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3月21日,即太平军攻克南京的第二天,洪秀全召集太平天国高层在南京城外开会。
会议讨论的内容,依旧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下一步怎么办?
是不要停留,一鼓作气向北京进军。还是立足于江南,徐图发展?
太平天国国玺
作为太平军攻下南京的前线总指挥,石达开首先发言:应北伐,取中原,过黄河,陷北京!
此前在武昌,石达开主张攻略四川,洪秀全主张北伐中原,杨秀清主张经营江南。
如今时过境迁,太平军士气高昂,太平天国正处于强势阶段,石达开对乘势北伐,尽取中州之地抱有极为乐观的态度。
石达开说完,杨秀清当即反对。他表示:“今得江南,有长江天险,又有船只万千,又何必往河南!”
杨秀清的意思很简单,北伐太危险了,不如先巩固江南,然后再北伐。
见杨秀清主张偏安江南,平时很少发表意见洪秀全也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应分军镇守江南,大军则向河南挺进,取河南建都,
无论洪秀全后来的表现如何,但至少在此时,他还是想北伐的。
洪秀全主张北伐河南,杨秀清主张经营江南,恰恰两人又分别是太平天国的一二把手。众人一时之间都不敢说话了,只能看着洪、杨二人争论。
洪秀全虽然没有考中功名,但毕竟读过几年书。为了论证北伐的合理性,他据古论今,口若悬河,说得是振振有词。
杨秀清没读过书,文化底子终究还是稍微差了点。在争论中,渐渐落了下风。
眼瞅着争论不过,杨秀清立马变脸,又玩起了“天父下凡”的那一套。
大家一看,既然“天父”他老人家都发话了,那还讨论什么,只好纷纷闭嘴。
后来为了稳定人心,并为定都南京制造舆论,杨秀清弄出了一本名为《建天京于金陵论》的小册子。在这本小册子上,有太平天国所有高层的表态。大家的语气一致,全都盛赞南京“虎踞龙盘”,“形险地胜”,是定都的首选,集体为杨秀清的决策“抬轿子”。
由此,太平天国定都南京这事也就这么定了。
3月28日,杨秀清进入南京,安排建都仪式,并将南京改为天京。
第二天,在太平天国文武大员的列队欢迎下,洪秀全坐着一顶十六人所抬的黄呢大轿,风风光光进入天京。
从这时候开始,太平天国的性质就从流寇武装变成了割据政权。
而洪秀全也是从这天开始,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天京城。
洪秀全这个人,原本就贪图享乐,缺乏大志。被杨秀清通过“天父下凡”接连修理几次后,他仅存的一点进取心也消散殆尽,变得彻底腐化堕落,不理朝政。
一把手不管事,身为二把手的杨秀清自然就得接过重担。
就在进天京的当天,杨秀清委派林凤祥、李开芳发动东征,陆续拿下天京东面的镇江、扬州。
得知消息,英法两国担心其在镇江的贸易,第一时间派代表前往天京,试探太平天国高层的态度。
清廷得知消息,对此也是极为震动。
江南自从唐朝开始,就是全国的财源。清朝时期,仅苏南一地就占了全国漕粮总额的一半。如果太平军在天京站稳脚跟,继而拿下整个东南,清廷的财政就崩溃了。
这是涉及到社稷安危的大事,不能怠慢!
