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经常希望自己能幻化为一条鱼,只因听闻鱼的记忆仅仅只有五秒。在那短暂的五秒之前,无论曾经历了什么,在它的脑海之中,都不会留存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那令人胆战心惊的恐惧,那使人郁郁寡欢的忧虑,还有那让人迷失方向的仿徨,都会伴随着五秒的流逝,悄然消逝在浩渺无垠的大海深处——连同人类对我的任何评价。
然而,令人叹惋的是,我们那超乎寻常的记忆,非但未能将我们从这般困窘之境中解救而出,反倒因人类所独有的灵智赋能,使得记忆得以长久留存,让我们的心灵长久地囚困于那些冷酷无情的负面评价里。特别是在这个紧密互联的时代,仿佛将每个人都置于一个硕大无朋的透明鱼缸之中,自身的一举一动,皆无可遁形地展露在他人的视线之下,犹如困兽般难以挣脱。隐藏自己,仿佛成为了人性中的奢望。
在所有的社交往来中,任谁都难以将那些贬低与赞美的声响全然抛却,哪怕是微弱如丝缕,也会不由得在心底泛起涟漪,一度成为人性中的弱点之一。
为什么会这样呢,弱点背后到底潜藏着怎样的秘密?
被评价
他人评价是引起社交焦虑的因素之一实际上,我们总是活在“他人看法”或者“自我评价”的人际交互氛围中。
一项由哈佛大学进行的研究显示,超过80%的受访者承认会在发布社交媒体内容后,频繁检查他人的反馈和反应。
每当我发布了一则毫不起眼的动态,便会会迫不及待地刷新,满心期盼着那些小红心能一次次被点亮,只因为这象征着对方的认同,那是人性虚荣中难以抗拒的吸引。然而,不经意间的贬低和嘲讽,却也会让我黯然神伤,那是任凭何人都无法压制的感觉。
不止是我,我们所有人都希望在生活中得到他人的认同,避免各种否定。据数据统计,每天全球用户在各大社交平台上产生的点赞、评论和分享数量超过十亿。
“每天十亿”,这是一个何等令人惊愕的概念。点赞、评论、分享,手指那轻轻的滑动,哪怕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都悄然暗含着对某一观点的评价和表态。
实际上,我们总是那般在意他人眼中的自己,我们会因其喜,而因其怒,无时无刻牵动着我们的心绪。
根据《中国国民心理健康报告》的研究显示,“他人评价”被确切地指明为社交焦虑的主要因素之一。
不可置否,在社交互动过程中,往往过度聚焦于他人对自身的看法与评价,这种过度的关注致使他们时刻萌生出焦虑与压力。
有人说:“我就完全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我。即便我的不堪引起了一阵嘲讽的骚动,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根本就不屑那些嘲笑,我也不会为我的过失而惋惜轻叹。我就是我,我不在乎别人对我谦卑的笑容,更不屑于他们高傲的眼光。那样的话,只会让我倍感孤单。”
我们真的能够做到不在乎别人对我们的评价吗?事实上,我们根本就做不到。
因评价而忧虑
任何人都无法跨越评价的围墙英国作家毛姆在《月亮和六便士》有这样一段话:“有人声称自己不在乎别人对其的看法,这多半是在自我欺骗。”
为何一位出色的小说家,能够将诸多看似平淡如水、微不足道的烦恼汇聚一堂,延展成为一篇洋洋数万言、饱含感伤的动人篇章?只因他们对于人性的领悟已然细腻到了一种令我们望尘莫及的深邃之境。他们会那般毫不犹豫地揭开我们内心深处的伤疤,残忍地将那鲜嫩如初绽花朵的秘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无情地展现出令我们羞愧到无地自容的共鸣。
毛姆就是这样一位作家,他毫不留情地揭开了每个人隐匿于人性深处的伪装。在社交环境下,当面对各种未被认可的评价时,我们往往会选择以自我欺骗的方式,来遮蔽内心的恐惧。
倘若你的挚友对你说:“听闻有些人对你怀有极不好的看法。”而你却斩钉截铁地宣称:“我全然不在乎他们对我的看法,我又何必活在他人的目光之中。”实则,我们的内心仅仅是不敢勇敢地直面这样的论断罢了。对于旁人那林林总总的看法,我们的内心又怎能做到如平静湖水般波澜不惊?
