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世家贵女，也是话本里的炮灰女配。
女主是我嫡长姐，她与睿王相爱相杀，睿王杀了我们全家，长姐用死来惩罚他。
我觉醒后，只觉得长姐和睿王都十分可怕。
但是，我从小相处的姐姐，温柔善良，清醒理智。
她教会我，独立和不怕失去，才是女子最好的底牌。
这样的她，怎么会和一个男人，搞虐恋情深那套呢？
「小姐，睿王来了，正在花厅和大少爷说话。」
听到丫鬟的禀报，姐姐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眼睛里透着几分迷茫。
她整理衣裳，前往花厅与睿王相见。
看着姐姐的背影，我突然觉醒了。
我姐姐是话本里的女主，睿王是男主，他们相爱相杀。
最后，睿王杀了我们全家，姐姐用死来惩罚他，诅咒他永失所爱。
他们的故事，惹得许多人泪沾衣襟，被他们刻骨铭心的爱情所感动。
可如今，我只觉得这样的姐姐和睿王，都非常可怕。
一个可以杀了心上人的全家。
一个居然妄想用自己的死来报复对方，报灭门之仇。
2
我心中疑惑，想亲眼看看姐姐和睿王的感情究竟如何。
经过回廊时，我遇到大哥。
他说姐姐与睿王正在说话，叫我别去打扰。
我点点头，来到花厅附近，不打算进去，但刚好看见睿王拂袖而去。
我这才急忙提裙跑过去。
只见姐姐红着眼眶，满脸委屈与哀伤。
我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姐姐的眼神从幽怨到迷茫，再到疑惑。
她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发出声音：
「小妹，睿王刚才说他找到了一个医女，兴许可以治好郡主的病，把人接进了王府。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很难过。
「可我又觉得，我不应该为此难过。我为什么要为了这点事情就难过呢？」
我心中大喜，激动道：「姐姐，你是不是也要觉醒了！」
姐姐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惊讶与忧虑，但不解地说：「觉醒？是什么？」
我狐疑地看了看她，但没有再从她脸上看出古怪之色。
姐姐并未觉醒，我失望了一瞬，但很快就又重新鼓起干劲，扬起笑脸对她说：
「好像有股力量在牵引着姐姐做出错误的选择，但这股力量终将被击败。」
姐姐怔了怔，扑哧一笑：「这是什么中二发言？」
她的愁闷情绪一扫而光。
我虽然不懂「中二发言」是何意，但能够博姐姐一笑，我就很开心。
3
我和姐姐一母同胞。
她是嫡长女。
父亲与母亲对她寄予厚望，从小就安排了许多课业。
她不仅要学琴棋书画，还要学中馈庶务，甚至要懂得谋略。
我是嫡次女。
父亲与母亲虽然让我跟着姐姐一起学习，但从不考究我的课业。
他们只需要我做一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将来给我说一门好亲事。
但是，姐姐却不以为然。
私下里，她会教我许多知识和道理，都是我从未听过的。
记得我刚启蒙时，府里的西席说我天生愚钝，比姐姐差得远了。
向来尊敬师长的姐姐，当场直接翻了脸。
「我妹妹可以接受指点，但不接受指指点点。」
她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当时我便觉得，姐姐像天上的神女一样，又温柔又强大。
她教我，知足而上进，温柔且坚定，把生活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她还告诉我，能轻易失去的东西，从来就不重要。
姐姐于我，亦师亦友。
像我姐姐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一个男人，搞虐恋情深那套呢？
4
齐国公府送来赏花宴的帖子。
国公府的后花园是专门从江南请来名匠打造的，添置了许多奇花异草。
我与姐姐沿着花径慢慢散步赏花。
穿过月洞门时，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拦在了我们面前。
不似丫鬟，哪家的丫鬟都不会这么没规矩。
更不似主子，没有哪个主子会如此下自家的脸面。
那女子嗤笑一声，用不屑的语气说：「原来李城暮喜欢这样的女子。」
李城暮是睿王的名讳。
此女便是睿王养的小雀儿了。
我像看死人一样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听姐姐怎么把她怼到吐血。
然而，姐姐却是低垂着眉眼，眼眶微红，露出一副受伤的小可怜模样。
我惊讶得目瞪口呆。
那女子迤迤然地扬长而去。
姐姐怔了一怔，眼睛里重新聚起光芒，眉头蹙得紧紧的。
我担忧地看着她：「姐姐？」
她抓住我的手腕，极其用力，说出的话更是让我疑惑与担心。
「小妹，我会写一封亲笔信，你仔细收好。如果有一天我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你就把信交给爹娘。」