很快,咸丰发出绝命,令尾随追击太平军的向荣在孝陵卫、紫金山、雨花台和东西门外建立江南大营,阻止太平军东进苏州。
江南大营就在天京城外,距离洪秀全的天王府还不到十公里。向荣在洪秀全的眼皮子底下扎营,等于是与太平军“脸对脸”的对峙。给天京的安全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对于这个腋下之患,太平军上下当然是希望拔除。
但因为攻坚能力不足,太平军的数次攻势均是无功而返。
到了4月16日,为了缓解江南大营的压力,咸丰又令钦差大臣琦善在扬州建立江北大营,以策应江南大营,达到“合力兜剿”太平天国之目的。
对于这个江北大营,太平军也是屡攻不克。
于是,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就像一把钳子,将太平军东进的道路牢牢锁死。
当然,清军攻坚的能力也不行。向荣指挥所部进攻南京,也是损兵折将,收效甚微。
由于双方都是谁进攻,谁吃亏。谁防守,谁占便宜。因而太平军和江南、江北大营的清军便很有默契地选择长期对峙,都不贸然进攻了。
但是,太平军当时的地盘很小,仅据有今天的南京、扬州、镇江、马鞍山等城市,与清朝的实力差距太大。如果就这么对峙下去,太平天国的前途堪忧。
杨秀清及时意识到了这一点,太平军的主力不能耗在天京城外,必须分散作战,将清军的主力调至外线。
由此,发动西征和北伐,打乱清军部署,顺便扩充地盘的战略计划,就这样被提上了议程。
1853年5月初,林凤祥、李开芳被杨秀清从扬州召回天京,商讨远征事宜。
5月中旬,林、李二人由天京回到扬州,旋即率领本部两万人马由扬州启程,乘船千余艘,溯长江西上,陆续攻占滁州、凤阳、临淮等地。
北伐军出发不久后,驻守浦口的吉文元也率军出发,在凤阳与北伐军汇合,一同踏上了北伐的征程。
关于太平军北伐,历来批评不断。
比较很常见的一个批评就是认为林凤祥、李开芳和吉文元的威望不够,北伐军应该由杨秀清亲自挂帅。即便杨秀清无法分身,也应该让韦昌辉或石达开挂帅。洪秀全、杨秀清苟且偷生,竟然让三个没多大名气的炮灰去送死,北伐怎能不败?
但其实,这种批评属于刻板印象。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实则纯属无稽之谈。
首先,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均是擅长打硬仗的悍将。
此前太平军攻克益阳、岳州、武昌、安庆、南京,几乎都是他们打先锋。每一次都是战必克,攻必取!
在战功的加持下,林、李、吉三人分别官居天官副丞相、地官正丞相和春官副丞相,与身为天官正丞相的秦日纲、地官副丞相的陈承珞、春官正丞相的胡以晃平起平坐,仅次于洪、杨、韦、石四王。是太平军中排名前十的存在,怎么可能威望不足呢?
第二,虽说论地位,林凤祥、李开芳和吉文元不如开国六王,但林凤祥、李开芳是萧朝贵的左膀右臂,是萧部人马的大哥级人物。
而萧朝贵生前又几乎与杨秀清平起平坐。
杨秀清是东王正军师,萧朝贵是西王又正军师。杨秀清只是萧朝贵名义上的领导,实际上根本管不着萧朝贵,更加管不到萧朝贵的部将。
萧朝贵在长沙战死后,他的旧部人马,也就是北伐的两万多人,一是由洪秀全直管,林凤祥和李开芳也是直接听命于洪秀全。
在这种情况下,林、李二人与地位高于他们的韦昌辉、石达开,只有尊卑之分,不存在上下级领导关系。
除非是洪秀全,否则就算是杨秀清,也领导不了他们。
既然没有领导权,那杨秀清派林凤祥、李开芳担任北伐军的负责人,就是合理的操作。
反之,为了所谓的号召力,硬往林凤祥、李开芳的头上再安排一个王爷,就是没事找事,不仅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还添堵。
所以说,批评“太平军高层怕死,让三个没多大名气的炮灰去送死”的观点,纯属刻板印象,实乃没搞清楚太平军的组织结构。
如果非要给太平军的北伐挑毛病,也只能说杨秀清、林凤祥等人在北伐期间犯了“教条主义”和轻敌自负的错误。
北伐军攻至皖北的蒙亳地区后,与当地的捻军会合,兵力增至十万人,
但是,北伐军离后方越来越远,队伍中也随之出现了很多困难。如孤军深入,粮草搜集困难;南方军士不习惯麦面,无法适应北方的饮食文化等。
为了解决问题,李开芳派人回天京回报情况,希望后方给予增援。
但得到的回复却是“现今辅排镇守天京,不必悬望。”
意思就是说,现在天京这边也很困难,只有几千机动兵力,无力派出增援,你们无须等候后援,只管继续北上就好了。
后方给不了增援,前方又困难重重,此时杨秀清的正确操作应该是修改既定计划,令北伐军留在河南与清军周旋。
实在不行,就退过淮河,背靠天京作战,而不是让北伐军硬着头皮继续北上,以至于孤军深入,遭到清军的重重包围包围。
然而,由于杨秀清的轻敌心理,竟妄图以一支孤军推翻清王朝。
加之林凤祥、李开芳、吉文元又不敢质疑杨秀清,只是机械地执行上级的命令。
故而,在围攻怀庆失利后,北伐军的一只脚也就踏进了鬼门关。
北伐军出发时,太平军的兵力约十万,扣除北伐军,也还有七八万人。为什么杨秀清会说天京只有几千人呢?
