名太平军将士手持白杆枪,由缺口攻入城内,直冲两江总督衙门。
此时的陆建瀛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变故,结果稀里糊涂就被太平军斩杀。
陆建瀛被杀后,消息瞬间传遍全城。城内的清军闻风丧胆,陆续逃散。南京的外城就此被太平军攻破。
当天晚上,林凤祥、赖汉英率军继续攻打南京内城。
南京的内城是原先明朝的皇城。清军攻克南京后,皇城就变成了八旗军的驻地。
太平军攻打内城时,城内有五千八旗军和数万家属。
守城的江宁将军祥厚知道太平军对旗人的态度。一旦城破,必然会被屠杀。便指挥城内八旗军拼死抵抗。
这一战,太平军死伤惨重,按照史料记载,“积尸竟与城齐”。
不过,太平军毕竟有兵力优势。
3月20日黎明,增援而来的太平军踏着同伴的尸体逐级而上,攻入南京内城,全歼了城内的八旗军,并斩杀了江宁将军祥厚。
南京的丢失,让咸丰皇帝彻底坐不住了,也让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前的认知错误。
他一直觉得无法剿灭太平军,是因为汉人官僚无能。只要自己派旗人出马,就能解决问题。
可事实证明,旗人更无能。
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后,咸丰也渐渐开始转变思路,鼓励各省举办团练,以助“攻剿”。
收到朝廷的通知,因母亲去世而在湖南老家守制的礼部右侍郎曾国藩立即前往长沙协助湖南巡抚张亮基督办湖南团练。
后来,曾国藩认为张亮基组建的团练太垃圾,不足以与太平军对抗,便离开长沙,决定在衡州(衡阳)组建一种新的军队,这便是湘军。
由此,以湘军为代表的汉人团练武装,登上了历史舞台。
总的来看,太平军能在短短两年时间里,便从广西北上,横扫长江流域,并占领六朝古都南京。既有主观原因,也有客观因素。
主观因素,即太平军的强悍。太平军有信仰,不怕死,远非腐化堕落的清军可比。
客观因素,则是清政府的腐败无能。
当拜上帝会“团营”时,地方官竟然视而不见。
当拜上帝会于金田举行起义时,官僚们为了粉饰太平,竟然隐匿不报。
当太平军从广西转战至湖南时,广西各级官员竟然奉行以邻为壑,各不相干宗旨,对同僚幸灾乐祸。
当老百姓对太平军持观望态度时,清政府总是会神主攻,把老百姓推向太平军。
当太平军实力壮大,今非昔比时,清朝地方文武官员直接丧失了抵抗信心,以至于“文武弃城远避,兵勇闻风先散。”
面对如此羸弱的对手,太平天国想不快速崛起,其实也挺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