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的一天,吏部尚书唐俭从太宗皇帝的殿中一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刚才这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他奉召进宫来陪唐太宗下棋,本来都好好的,皇上也有说有笑,这棋下着下着,他略略占优,皇上的脸色就不那么晴朗了。
唐俭看到了这一点,也没在意,因为下棋总有个胜负,平时皇上也输过,脸色也难看过,最终都没有什么。
再说他与皇上从少年开始,关系就非同一般,皇上也始终对他特别照顾,三天两头召他进宫吃饭、喝酒,酒后下棋消遣,所以他在皇上面前一直比较随便,不太注重君臣间的礼节,也没见皇上何时流露过不满。
他心里有了这些想法,很自然也像平时一样,该吃的子照吃,该赢时照嬴,该争时寸土不让。
然后就出事了,皇上一抬手里正握着的象牙拨镂尺,把所有的棋子拂落在地,咬牙切齿地对他说:“你滚!”
在唐俭的印象中,皇上没有哪次仅因为私事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更何况是下棋这种微不足道的事。
唐俭也有些气恼,担心自己与皇上的几十年交情可能就这么毁了。在他看来,仅是这种后果也就够严重的了。
因此第二天皇上下诏将唐俭贬谪到潭州(今湖南长沙),他不免感到极度震惊和委屈,委屈得直想哭。
可惜唐太宗并不觉得他受了什么委屈。皇上心里的怒火仍然烧得很旺,他在宫里走了几个来回没能平息一点,反而认为仅把唐俭贬官是太便宜他了。
“我为什么不干脆把他杀掉?”他问自己。
这个念头使他异常兴奋,当即吩咐站在一旁的宦官,快宣大唐名将、鄂国公尉迟敬德进宫。
尉迟敬德很快就来了,同时也很快明白了皇上紧急宣召他的用意。
皇上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唐俭对朕轻慢无礼,朕必须杀掉他。明日上朝你出面指证一下,就说唐俭心怀不满,出言毁谤朝廷好了。”
尉迟敬德含糊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皇上做得太过了,唐俭放肆,贬官也就行了,难道非得杀了他才解恨?”
他暗暗叮嘱自己,绝不可以做这无中生有的事。
所以第二天敬德当着文武百官回答唐太宗的问话是这样的:“我从没听到过唐俭对朝廷有过怨言。”
唐太宗深感意外,反复追问,尉迟敬德回答的还是这么一句话,仍然不肯指证唐俭之罪。
太宗极为恼怒,抓起案上的玉砚摔碎在地,拂袖回了内殿。
群臣都为尉迟敬德担忧。
唐俭本人更加不安,他说:“为我的事连累鄂国公,真是惭愧。”
尉迟敬德却微笑着说:“皇上以仁义治国,不会冤屈忠臣的。”
有那么一会儿,唐太宗只想连尉迟敬德也一起杀掉。
借口好找,而且比尉迟敬德机灵的也大有人在。但让他犹豫不决的是:这样滥杀无辜,后世免不了要骂自己是昏君、暴君,贤名肯定不保。
再说唐俭首先献策造反,有功于大唐的开国;又是他提前发现并揭露了独孤怀恩的叛国阴谋,保全了新生的唐王朝。他虽然放肆了一点,毕竟还是忠心耿耿,硬要杀他可能是太过分了。
唐太宗想通了,气也消了,连忙又召三品以上官员进宫,称赞尉迟敬德一句话使唐俭免于无辜送命,幸获再生;也使皇上免于枉杀,并获得知过必改的美德;更使尉迟敬德自己免于委屈从命,保持了一贯的忠诚正直。
为此,唐太宗重赏尉迟敬德绢帛千段,以示褒奖。
参考资料:《旧唐书·卷六十二》、《新唐书·卷一百二十》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