这是因为北伐军离开后,杨秀清随即又以胡以晃、赖汉英(洪秀全的小舅子)为统帅,发动了西征。
1853年5月19日,胡以晃、赖汉英率战船千余艘,兵员两三万人,自天京溯江而上西征。
随后的一个月,太平军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连克安庆、湖口,包围了江西省会南昌。
面对太平军的进攻,清军的正规军被打得丢盔弃甲,只有新任湖北按察使江忠源率领的楚勇有一战之力。
1853年6月,得知南昌被围,江忠源率部火速增援,与赖汉英在南昌爆发激战。
此役,江忠源站在城头督战,太平军的炮火把他的随从都打死了,但他面无惧色,仍督军不退,极大地鼓舞了士气。原本人心涣散的清军也成功打退了太平军的进攻。
强攻不成,赖汉英随即命人开挖地道,深埋地雷,试图将南昌城墙炸开。
但太平军每次炸踏城墙,冲入城内后,最终都被江忠源和弟弟江忠济亲自带兵又赶了出来。
屡战屡败,赖汉英命人加大工程量,开挖了一条长达六里的地道。
江忠源得知情报后,针锋相对,命人往地道里灌水,再一次挫败了太平军的攻势。
到了8月初,杨秀清闻悉南昌久围不下,随即派韦俊、石祥桢等人率领溯江而上,增援赖汉英。
韦俊等部来到南昌城下后,与赖汉英合力攻城,但也未能打败江忠源。
9月下旬,杨秀清认为赖汉英主持围攻南昌三月有余,冗日持久,劳而无功,耽误了整个西征战略部署,便将其调回天京革职,坐冷板凳。
关于赖汉英的下场,说法不一。
有说他在太平天国内讧前夕,遭杨秀清逼害,走投无路,投长江而死。
也有说他离开了太平天国,返回广东,在香港行医,一直活到了1909年。
赖汉英被撤职后,石达开临危受命,主持西征战事。
相比于江湖医生出身的赖汉英,石达开的军事素质就明显高出了好几个段位。
石达开抵达前线后,为了扭转不利形势,首先加固了安庆的城防工事。
西征军能不能继续攻城略地,这个先放一边。至少安庆这座军事要塞,绝不能再弄丢了。否则天京危矣。
在稳固防线的同时,石达开又命韦俊、石祥桢率部进攻湖北。令胡以晃和有“飞将军”之称的曾天养进攻安徽临时省会庐州(合肥)。
得知太平军分兵,江忠源就像救火队长一样,到处奔波,给无能的同僚擦屁股。
1853年10月,江忠源率军赴田家镇(今属湖北武穴)与太平军激战。
不久后,因太平军攻陷黄州、汉阳,围困武昌。江忠源又马不停蹄赶到武昌,大败太平军,解除了武昌之围。
12月下旬,太平军攻打庐州。江忠源得知后,将大部队留在湖北,自己只率二千兵马赶赴庐州解围。这一幕,像极了几个月前的南昌之战。
不过,这一次没有再发生奇迹。太平军在胡以晃和曾天养的率领下,一面围攻庐州,一面围点打援。
外线的清军无法增援庐州,而庐州城内的清军兵力又很少。
最终,庐州知府胡元炜顶不住压力,主动投降,庐州被太平军攻克。江忠源见大势已去,跳水自杀。
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加之又除掉了劲敌江忠源,如此巨大的功劳,必须要褒扬。所以战斗结束后,胡以晃以取庐之大功,被洪秀全晋爵为豫王。当时与他同时受封的还有秦日纲,被封为了燕王。
豫王、燕王,从洪秀全新授王爵的称号就不难看出,他此时已有问鼎中原之意。
当然,洪秀全的雄心壮志,也就是空想罢了。
因为此时北伐军的情况非常糟糕,而洪秀全对此,什么忙也帮不上。
1853年11月,北伐军长驱直隶,打到了天津。
