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成化年间,江南崇明地区,出现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妖案,在当时轰动一时,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老百姓买牛马牲畜之前都要往它们头上抹黄酒。
事件的起因是当地好几个县连续发生人口失踪案件,而且这些案件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当事人都是凭空消失,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没留下任何线索。坊间传闻各式各样,有说山里出现了食人魔把人吃了;有说这些人是被神秘组织接走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搞得当地百姓人心惶惶,很多人白天都不敢出门。
案件发生后,官府的压力也很大。各县为了尽早破案纷纷派出精干力量,四处搜集线索,结果数个月过去了,不但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反而失踪的人口仍旧不断地增加。此案也成为成化年间一大妖案。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当地县衙的捕头,姓刘,大家都叫他刘捕头。这一天他从省城出差回家,半路上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就在路边找了一间客栈住了下来。可能是晚上吃坏了肚子,这天晚上总是起夜上茅房。
从客房去茅房要路过马厩,每次路过马厩的时候,总有一匹马对着他又嘶又叫,起初他虽然奇怪,但并没有理睬,直到有一次这匹马直接对着他跪了下来,他才重视起来。
出于职业的直觉,他本能觉得这里肯定有事情,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一匹牲口能有什么事情?最大无非是鸡鸣狗盗的一些案件。
刘捕头走进马厩,来到那匹马跟前,试探着对马说:“你是在叫我?”没想到这匹马竟然可以听懂人话,对着捕头连连点头。这可把刘捕头吓了一跳,你想啊,假如你身边突然出现一只动物可以跟你无障碍交流,你是不是也得吓一跳?话说这刘捕头强行压下心头的惊讶,接着对马说,“你叫我有什么事吗?”只见那匹马一边打响鼻一边不停地用前蹄踩着地面,刘捕头上前低头一看,地上竟然有个字,虽然写得歪歪曲曲的,但是经过仔细辨认,是个“救命”的“救”字。显然这字不是别人写的,就是这匹马写的。不得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饶是见多识广,办案如神的刘捕头都有点头皮发麻了。
难道是这匹马成精了不成?刘捕头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问:“你是想要我救命?”就见那匹马又点头。刘捕头又问:“有人要杀你?”这回那马却摇头了。捕头接着问:“要我把你买下来?”马儿又摇了摇头。捕头很奇怪:“那我怎样才能救你呢?”只见那匹马又开始用前蹄写字了,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酒”字。“你的意思是要我买酒给你喝?”捕头问道。马儿摇了摇头,又写了“头上”两个字。“你的意思是要我把酒倒在你的头上?”刘捕头不确定道。不料这马儿拼命地点头,意思是他说对了。
刘捕头赶紧从房间里拿了一壶酒出来,一股脑倒在了马的头上,结果骇人的事情出现了:只见一张黄色的符纸凭空出现在马儿的头上。等刘捕头把符纸揭掉之后,更骇人的事情出现了,只见马儿慢慢躺在地上,并逐渐变成了一个人,严格来说,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这……刘捕头确定遇到了这辈子最诡异的事情,没有之一。但是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书生背到房间去,防止被人看到。待将这书生放到床上之后,却发现书生浑身僵硬,而且还不会说话。刘捕头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弄,只是看到桌上还有喝剩的半壶酒,就拿过来给书生全部灌了下去,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没想到歪打正着,书生竟然慢慢恢复过来,也能讲话了。书生告诉刘捕头,他姓吴,是钱塘县人,原本是准备去苏州求学访友的。有一天赶路的时候,天公不作美,半道上下起了大雨,正发愁无处避雨的时候,就看到前方树林深处有一座道观。
