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王小勇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93年的春天，我王小勇刚满25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会儿，改革开放已经搞了十多年，咱们小县城也慢慢有了点儿烟火气。街上到处都是刚开张的小商铺，有卖服装的，有修自行车的，还有卖盗版碟的。我寻思着，这个时候要是不赶紧抓住机会，怕是以后想发财都难咯。

我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听说我要去城里开小卖部，差点没把他气得背过气去。他拍着大腿喊：“你个臭小子，祖祖辈辈种地，你咋就不学好呢？”我妈倒是支持我，偷偷塞给我一千块钱，说是她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

就这样，我顶着老爹的反对，揣着老妈的钱，来到了县城最热闹的南大街。这条街上店铺林立，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光是闻着空气中飘来的各种香味，就让我这个乡下小子直流口水。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在一个胡同口租到了间小店面。说是店面，其实就是个十来平米的小屋子，门面还没我家的猪圈宽敞。不过我心里美滋滋的，这可是我的创业基地啊！

开业那天，我把能想到的日用品都摆满了货架。从牙膏牙刷到卫生纸，从火柴到电池，我是样样俱全。我寻思着，这下还不得把街坊邻居的钱包都给掏空喽？

可惜啊，现实总是不如人意。头一个月，别说赚钱了，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我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天天盘算着是不是要打道回府，重操旧业去种地。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张大妈出现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后面打盹。突然，一个浑厚的女声把我吓了一跳：“小伙子，你这儿有没有卖老干妈？”

我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妈站在柜台前。她穿着一件艳丽的红色花袄，头发烫得跟个爆米花似的，脸上的粉底厚得都能刮下来一层。我心里暗暗好笑，这大妈怕不是把自己当成二八姑娘了？

不过做生意嘛，顾客就是上帝。我赶紧堆起笑脸：“有有有，大妈您稍等，我这就给您拿。”

张大妈接过老干妈，又东看看西瞧瞧，最后又买了包卫生纸和一盒火柴。临走时，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不错，以后我天天来你这儿买东西。”

我心想，您老人家要是真能天天来，那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没想到，张大妈还真说到做到。从那天起，她几乎每天都来我这儿买东西。有时候是来买日用品，有时候是来买零食，有时候就是来闲聊几句。

慢慢地，我发现张大妈其实是个挺有意思的人。虽然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说话也大大咧咧的，但是心地特别善良。有一次，她看见我店门口有个讨饭的小孩，二话不说就买了个面包给人家。还有一次，她听说隔壁王婶家的儿子生病了，立马买了一大堆补品送过去。

我跟张大妈也越来越熟络了。每天早上，我都盼着她来。不为别的，就因为她那爽朗的笑声能给我的小店带来些生气。有时候我俩还会一起吃个便饭，她总是笑眯眯地看着我狼吞虎咽，然后说：“小王啊，你这么能吃，以后娶个媳妇可有福了。”

我听了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哪儿的话，我这样的，哪个姑娘看得上啊？”

张大妈哈哈大笑：“你小子别瞎谦虚，我看啊，你以后肯定能找个好媳妇。”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小卖部生意也渐渐好起来了。虽然还是入不敷出，但至少不用愁吃愁穿了。我心里暗暗感激张大妈，要不是她天天来捧场，我怕是早就关门大吉了。

可是好景不长，大概过了半年左右，我发现张大妈有点不对劲。

首先是她买的东西变了。以前她爱买些零食、日用品，现在却开始买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有一次，她居然买了一大堆创可贴和绷带。我还纳闷呢，问她是不是受伤了。她支支吾吾地说没事，可是脸上的表情却很不自然。

其次是她的情绪变得阴晴不定。有时候来店里还是笑呵呵的，可有时候却愁眉苦脸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我试着问过她几次，她都是摇摇头说没事。

最后，她来店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从每天来变成了三天两头来，再到一周才来一次。每次来，她都是匆匆买了东西就走，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跟我唠嗑了。

我心里直犯嘀咕，这张大妈到底怎么了？难道是我哪里得罪她了？还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张大妈突然就不来了。

那是个阴雨连绵的下午，张大妈最后一次来到我的小卖部。她的样子让我吓了一跳，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妆也花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大妈，您这是怎么了？”我赶紧问道。

张大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小王。我就是来买点东西。”

她随手拿了包卫生纸和一瓶矿泉水，付完钱就要走。我一把拉住她：“大妈，您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说。虽然我是个小年轻，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张大妈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但最后，她还是摇摇头：“谢谢你，小王。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自己扛着比较好。”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站在店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心里莫名地一阵难过。

从那天起，张大妈就再也没来过我的小卖部。

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可能是生病了，或者出门旅游去了。可是等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张大妈始终没有出现。

我心里着急，就去问问附近的邻居。可是奇怪的是，好像没人知道张大妈的下落。有人说她搬家了，有人说她回老家了，还有人说她可能是出什么事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张大妈的突然消失，对我的打击很大。不仅是因为少了个老主顾，更是因为少了个像长辈一样关心我的人。每天早上起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店门，希望能看到张大妈那熟悉的身影。可惜，每次等来的都是失望。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我的小卖部勉强维持着，虽然称不上红火，但至少能养活我自己。我也慢慢习惯了没有张大妈的日子，只是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转眼间，就到了2008年。这十五年里，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是我的小卖部。随着超市、便利店的兴起，我的生意越来越难做。我不得不与时俱进，把小卖部改造成了一家小型便利店。店面扩大了一倍，货品种类也多了不少。虽然累是累了点，但收入也比以前好多了。