咸丰帝得知消息,急令胜保为钦差大臣,命惠亲王绵愉为奉命大将军,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三人一同率大军合力堵截北伐军。
1854年2月,在清军的围堵,以及严寒天气的影响下,北伐军无法再进一步,只好南退。
见北伐军撤退,僧格林沁和胜保立即反攻。
由于清军都是骑兵,北伐军多为步兵,所以北伐军很快就被清军包围。
后来,北伐军反复突围,清军凭借骑兵优势又反复合围。
每次北伐军突围出去,走不了多远,又会被清军再包围。
为了把北伐军接回来,杨秀清前后派去两支援军,结果都被清军打退。
等不来援军,同时北伐军又人困马乏,跑不过清军的四条腿。
就这样,清军将北伐军彻底围在了山东的高唐州一带。
北伐军出问题的同时,西征军也出了问题。
石达开扭转不利局面后,威望大涨,这让杨秀清很不高兴。
于是,石达开就被叫回了天京,杨秀清随即又改派秦日纲主持西征战事。
秦日纲到了前线后,起初的形势还挺好的。
石祥桢率部攻占岳州,韦俊率部攻占武昌,陈玉成在攻下武昌的战斗中,一战成名,由此在太平军中崭露头角。
太平军在两湖取得阶段性胜利后,曾天养也率军进入湖北,于黄州斩杀清军四千余人,打得湖广总督吴文镕(曾国藩座师)自杀。
而后,曾天养和陈玉成又分别率军挺进鄂西、鄂北,连克孝感、云梦、德安、随州、安陆、宜昌、枝江,打得清军闻风丧胆。
然而,太平军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很快就碰到了硬茬子。
什么硬茬子呢?曾国藩率领的湘军。
1854年春,湘军组建完毕,曾国藩随即发布《讨粤匪檄》,正式向太平天国宣战。
曾国藩的这篇《讨粤匪檄》,写得非常有水平。
太平军以“天下一家,同享太平”为口号,动员穷人参加起义。又以”驱除胡虏"为口号,号召汉人团结起来推翻满人的统治。
曾国藩知道清朝很腐朽,也知道满汉矛盾难以调和。所以在檄文中,他绕开了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完全不提忠君爱国,只强调太平天国信洋教,毁孔庙,说太平军丢弃了中国延续千年的礼教,实乃违背人伦之举,所以必须要讨伐他们。
在曾国藩檄文的影响下,当时一大批地主土绅和民众打着“保卫传统文化”,向太平军宣战。
1854年4月,太平军与湘军正式交手。
此役,湘军主力驻扎于长沙。太平军则兵分两路,一路由石祥桢率领,由岳州向长沙进攻。一路由林绍章率领,经宁乡绕开长沙,直插湘潭,切断湘军的退路。
得知了太平军的部署后,曾国藩也兵分两路,他自己亲率水师迎战石祥桢。委派塔齐布(满洲镶黄旗人)率湘军陆师进攻林绍章。
开战之后,石祥桢在靖港(位于长沙望城区)重创了湘军水师。打得曾国藩备羞愤难当,两度欲跳水自杀。
但靖港大捷后没几天,塔齐布率领的湘军陆师在湘潭取得十战十捷,打死打伤太平军近两万人。
太平军的西征军,总共也就四五万可战之兵。
由于林绍章的指挥不力,导致近两万人被歼灭,这让西征军的兵力瞬间捉襟见肘,不得不由攻转守。
1854年6月,在湘军四路大军的围攻下,太平军退守岳州。
岳州是湖南的北大门,如果岳州再守不住,太平军就会湘军被赶出湖南。
鉴于岳州的重要性,曾天养立即率部驰援。
驻守岳州的太平军见“飞将军”前来助战,士气大涨,心想这波稳了!
然而,骁勇善战的曾天养,竟然战死在了岳州城北的城陵矶。
曾天养之死,直接导致太平军士气大跌。
连“飞将军”都打不过湘军,谁还打得过?