可以毫无夸张地断言,即便一个人再如何超凡脱俗,终究也难以彻底抹去凡夫俗子的痕迹。只能说,相较我们而言,他们能够释怀的部分更多一些,仅此而已。
所以,对于心怀更为浓郁世俗情愫的我们来说,哪怕只是轻若尘埃的世俗之见,我们终究还是放不下,终究还是会在意,这已然化作了每个人下意识的心理反应,如同如影随形的影子,一生跟随。
总之,我们就是这般的在意别人的评价,这是人性的必然。倘若他们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缺点,那一字一词,便如同一根根锐利无比的尖刺,无情地扎进我的心脏。刹那间,苦涩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来,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将我整个人淹没。
我们为什么无法跨过由各种评价做组成的围墙呢?
相互评价
评价是社交归属的衍生品,也是人性的弱点《鲁滨逊漂流记》向我们揭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被社交和人际所孤立,自身的生存和情感仿佛被压缩到令人窒息的境地。尽管主人公凭有着坚强的意志和丰富的生存能力,但是他的生活变得举步维艰,无人交流的孤寂感受时时令他感到无助。
在那座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失去了社会分工的保障,他只能靠一己之力面对各种生存危机。即便没有了同胞的扶持,为了生存,哪怕还剩下一丝力气,他也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求生欲在人性中蕴含着难以估量的意志力量。当他拖着满身血渍的身体挣扎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中时,却没有人关心他,照顾他。不仅如此,他的精神也在渐渐被压得毫无喘息的时间,此时,却仍然没有任何的情感支持,没有鼓励,没有安慰,没有拥抱。生命和个人情感已经被透支到一种随时可能崩溃的境地。
维克森林大学的临床心理学专家马克·利里坚信,人类乃是群居之生灵,我们唯有依赖群体,方可觅得更为广阔的生存契机。然而,正因如此,于我们的内心深处,对于群体,有着那坚如磐石、根深蒂固的归属需求,只因它与自身的生存紧密相连、休戚与共。虽说时至今日,我们对于生存的渴盼已然乐观许多。但归属却再度与情感相互交织、紧密关联。当我们遭受社交的排斥,那低自尊的苦痛以及孤立无援的无助感便会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而归属的强弱与他们的评价和认可密不可分。
在那悠远的古罗马时代,“流放”这一刑罚,堪称仅次于死刑的残酷惩处,甚至可以说与死刑毫无二致。只因它无情地剥夺了个体的归属权,将一个人的灵魂抛掷于荒芜的孤独之中。
孤立无援
试想,即便你拥有堆积如山的庞大资产,可他人却对你避而远之,不愿与你有丝毫接触。当你饥肠辘辘,渴望一顿饱饭,却无人愿意将食物卖给你;当你口干舌燥,急需一杯清水,也无人愿意为你递上;当你在寒夜中瑟瑟发抖,想买一床温暖的被子御寒,依旧无人愿意卖给你。此时,财富不再是令人心安的倚仗,而仅仅沦为冰冷的数字,毫无意义。这与鲁滨逊的遭遇又有什么不同呢?
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之中,亦是这般情景。实际上,对于情感的归属并不亚于对生存的重视。譬如,当老板对你心怀不满,你或许会面临降职之虞。但此时,却没有人为你筹谋划策渡过难关;当众多同事对你颇有微词,你可能会深陷被孤立的泥沼。此时,你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他们,却没有人提醒你;当街坊邻里对你议论纷纷,你或许会遭遇那漫天的闲言碎语。此时,却没有人为你挺身而出作出公正的辩护。上述种种,皆有一种被孤立和冷落的感觉,皆令我们的自尊屡屡备受煎熬,从而催生不定程度的心理痼疾。
倘若我们未能得到周边人的认可,他们同样会刻意地疏远我们。就好比当你深陷某种艰难困境,满心期盼能从他人那里寻求一丝帮助,可他却无情地故意推脱,不愿与你有频繁的“打交道”。
一旦我们的行为关乎生存和自尊,人性中的触角就会变得格外发达。故此,我们对于别人的看法变得极度敏感,又怎能做到毫不在乎?所以,我深深觉得,宣称不在乎他们对自身的评价,这本就是一种难以企及的奢望。除非你已然对归属的感觉毫无眷恋,心若死灰。
总而言之,如果我们内心在意归属,也就必然在意自身在他人眼中的模样,因为我们无比恐惧被他人在精神上“流放”,让灵魂在无尽的孤独中漂泊流浪。你有多在意归属和自尊,就有多在意别人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