于是书生飞快跑向道观,想要借地方避一避雨。到了道观门口,只见大门紧闭,书生以为里面可能没人在,所以并没有敲门,只是站在门口屋檐下躲雨,准备等雨停了就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破烂的老乞丐跑了过来,在离道观数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仿佛道观里面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令他不敢靠近。刚开始乞丐站在那里也开口不说话,只是拼命地招手,好像是想让书生不要呆在那里,赶紧离开。书生不明所以又不想淋雨,所以就没有动地方,反而招呼乞丐过来一起躲雨。后来乞丐见招手不管用就准备开口说话,正要发出声音就好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于是转身扭头就跑了。书生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大约半个时辰后,雨渐渐停了。就在书生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位道人,这道人身穿道袍,手持拂尘,面容祥和,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这道人仿佛知道书生在门外,也不意外,只是作了一个道揖便热情的邀书生进去品茶。书生本就是一个喜好求经问道的人,遇到这样的机会当然求之不得,当即不做他想,跟着道人进了道观。
只是此处道观却有跟别的道观有不一样的地方,只见道观前庭的两边分别建了两个很大的猪圈,里面关了不少猪、马、牛和羊。更奇特的是,这些牲畜不仅不怕人,一看到书生进来俱都疯狂嘶鸣起来,而且一边叫一边还想冲过来,把猪圈围栏都冲撞得摇晃起来。书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连连后退。
道人一把将书生扶住,然后对着猪圈大喝一声:“你们这些下贱的牲口,想干什么?再叫一句,立马宰了!”神奇的是,这些牲口竟像能听懂道人的话,而且十分畏惧道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公子,请!”恢复安静后,道人接着邀请书生往里走。
进入道观大殿,大殿正中3座巨大的法像端坐莲台之上,只是奇怪,他们头上都盖着红布。起初书生也没有过多在意,因为一般情况下道观的大殿都会放置三清法像,所以敬香之后便跟着道人去了知客室。
两人落座,道人却不急着上茶,而是先和书生聊起了家常,问清楚了书生的家庭底细,知道了书生只是平常人家,并不是豪门贵族,道人这才安排小道童上茶。书生也没有在意,端起茶就喝了起来。这茶口感很好,入口奇香,书生刚想问是什么茶,就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倒下之前,迷迷糊糊中他看到道童拿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过来要往他额头上贴,他还看到道人给法像敬香,一阵微风刮过,盖在法像头上的红布被掀开,他看到了三个人身马头、牛头、羊头的怪物……
后来再一睁眼,书生发现自己躺在猪圈里,身边围满了猪、马、牛、羊,而自己也变成了一匹马。
讲到这里,书生不敢再往下回忆了。刘捕头也惊得愕然半响。做捕头这么多年,什么奇案怪案他也见过不少,这么离奇的案子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说出来都没人信,但是事实又发生在自己眼前,不得不信。当下刘捕头定了定心神,也不做他想,而是开始思考怎么破案。当听说那个道人也住在这家客栈,刘捕头立马有了主意:他安排书生赶紧去县衙报案,然后把他的计划告诉县令,让他们在县衙做好准备,他明天会想办法引那妖道来县衙,到时候一举拿下。
第二天清早,那个道人发现自己的马儿不见了,于是找到客栈的掌柜的,要让客栈赔钱。掌柜的说不是客栈弄丢的,跟他们没有关系,很快两人就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候穿着便服的刘捕头就走出来,假装劝和,让他们不要急,争吵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去县衙,让县令大人断个青红皂白。为了消除道人的疑虑,他还悄悄在道人耳边说:“我听说这里的县令是一个虔诚向道的人,你这一去还不是稳赢这场官司么?”道人一听就彻底消除了疑虑,于是就拉着掌柜几个人一起去了县衙。
到了县衙大堂,县令立即升堂审案,只待道人和客栈掌柜一跪下,县令立即大喝一声:“给我拿下!”两旁立即冲上来十数个捕快好手,按的按,拧的拧,上枷锁的上枷锁,三下五除二就将道人给拿下了。
县令盯着五花大绑的道人问到:“大胆妖道,你可知罪?”哪成想这道人虽然惊慌但是心理素质确实过硬,表面上仍旧不慌不忙反问道:“贫道不知,请问大人,贫道所犯何罪?”县令冷哼一声,也不在多言,直接道:“来人,将人证带出来!”道人看到书生这才有些慌乱了起来,但他仍然狡辩说不认识,没见过这个人。
