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峰”是余则成的潜伏代号,“余则成”这三个字又往往用来指代当年打入军统内部去潜伏特工。
余则成的历史原型可能有很多位,吴敬中则是本色出演——他就是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吴景中,此君毕业于莫斯科中山大学,叛变后先加入南昌行营调查课,后来又在军统临澧特训班当教官,保密局天津站站长是他最后一个公开的职务。为了方便起见,我们还是将吴景中也叫吴敬中。
峨眉峰肯定不叫余则成,我们细看相关史料就会发现,我方在军统潜伏最成功的的一位,就是跟吴敬中关系密切的程一鸣:程一鸣也是莫斯科中山大学毕业,跟吴敬中在临澧特训班是同事、在军统局西北区是前后任区长,后来吴敬中先去东北区后去天津站,程一鸣则调任军统局本部行动处处长。
程一鸣更像峨眉峰,峨眉峰程一鸣的回忆录比沈醉那一系列“评书”更准确可靠,我们从程一鸣的回忆录中,还能发现一个有趣的问题: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老蒋和小蒋为了有效掌控特务系统,吓死了毛人凤、毒死了郑介民,为何吴敬中没有当上情报局局长或安全局局长?
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当然知道,老蒋败逃到台湾后,小蒋接班就成了定局,特务系统也被这对父子大洗牌:保密局更名为情报局,毛人凤为局长;从各特务机构抽调一批骨干,又组建了一个安全局,安全局在名义上可以领导情报局,情报局首任局长为郑介民。
据程一鸣这位真正的“峨眉峰”在《军统特务组织的真象》中回忆,毛人凤和郑介民均非正常死亡:1956年10月14日,毛人凤失去蒋家父子宠信,在与叶翔之的权力之争中被连番叱骂,最后忧惧而亡——他的早期肺癌去美国手术后已经大为好转,结果被老蒋硬生生骂死了;郑介民跟美国情报部门关系密切,蒋家父子感受到了尾大不掉之危,于是1959年12月11日郑介民吃了老蒋递过来的一片西瓜后,回到家就死了。
相隔三年零两个月,毛人凤和郑介民先后暴毙,那时候程一鸣还在情报局潜伏,其身份是情报局澳门组少将组长。
程一鸣是1964年12月完成潜伏任务后回来的,1986年6月29日程一鸣在广州逝世,追悼会的主办者是国安部门,这就说明他的身份是潜伏特工而非起义人员。
程一鸣和吴敬中多次出现在沈醉的回忆录中,沈醉将这二人都称为“老朋友、老同事”,并说他们“很要好”。
沈醉的回忆录中没有说吴敬中后来去了香港,也没有说程一鸣去了澳门,对程一鸣是不是“峨眉峰”以及吴敬中在香港做了些什么,更是只字不提,但是我们根据时间推算,沈醉特赦后去香港探亲的时候,吴敬中不但还活着,而且就在香港活动。
沈醉十八岁入行当特务,保守秘密是他的本能,所以要从他嘴里挖出吴敬中的身份真相,估计比登天还难,所以我们只能把史料和依据史料塑造的吴敬中形象结合起来,看看他为什么没能继毛人凤之后当上情报局长,也没能继郑介民之后当上安全局长。
在所有的蒋系特务中,跟小蒋关系最近的就是吴敬中:郑介民、程一鸣、谢力公(曾任军统临澧特训班副主任,后任情报局香港组组长)跟小蒋也是莫斯科中山大学同学,但吴敬中跟小蒋是同班。
我们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吴敬中有点老气横秋,事实上吴敬中1948年离开天津的时候,只有四十五岁。
毛人凤被吓死的时候,吴敬中五十三岁,郑介民被毒死的时候,吴敬中五十六岁,以他的少将军阶,还远没有到退休年龄,再加上他跟小蒋的关系,接手情报局和安全局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是我们查阅史料可知:吴敬中不但没有当上任何一个局的局长,反而神秘地“消失”了:沈醉去香港没看到他,程一鸣写回忆录,对近在咫尺的吴敬中也是只字不提。
沈醉没看见,程一鸣没有写,这就给了读者诸君很大的想象空间,笔者抛砖引玉,先提出吴敬中没有接任局长的三个可能的原因。
电视剧《潜伏》没有说吴敬中是“叛徒”出身,但是连沈醉都知道,那些“叛徒”真假难辨,他在《军统内幕》中披露:“在军统工作的大批叛徒中,有的是真心诚意投敌充当爪牙;有的是脱党(主要是失去了联系),却并没有出卖过组织,也没有出卖过其他党员,这种人在军统大特务中占相当多数;也有少数是冒充‘叛徒’打入军统,利用军统作掩护,继续从事革命活动的。”
吴敬中是不是假叛变真潜伏,沈醉和程一鸣都不知道,这就是小蒋不敢重用“老同学”吴敬中的第一个原因:如果吴敬中是比峨眉峰潜伏更深的“雪山”,乐子可就大了!
吴敬中没当上局长的第二个原因,可能跟他不够“清廉”有关:程一鸣和沈醉的回忆录中,都有郑介民和吴敬中合伙“做生意”的描述,郑介民兼任中苏情报所所长的时候,特意把吴敬中调去当总务科长,吴敬中满世界采购特工装备,可是没少给郑介民淘换宝贝。
小蒋一向是以清廉自居的,老同学什么德行,他是十分清楚的:老吴要是当上了情报局局长或安全局局长,虽然不会像谢若林那样把情报当成货物出售,但是对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却是一定的——老吴活得太“通透”,什么事情都看开了,绝不会像李涯和叶翔之那样一条道儿走到黑。
小蒋虽然很重同学之情,但是选拔特务头子这件事上,他还是会权衡利弊的,老吴的身份特殊,表现也不尽如人意,所以让老吴当情报局局长或安全局局长,小蒋都有些不放心。
吴敬中连一个局长宝座都没捞着,可能还有第三个原因:他的潜伏者身份暴露了,小蒋念在老吴在莫斯科对自己多有照顾的情分上没有痛下杀手,让他去香港“做生意”,就已经是底线了。
吴敬中是不是像程一鸣一样的潜伏者,读者诸君是可以根据蛛丝马迹分析出来的:1949年以后,这位军统“封疆大吏”忽然就消失了,就好像他在军统从未出现过一样,这是不合常理的——像吴敬中那样当过两个大区(大区下辖若干省站)和一个甲种站站长的高级特务,居然没有在“官方”档案中留下痕迹,是不是被小蒋刻意消除了?
吴敬中如果是潜伏者,那么一切都都解释得通了:虽然毛人凤已经被吓死、郑介民已经被毒死,但是身上疑点太多的吴敬中,是万万不可以接手任何一个局的。
通过“峨眉峰”程一鸣的回忆,我们也能看出蒋家父子的心狠手辣:连多年的鹰犬毛人凤郑介民都死得稀里糊涂,如果吴敬中有假叛变真潜伏之嫌,他们怎么可能会委以重任?
雪山千古冷,独照峨眉峰。一语成谶:吴敬中从1948年就开始坐冷板凳,所谓的“海峡计划”有没有都是个问题,吴敬中能不能晋升局长,就不是问题了:如果您坐在小蒋的位置上,敢把哪一个局交给吴敬中打理?
吴敬中可能是成功者,也可能是失败者,但是成功与失败之间并没有不可逾越的鸿沟,横看成岭侧成峰,站在不同的角度来看,吴敬中的成功可能是失败,失败也可能是成功,于是最后留给读者诸君的问题也就出来了:在您看来,小蒋不让吴敬中当局长的主要原因是什么?吴敬中的真实身份又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