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箫紫圜
编辑|梦入神
在与地中海西部霸主迦太基和地中海东部的希腊化诸王国的交锋之后，罗马逐渐确立起了对西西里、希腊本土乃至小亚细亚地区的希腊城市的影响力。
作为外来干预者、征服者亦或是管理者的罗马人与希腊城市缔结了相应的庇护关系。
然而，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双方在庇护关系中都维持着互惠互利的关系。
对于被庇护的希腊城市而言，在政治层面上，他们的罗马庇护人可以在远在万里之外的罗马中枢，为在那里话语权缺失的自己争取合适的权利。
罗马庇护人对希腊城市的政治庇护通过投降、投效以及继承三种主要途径获得对希腊城市庇护权的罗马人，与受其庇护的希腊城市的关系是复杂多样的。
而在诸多关系当中，最为重要也是最为鲜明的便是罗马庇护人对于希腊城市的政治庇护。
虽然这是西班牙行省的情况，但仍然可以看到，负责任的罗马庇护人会对受其庇护的城市和省份提供政治上的支持。
事实上，在法庭和元老院中为受自己庇护的希腊城市申辩并争取恰当的利益，以及为希腊城市提供仲裁与咨询是罗马庇护人对其希腊城市最为主要的政治庇护形式。
无论是作为个人庇护人还是作为共同体的庇护人，罗马庇护者都有着承担庭辩申诉的责任和义务。
而这一点也在共和中后期的罗马社会中得以延续，并得到了来自法律层面上的支持。
据公元前123年至公元前122年间，罗马保民官曼尼乌斯·阿基利乌斯所颁布的《关于搜刮钱财罪的法案》中的条目表示，对被告审理时，原告方面的证人和相关诉讼人员当与被告人无庇护之关系。
同时被告方面也可以向法庭提请庇护人为其进行法律辩护，参与陪审的庇护人之名也将被列入档案之中。
由此可见，在面对司法审判时，庇护人有权利和义务为被庇护人进行抗辩。
公元前45年，在内雷特瓦河河谷的纳罗纳驻扎的普布利乌斯·瓦提尼乌斯在写给西塞罗的信件中表达了希望西塞罗为其辩护的恳求。
在信件开头的寒暄之后，瓦提尼乌斯开门见山地指出，倘若西塞罗依然能够恪守庇护制中对于法庭抗辩的传统，希望能够为身为被庇护人的自己在法庭上进行辩护。
而最终西塞罗也担负起了身为庇护人的责任，为其辩护。
罗马庇护人的责任事实上，不仅在个人间的庇护关系中存在着为对方申辩的义务，在处理与受庇护的希腊城市之间的关系时，罗马的庇护人也会依照约定承担申辩的责任。
而最为著名的案例则是西塞罗作为庇护人为西西里诸希腊城市的庭辩。
当时，在较早被罗马征服且划为行省的西西里，罗马的军事将领、行政官员成为当地希腊城市的庇护人已然屡见不鲜。
从最初征服叙拉古的马塞卢斯，到如今在西西里西部履职的西塞罗，庇护关系在当地已然得到了广泛的推广与接受。
西塞罗也曾自豪地表示，有许多杰出的西西里人成为了自己的朋友，也有许多的城市和集体向他表示敬意。
在西塞罗离开西西里不久的公元前71年，西西里的诸希腊城市决定联合对曾经连续三年担任西西里总督的盖乌斯·维尔列斯提起诉讼，以指控维尔列斯在其任内犯下的敲诈勒索、肆意盘剥等罪行。
作为城市庇护人的西塞罗则当仁不让地接管了这项诉讼，并且为之提供辩护。
作为一个庇护人，以辩护者身份出席庭辩是自身所担负的责任。
同样的，作为一个刚刚进入政坛的新人而言，能够驳倒拥有以霍滕西乌斯为首的元老们拥护支持的维尔列斯，虽然有冒犯权威者之风险，但是如果处置得当，则能够为自己赢得在政坛上崭露头角的机会。
为了给受自己庇护的希腊城市辩护，西塞罗发表了著名的《驳维尔列斯辞》。
在演说辞中，西塞罗列举了曾经任职西西里且拥有庇护权力的诸多元老：从马塞卢斯家族到格涅乌斯·庞培，并且指出维尔列斯的兽行蒙蔽了这些人。
虽然，西塞罗并没有将所有与西西里的希腊城市相关的罗马庇护人逐一列出，但是很明显，罗马人在当地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链。
虽然，或许碍于维尔列斯的权势，马塞卢斯家族不一定会直接以辩护人的身份支持以叙拉古为首的西西里的诉求，但是作为庇护人的他们还是会对西西里的境遇提供隐性的支持。
而这场诉讼也在西塞罗列数维尔列斯谷物横征暴敛以及勾结海盗、玷污当地民众的宗教感情等罪行之后，以西西里的诸希腊城市最终取得胜利而告终。
在西塞罗看来，虽然作为庇护人的他，在法庭上为自己的被庇护人申辩在某些时候是不合时宜的，但是为西西里诸希腊城市的辩护未尝不是对这一古老习俗的某种复兴和发扬。