县令也不跟他废话,让书生把他知道的一一讲来。这下可把在庭外围观的百姓吓得要死,大家以前只是在说书人的人嘴里听过这样的恐怖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还发生在自己身边,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大家不由得都往后退了一步。
县令又问道人:“招还是不招?”哪知道这道人却是嘴皮子硬的很,说书生是一派胡言,根本没有这回事。因为当时社会崇尚道教,道人的社会地位普遍比较高,再加上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情,这时就有几个虔诚的老百姓为这道人发声了,说请县令大老爷明察秋毫,不要冤枉了道爷。这下县令忍不了了,对着道人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那本官就让你心服口服!”说罢就抽出令签,“刘捕头,现命你带一队人马立即前往道观,将里面的道童和牛马牲口通通带来!”“得令!”刘捕头接下令签,准备领命而去。
“哈哈哈!”道人知道一旦捕快去到道观,所有的东西都藏不住,干脆就不再隐瞒,“不用去了,道爷认了,书生说的都是真的!”说完轻蔑一笑,“就算你们知道了又能奈我何?今天让你们这群无知鼠辈见识见识道爷我的厉害!”说罢开始念动咒语,不一会儿就见那道人身上的枷锁和铁链被直接崩裂开来,变成碎末散落一地。现场所有人吓得赶紧后退,紧接着那道人开始慢慢趴在地上,浑身骨骼关节抖动并伴随着像炒豆子一样的“啪啪”声,喉咙里也不断发出类似猫科动物的低沉吼声,紧接着背上冒出淡淡的青烟。
一阵青烟过后,那趴在地上的道人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型凶兽。这凶兽像极了传说中的金毛犼,不但凶神恶煞而且体型巨大,足有一仗高、两丈长。
看着眼前的巨型凶兽,胆小的人已经吓得瘫倒在地。只见这金毛吼先是目光冰冷的看了一圈众人,随后一声震天怒吼,众人无不吓得亡魂皆冒,后退不迭。接着它一个转身便张着血盆大口、挥舞强壮的利爪向县令扑了过来。此刻的县令已经吓得呆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有闭目等死。
“畜生!住手!”一声大喝犹如晴天霹雳从门外传来。妖道化作的金毛犼立即停止攻击,摆出防守的架势,紧盯着门外,显然已经察觉门外来了一个厉害人物。
来人是谁呢?正是龙虎山天师的开山弟子。众人只见一个身穿张真人道袍,戴道冠,手持拂尘的道士从门外走进来。张真人进来后,也不看那只金毛犼,仿佛那金毛犼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他径直走到县令身边,亲手将瘫倒在地上的县令扶起来,然后转身安慰在场的众人,“福生无量天尊!让大家受惊了,大家且往后退退,看我怎么拿它!”说着转身朝金毛犼走去。
刚才还嚣张不可一世的金毛犼这时已然没了刚才的气焰,就像炸了毛的猫一样,张真人进一步,它便退一步,张真人步步进它便步步退,直到被逼到角落,退无可退。这时张真人望住那金毛犼道:“妖道,你是俯首就缚呢还是要贫道动手?”
金毛犼却道:“道友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步步退让并不是因为怕你,而是不想大家伤了和气,真要动起手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道友就不怕身死道消吗?”“邪魔外道也敢大言不惭?”张真人讽刺道,“既然你不想俯首就缚,那就让我见识见识你怎么让我身死道消。”
金毛犼知道今天不打败这个道士是走不脱了,所以不再保留,咆哮一声,便向张真人扑了过去,张开双爪施展全力一击!“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张真人不慌不忙,脚下微错,身形一扭便轻易躲过了金毛犼的扑击。金毛犼一击落空便立即调转身形,准备再扑,但是张真人并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欺身而上,只一脚便将金毛犼扫飞十几米。金毛犼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正要再爬起来,张真人再次飞身而上,一掌击在了金毛犼脑袋上,金毛犼直接昏死过去。
“就这?”张真人轻蔑一笑,然后手捏印决,道一声“破”,金毛犼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最后恢复成妖道的模样。看着昏迷地上的妖道,张真人道:“这个妖道为了一己私利修炼邪术,残害百姓,现在我已经将他的丹田气海击破,他已经成为废人一个,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县令及诸位了。”说罢,张真人便飘然而去。
至此,轰动一时的妖道案落下帷幕,妖道及其道童被判处秋后问斩,道观被官府拆除,观内牲畜被恢复成人并解救回家,唯一遗憾的是,还有很多由人变成的牲畜已经被出售到全国各地,难以尽数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