其次是我的个人生活。我在2000年结了婚，老婆是隔壁街卖水果的小芳。我们有了个可爱的儿子，今年已经上小学了。虽然生活不算富裕，但也还算幸福美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我一个人守店的时候，总会想起张大妈。我始终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这个谜团，一直萦绕在我心头。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张大妈的时候，命运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正在店里忙活。突然，我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吵闹声。我探头一看，原来是邻居老李家的儿子又跟人打架了。

这老李家的儿子，从小就是个刺头。没少给街坊邻居添麻烦。这次好像闯了大祸，警察都来了。

我正准备关店门往里躲，可转念一想，这种热闹可不多见，不看白不看。于是我就站在店门口，看着警察把那小子带走了。

没想到，这一看不要紧，可把我给闯祸了。

那警察看见我在看热闹，以为我也是当事人，二话不说就把我也带上了警车。我叫冤枉啊，可人家根本不听。

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地进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的等候室里，我心急如焚。我想给老婆打电话，可手机被警察没收了。我只能坐立不安地等着。

就在这时，我注意到角落里坐着个老太太。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有点眼熟。

过了一会儿，那老太太抬起头来，我们的目光正好对上。我顿时惊呆了。

那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十五年的张大妈！

“张大妈？”我惊讶地叫出声来。

张大妈也认出了我，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小王？”

我激动地走过去：“张大妈，真的是您！您这些年去哪儿了？我找您找得好苦啊！”

张大妈苦笑了一下：“小王，这事说来话长啊。”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王小勇，轮到你了。”

我回头看了看张大妈，她冲我点点头：“去吧，等会儿再说。”

等我解释清楚误会，从审讯室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我急忙回到等候室，生怕张大妈又不见了。

还好，张大妈还在那里等我。看到我回来，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小王，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个误会。张大妈，您能跟我说说，这些年您到底去哪儿了吗？”

张大妈叹了口气：“小王，你还记得我最后一次去你店里的情景吗？”

我点点头：“记得，您那天看起来很不对劲。”

张大妈苦笑道：“那天，我刚刚发现我儿子吸毒。”

我倒吸一口凉气：“啊？”

张大妈继续说道：“其实从半年前我就发现他不对劲了。总是深更半夜出去，回来的时候眼神恍惚。我问他，他就说是加班。我也傻，就信了。直到那天，我在他房间里发现了注射器。。。”

我听得目瞪口呆：“那您为什么不报警呢？”

张大妈摇摇头，眼里含着泪水：“他是我唯一的儿子啊。我怎么忍心看着他坐牢？我想着，只要我好好照顾他，说不定能把他拉回正路上来。”

“所以您就。。。”

“对，我辞了工作，带着他搬到了郊区。我想着远离那些狐朋狗友，他就能戒掉毒品。可是。。。”张大妈的声音哽咽了，“我太天真了。”

我轻轻拍了拍张大妈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大妈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这些年，我们搬了好几次家。每次我以为他已经戒掉了，但没过多久，他又会重蹈覆辙。我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不得不出去打工。可是每次我一出门，他就会偷偷去买毒品。”

我听得心里一阵酸楚：“张大妈，您受苦了。”

张大妈苦笑道：“这些年，我真是尝尽了人间冷暖。有时候我也想放弃，可是一想到他是我的骨肉，我又狠不下心。直到上个月。。。”

“上个月怎么了？”我追问道。

张大妈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上个月，我发现他不仅自己吸毒，还开始贩毒了。那一刻，我才明白，再这样下去，不仅害了他，也害了别人。所以。。。”

我恍然大悟：“所以您报警了？”

张大妈点点头：“是的。虽然心如刀绞，但我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握住张大妈的手：“张大妈，您做得对。”

张大妈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欣慰的神色：“小王，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我笑了笑：“还行吧。小卖部改成便利店了，结了婚，还有了个儿子。”

张大妈拍了拍我的手：“不错不错。我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

就在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张阿姨，您可以走了。”

张大妈站起身来，我赶紧说：“张大妈，您要去哪儿？我送您吧。”

张大妈摇摇头：“不用了，小王。我打算回老家了。这些年，我累了。”

我急了：“那您留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我好去看您。”

张大妈笑了笑：“不用了，小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要好好的，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心里五味杂陈。

从派出所出来，我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张大妈的话。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回便利店。我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旧纸箱里找到了十五年前的一本旧账本。

我翻开账本，在某一页上，赫然写着：“张大妈，老干妈一瓶，卫生纸一包，火柴一盒。”

那一刻，我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十五年啊，恍如隔世。当年那个刚开始创业的毛头小子，现在已经是个小有成就的便利店老板了。而那个总是笑呵呵的张大妈，却经历了这么多苦难。

我擦了擦眼泪，把账本小心翼翼地放好。然后，我走到店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阳光依旧明媚，街上依旧熙熙攘攘。我的便利店里，还有几个顾客在挑选商品。

我突然觉得，生活虽然艰难，但只要我们不放弃希望，总会有美好的一天。

就像张大妈说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重要的是，我们要好好活着，不辜负那些曾经关心过我们的人。

我整了整衣服，露出一个笑容，走进了店里。

“欢迎光临！”我热情地对走进来的顾客说道。

生活还在继续，我的故事也还在继续。但是我知道，在我的人生中，永远会有一个特殊的位置，留给那个曾经每天来我店里买老干妈的张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