眼瞅着湘军势不可挡,而太平军又人心不稳。杨秀清只得下令收缩战线,主动放弃武昌。并派秦日纲到田家镇督战,确保田家镇的万无一失。
然而这场田家镇之战,太平军在秦日纲的指挥下,又被湘军打得大败。
秦日纲这个人,不知兵法,名气大于实力。他能封王,主要是因为资历老,而不是因为他有多强的军事指挥能力。
需要注意的是,一直以来,由于片面宣传的缘故,很多人往往会有一种错觉,即认为湘军早期被太平军吊打。直到后来得到列强的扶持,这才开始吊打太平军。
实际上,湘军一直与太平军就是五五开,并不存在湘军早期被太平军吊打的情况。
田家镇的失守,让杨秀清极为震怒。
此时太平军在各条战线上的表现都不好。
北伐军依旧被围困于山东,后来在清军的全力围攻下,全军覆灭。
西征军连战连败,已经退无可退。
无奈之下,杨秀清只好下令撤换秦日纲,并让石达开再次主持西征战事
湘军方面,连战连捷,让曾国藩志得意满。
不久后,曾国藩率湘军三万人沿江而下,攻打太平军把守的九江和湖口。
面对湘军的攻势,九江守将林荣启和湖口守将罗大纲严阵以待。他们在长江沿岸布设了很多大炮,又命人找来很多十多米长的木头,横亘在了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汇处,同时用铁索将这些木头联结起来。
等到湘军发动进攻后,由于水师无法进入鄱阳湖,加之岸上太平军火炮的猛烈射击,湘军一时找不到突破口,曾国藩只得下令撤退。
而就在湘军的第一波攻势被击退时,石达开来到了湖口。
石达开在与罗大纲商议后,发现湘军水师存在求胜心切的骄躁心理,便决定使用诱敌深入的战法,全歼湘军水师。
1855年1月29日,扼守鄱阳湖口的太平军佯装溃败,故意放弃阵地,撤往梅家洲。
湘军水师一部不知有诈,紧随太平军的”溃兵“冲进鄱阳湖内。
见敌军入套,石达开立即命人封锁湖口,断敌退路。就这样,原本实力强大的湘军水师遂被太平军拦腰斩割为湖内、湖外两支,实力大为减弱。
之后的几天,太平军连续发动反攻,首先歼灭了湖口内的湘军水师。
然后,罗大纲又以轻舟偷袭停泊在长江水面上的湘军水师,焚烧湘军水师大船九艘,小船三十余艘,打得曾国藩再一次投江自杀,后被左右救起,狼狈逃出战场。
湖口之战后,湘军水师损失殆尽,失去了进攻主动权。
石达开抓住战机,派出多路部队在湖北、江西攻城略地。
1855年4月,太平军第三次攻占武昌,湖北巡抚陶恩培在武昌城破之后自杀。
不久后,为了解除江南、江北大营对天京的围困,秦日纲被杨秀清调回天京,武昌战事改由韦俊主持。
由于秦日纲带走了一部分兵马,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武昌太平军也无力进攻,只能与清军就这么对峙了起来。
在对峙了一段时间后,坐守南昌的曾国藩为打破僵局,令湘军一部自江西向武昌进攻。
石达开得知消息,分兵西进,救援湖北。
到了湖北后,石达开与韦俊一起反击。
这一次,石达开使出围魏救赵之计,先在鄂南击败湘军,然后留韦俊与湘军继续对峙,石达开则一个闪回,挥师又重新杀回江西。
此时的江西,防御空虚,太平军连战皆捷,连克八府五十余州县。
1856年3月,石达开在江西樟树大败湘军后,将南昌四面合围,切断了对外联络的所有通道。
面对这一幕,身处南昌城中的曾国藩战战兢兢,如临深渊,随时准备跳水自杀。
接下来,如果太平军死磕南昌,曾国藩估计就得提前找阎王爷报道了。
但很不凑巧,石达开在关键时刻也被杨秀清调回了天京,参加天京解围战。
石达开走后,杨秀清改派韦昌辉主持江西战局。
而韦昌辉的能力应付不了这么大的阵仗,因而曾国藩也获得了喘息之机,指挥湘军陆续又收复了上高、新昌、义宁、通城等地。
关于江北和江南大营,前面没细说,这里做个简单介绍。
根据当时一个叫马寿龄的读书人的记载,江南大营中的清军,可谓是“人才”汇集。
有擅长替人盖房子赚外快的“土木工程师”,有精于编筐搭棚的“手艺人”,有擅长栽花、种树的“园艺师”,有擅长养狗的“驯犬师”,有精于赌博的“赌神”,有精于戏曲艺术的“艺术家”,有擅长倒卖军用物资的“商业奇才”。
但是,就是没有会打仗的军事人才。
一支军队,除了不会打仗,三百六十行,样样精通,按理说,这支部队没有保留的必要。
然而,由于清政府此时已经没有拿得出手的机动力量了。
因而,这么一支人才汇集的部队,就这么被朝廷花着海量的军费养着了。
比之江南大营,江北大营的情况更糟糕。