除了作为辩护者为受庇护的希腊城市申辩之外，罗马的庇护人还会担当起斡旋者的角色，帮助受庇护的希腊城市派出的使节疏通罗马元老院的各中人脉，赢得支持，从而为被庇护的城市达成预定的目标。
凯撒便是为了自己庇护的行省之利益而在元老院不断居中斡旋，甚至推荐行省人员进入元老院，为此不惜得罪同僚。
除了内战时期凯撒的事例之外，一些铭文资料也保存了罗马庇护人作为斡旋者存在的身影。
在色雷斯的统治者科提斯与希腊城市提奥斯的领土争端的事例中，罗马庇护人的角色便佐证了这一点。
早在第三次马其顿战争时期，科提斯并没有成为罗马人的盟友，而是站在了罗马的对立面，以时任马其顿国王佩修斯（也称作珀尔修斯）盟友的身份参与了彼得那战役，然而最终遭遇了兵败。
科提斯的儿子毕瑟斯也被俘送至罗马。
科提斯随即派遣了使节，希望以财帛赎回毕瑟斯，然而最终罗马元老院却决定在不收取赎金的情况下，将毕瑟斯放回。
此般事了，本应淡出罗马视线的科提斯却因为领土争端问题，再一次派遣其子作为使者前往罗马。
而领土争端的核心便在于，科提斯宣称阿布德拉是先祖赋予马其顿的土地，从而希望获得对该地的主权，但是阿布德拉人本身却并不认可这一点。
作为当事人的阿布德拉考虑到自身的人微言轻，故而向自己的母邦提奥斯寻求帮助。
提奥斯随即派出使节，同阿布德拉的使节一起前往罗马。
到达罗马之后，提奥斯随即联络了它的罗马庇护人，在其庇护人的支持与游说之下，最终使得科提斯的要求被驳回，顺利解决了这一争端，避免了不必要的冲突。
在这次事件当中，提奥斯的罗马庇护人作为斡旋者，对于领土争端最终的完美解决，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罗马的影响在解决科提斯与提奥斯的争端时，可以很明显地看到，罗马作为一个整体，对于地中海区域内的希腊城市有着非比寻常的影响力，虽然希腊拥有了罗马所许可的“自由”，但很明显，在诸多外交事务当中，罗马都充当了仲裁者的角色。
而希腊城市的罗马庇护人们除了在争端当中担当斡旋者的角色，同样也会担任被庇护城市内部事务的仲裁者。
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索斯认为，当初庇护关系的引入也是为了处理城市内部的争议。
而他同时也认为，为了解决城市的内部争议，元老院时常会任命一位城市庇护人来对相关事务加以仲裁。
故而，对于城市庇护人而言，对城市内部争议事务进行仲裁也是应尽之义。
尽管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苏拉履职的任命是由元老院签发的，但是元老院在城市内务仲裁中的参与程度并不明朗，而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苏拉本人则确实是仲裁的直接参与者。
不过，尽管按照哈利卡纳索斯的狄奥尼索斯的观点，元老院习惯于直接任命某人为城市庇护人之后，才让他去参与仲裁，但是实际上可能不尽如此。
以克劳狄乌斯·普尔彻为例，他曾接受任命前往西西里，帮助那里的希腊城市哈拉萨完善相关的律法。
但是，很明显，在普尔彻接受任命之前，他可能并非是哈拉萨的城市庇护人，而或许是在完善律法之后才获得了庇护人的殊荣。
那么因此可见，有的时候，庇护人会在受其庇护的城市中担任仲裁者，完善社会秩序与律法构建，而有的时候这项工作并不一定是交给庇护人来完成的。
由此可见，罗马庇护人对受其庇护的希腊城市的政治庇护当中，往往担任着申辩人、斡旋者以及仲裁者的角色。
这些角色并非是固定的亦或是僵化的。
罗马庇护人的角色也不一定总是对希腊城市有所裨益的。有的时候庇护人并不会贸然满足被庇护人的过分要求。
譬如，在凯撒遇刺之后，西塞罗曾经私下表示，尽管他是西西里的庇护人，但是他并不认可凯撒将拉丁公民权授予西西里，也强烈反对安东尼准备授予西西里人民公民权的企图。
虽然西塞罗是否公开了自己的反对意见还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西塞罗本人确实是对凯撒和安东尼的想法抱有反对意见的。
西塞罗的反对意见或许对于西西里的希腊城市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身为罗马庇护人的西塞罗无疑遵循另一条铁律，那就是与希腊城市的庇护关系不应当损害罗马自身的利益。
这也成为了罗马庇护人与希腊城市庇护关系中的一个关键的准绳，体现出庇护关系的复杂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