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前气温就骤降,没想到2021年来临之后老天爷变本加厉,气温降的幅度更大,冷得让人受不了,在我的记忆中这也是我来江南20多年以来遇到的最冷的天气了。南方都已如此,那北方的故乡更是滴水成冰、冷入骨髓了。我有点不安起来,因为在北方的一个小山村还有一位老人——我的母亲蜗居在那里,不知这严寒的天气她是否受得了。
前几日比较忙,每日回到家都很晚了,约摸着母亲早已睡了,所以没敢打电话问询,加之我一直是在双休日打电话的,估计母亲也不会怪我。昨天到家稍早些,吃好晚饭虽说已过六点,按照母亲的作息规律应该已睡下了,但我不想等到第二天,所以还是拨通了母亲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听了,看来母亲还没有睡下,然后便与母亲聊了起来,其实大多数是她在哭诉。她告诉我两天前又差点煤气中毒,听得我心里又是一揪,之前母亲已经有三次煤气中毒的遭遇,特别是那一次在自己家如果不是被别人发现及时,现在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她还说,家里的水管也冻了,这样一来缸里存的水用完,就得到远处的井里去挑了。母亲还诉说着家里养了不久的小猪“食欲”特别好,地窖里取出来没多久的土豆已经被吃得所剩无几了,再去地窖里取的话很费难。她说一天不吃饭也不觉着饿,那时因为煤气还在血液里徘徊,故而头晕恶心,不想吃东西。

听着母亲的哭腔和再也没有以往显示出来的那种坚强,我醒悟,母亲是真的老了,而此时我的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恨不得飞回去替她承受。从父亲走了之后,母亲独自一人待在那个没有多少人的小山村已经六七年了,忍受着生活的无助,忍受着情感的孤独,忍受着对子孙的刻骨思念。虽说儿女早已成家,她根本无需再那么辛苦地操劳了,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就是劳碌命,闲不下来,一没有事情做就浑身不自在,这或许就是大多数农民的悲哀吧。一个七旬的老人,还在田里劳作,一年中的大半时间与田地相守,除此之外家里的院子里还种菜,养鸡,养猪,去年因为疫情影响没有买到小猪,为此还遗憾了好一阵子;今年(阴历年)猪仔的价格终于不那么高了,而且卖猪仔的户也多了,母亲又抓了一只小猪。母亲有高血压,一生不让吃猪肉,所以她养猪是为自己的子女而为的,怕子女卖肉花钱,更想子女吃到自家养的更健康更美味的猪肉,其实平时养的鸡生的蛋和杀了之后的鸡她也很少吃的,基本都给了子女。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子女,就是从来不想到她自己。

昨天和今早的通话中,母亲几次提到“死亡”,看来她是确实意识到了她的身体状况了,也开始显示出早就该有的脆弱了,也不再怕我们担心了。我听得心急如焚,原计划是今年春节要回去陪母亲的,因为在北方,春节是最为重大的节日,春节回家才叫回家,春节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家与亲人团聚,所以许多北方人每到快过年时千方百计都要回家。可新近变得日益严重的疫情,加上我的工作性质及现在承担的任务,今年春节回故乡眼看无望了。我对之前读过的作家陈晓卿写的《回不去的才叫故乡》一文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我心心念念的故乡,我日夜牵挂的母亲,虽然置身交通十分便捷的今天,我却只能念在心里、急在心里、恨在心里。此时即使有翅膀也还是无济于事,有些事真的让人很无奈,那种无力感压得你毫无斗志、欲说还休,只有背倚床头默默祈祷。怎么才能既顾老又顾小,莫怀戚先生以自己的智慧解决了散步过程中老小的矛盾,但也意识到了肩上的责任;我怎么做才能既让母亲安心,又顾及到自己的小家和现有的工作?现在能做到的只能是辛苦自己在两地间奔波,而这个春节连奔波的机会也不给我了!上天待我不公啊!为什么不能让我如愿?“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李白是我的知己,只有他能够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你们能体会到那种绝望吗?老人有老人的生活习惯,有自己的那种执着的想法,做儿子的不能去改变他们,只能去适应,只能去顺从。什么“相知无远近,万里尚为邻”,什么“远在天涯,近在身边”都是吃饱了饭之后,没事干坐在书房里编造出来骗人的鬼话!假如我如今的遭遇隔在写出如此语言的这些雅士们的身上,还会激昂地吟诵出如此诗句吗!

许多事要等到岁月的积淀才会明白,不管是狂妄还是梦想,要到许多年之后也才会得到验证是否值得。远方有些诗和风景让人神往,追逐了可能会一生难忘;有一些目标实现后,暂时会有欣喜和成就,但内心里可能会有很长时间的神伤。突然,对曾经风靡一时的汪国真的那首诗“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产生了怀疑,汪国真先生现在还是此想法吗?
希望母亲的身体快些再度硬朗起来,但不要再逞强;希望疫情侵袭下的寒冬早日结束,大地上早些春日融融、春花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