老实一点的兵,平日里主要是提笼架鸟、抽鸦片、听小曲、买玉石、买字画、赌博、下棋、装病、搞基,做买卖。
品行恶劣的兵,堪称五毒俱全,像什么杀人放火、抢劫老百姓、抢自家军火库之类掉脑袋的事,无所不做。
更让人无语的是,江北大营的钦差大臣琦善也知道自己手下的兵,除了打仗不行,干什么都内行。所以他还恬不知耻的向朝廷请示,是否可以对太平军“围而缓攻”。
在琦善看来,打南京是不可能的。如果激怒了太平军,他的大营分分钟就会垮掉。
面对这两座“人才”汇集的大营,太平军起初因为装备落后,无可奈何。
但随着西征的不断胜利,地盘的不断扩大,装备的不断提升,杨秀清也有了攻下两大营的信心。
1856年4月,秦日纲率军三万,攻破江北大营。
6月,石达开与秦日纲、陈玉成联手又攻破了江南大营。
当太平军冲向江南大营时,江南大营统帅向荣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丢下部队跑路。
6月下旬,石达开在解除了天京之围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武昌,与湘军李续宾部交手。
得知石达开又回来了,曾国藩心里顿时哇凉哇凉的。但在得知江南、江北大营被太平军拔掉,向荣被朝廷下旨革职后,曾国藩表面上装出一幅悲伤模样,实则心里乐开了花。
太平军打得好啊,多消灭一些旗营兵,朝廷对湘军就多一分的倚重。
不久后,对于曾国藩而言,又一个喜讯传来。
在江西督战的韦昌辉,在湖北督战的石达开,在苏南督战的秦日纲,在同一时间被洪秀全调回了天京,参与诛杀杨秀清的行动。
当然,曾国藩起初并不知道“天京事变”的内幕。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发动反攻,收复地盘。
1856年9月1日,韦昌辉在天京城外遇到奉诏回京的秦日纲,两人深夜叩门要求进关。
由于杨秀清没有接到任何报告,加之又有天官正丞相陈承瑢(仅次于杨秀清的行政二把手)做内应,所以韦、秦两部约三千人马便以换防的名义,分批进入了天京。
第二天凌晨,韦、秦、陈三人得到洪秀全的授意,随即突袭东王府,杀掉杨秀清,并将东王府内的杨秀清和家属、府中官员、卫士,共约数千男女全部杀死。
杀了几千人,韦昌辉、秦日纲、陈承瑢仍不解恨,随即又以搜捕“东党”为名,血洗天京城,导致两万余人被屠杀。
天京事变时,石达开还在路上。
等到他回天京后,面对尸横遍野的一幕,立即与韦昌辉爆发了争执。
当天晚上,石达开感觉韦昌辉要对自己下手,连夜缒绳吊城而出,赶回安庆去了。
韦昌辉没逮到石达开,便屠灭了整个翼王府。连石达开正房妻子、卫天侯黄玉昆女儿也都杀了,无一幸免。
半个月后,得知全家被杀,石达开在安庆以“清君侧”名义起兵,讨伐韦昌辉,并希望洪秀全处死韦昌辉、秦日纲等人,否则他就班师回朝,平息内乱。
洪秀全也不傻,石达开手握重兵,等他回来了,韦昌辉必死无疑。自己估计也得靠边站。
于是,洪秀全在秦日纲和陈承瑢的支持下,计划干掉韦昌辉。
见洪秀全要对自己动手,韦昌辉带领本部军队进攻天王府,公然与洪秀全分裂。但因天王府围墙高大,韦昌辉没能攻下,最后落了个部下一哄而散,整个北王府满门抄斩的下场。
韦昌辉死后,秦日纲和陈承瑢也双双被洪秀全铲除。
自此,太平天国早期的八个王爷,两个战死,三个被诛杀,一个病死,仅剩洪秀全和石达开两人。
11月下旬,石达开回到天京。他以天国安危、大局为重,没有惩办、诛杀任何一个有悖于他的异己分子。
大家见石达开深明大义,便纷纷拥戴他。
洪秀全见石达开受到众人的热烈欢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明面上让石达主持朝政,总理军国大事。实则暗中让自己的两个哥哥洪仁发和洪仁达对石达开进行各种掣肘。
面对洪氏兄弟的打压,石达开坐立不安,他深知洪秀全容不下自己,最终决定出走。
而石达开的出走,也让太平天国由盛转衰。
对太平天国不利的事情,对湘军而言,自然是有利的。
太平军高层内斗,自相残杀。石达开为了报仇,又从武昌抽走了四万精锐。加之江南、江北大营全军覆灭,朝廷一时无兵可用。
此时的曾国藩,可谓是秦始皇摸电线——赢麻了。
既然老天爷如此帮助自己,那自己当然不能错过机遇了。
不久后,曾国藩重整湘军,对太平天国发动了强大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