我下定决心：「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永远站在姐姐这边。」
所以，告诉我吧。
哪怕我从小就脑子不好使，我也愿意为姐姐倾尽全力。
5
回府后，姐姐终于对我开了口。
我提到过「觉醒」一词后，她不是没考虑过告诉我。
但为了不把我牵扯得更深，便一直没说。
其实她很清楚，我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虐恋情深的话本故事。
她知道的剧情，比我多得多。
她是故事里的女主，睿王是男主。
故事的起源是他们幼时，我姐姐救过睿王。
方才那名女子叫姜稚月，是个医女，是故事里的女配。
姜稚月冒领我姐姐的救命之恩，被睿王留在身边。
她为睿王的亲妹妹尧姜郡主治病，得到了郡主的支持，更是在睿王府以未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
没想到，睿王因为利益关系，被迫娶我姐姐为王妃。
姜稚月各种陷害我姐姐，加上有郡主帮她的忙，睿王对我姐姐虐身虐心，但我姐姐就是不长嘴，不辩解。
姐姐变得身体娇弱，总是被睿王虐得死去活来。
即便身边人都死绝了，她也虐不死。
就是身体病弱，惨兮兮的。
然后暗自落泪，伤心欲绝。
终于，我姐姐对睿王失望透顶，找机会死遁。
哦，她还怀着身孕，是个带球跑的。
说起来，睿王和姜稚月暧昧来暧昧去，整天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地刺激姐姐，但他们就是没发生过关系。
睿王坚持要等到和姜稚月成亲后，才和她洞房。
但是，姜稚月等不及，便给睿王下药。
这下子可好了，睿王被下药，强迫的却是我姐姐。
6
说到这里，姐姐长叹了一声。
她说，这是作者特意设定的「双洁」。
男女主必须保持肉体干净。
面对姜稚月那样的美人，面对一众美貌丫鬟，男主始终能守身如玉。
但是偏偏一沾到女主，男主就会轻易地破了色戒。
而且，一次就中。
男主害死了女主全家，女主用死来惩罚他。
但女主其实没死成。
她死遁了。
在此之后，神通广大的男主就可以发现真相了。
他得知女主才是他幼时的救命恩人，悔不当初。
为了给女主报仇，男主把女配往死里虐。
我越听越震惊。
怔怔地说：「怎么可能？」
我已经觉醒了剧情，但是没有姐姐知道得这么多。
姐姐说的这些事情，太过于离谱了。
我的姐姐，怎么可能会变成那样？
我认识的尧姜郡主，也不是那种不辨是非之人。
怎么会一味地偏袒姜稚月，和她一起欺负我姐姐？
她明明也把我姐姐当作姐姐一样。
皇子成年后出宫建府，按规矩早就有人教过睿王人事了。
睿王从小见惯了宫里的各色美人，还有那些美人的心思和手段。
按理来说，他也不该这样轻易被姜稚月蒙骗。
这个话本究竟是出自怎样的奇才之手。
7
说到最后，姐姐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说，只要睿王和姜稚月在场，她就像失了心智一样，变成这些癫公癫婆里的一员。
变得让她自己都倍感陌生。
她试着改变剧情，用了各种办法，尝试了无数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在她以为要成功的时候给她重击。
她经历了一次次的失望，然后变成绝望，失去信心。
姐姐说，她不怕自己经历那些虐身虐心的剧情，只怕连累我们，连累无辜。
我第一次看见姐姐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
我握住她的手，对她扬起笑容：「姐姐没有失败，姐姐成功了。我，就是姐姐的战果。」
因为姐姐的努力，我觉醒了。
她教会了我，如何做一个好妹妹。
「可能还有其他人已经觉醒，或者即将觉醒，姐姐已经做得够多，够好了。剩下的收尾工作，我来为姐姐完成。」
我目光坚定：「话本里的结局一定不会发生，我们一家人都会好好的。」
我的姐姐，善良而不失原则，给予了我全部的信任。
我想回报她。
睿王敢对我们下死手，我就先下手为强，先除掉他。
8
我写了一封帖子，邀请齐国公府的四小姐苏芷蕴一起去听戏。
京城的梨园，专门为贵妇与千金们开辟了一个通道，可以从东侧的垂花门直接上二楼东侧包间，楼梯处有护卫守着。
各家的贵妇与千金们爱听戏的，便不必经常把戏班请去府里唱戏，出来听也是可以的。
我和苏芷蕴到的时候，好戏正要开场。
戏台上，唱着梁祝。
戏台下，演着英雄救美。
英雄是齐国公府的二少爷，美人是女扮男装的姜稚月。
姐姐告诉我，在话本里，姜稚月也有个深爱着她的人，便是齐国公府的苏斐。
他们相遇在梨园。
姜稚月女扮男装来听戏，但扮相极为拙劣，女性的特征丝毫没有隐藏，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是女子。
她被丞相府的纨绔子调戏，苏斐为她解了围，二人称兄道弟，引以为知己。
一个知道对方是女子，一个看得出对方的爱慕之心，但谁也没有说破，就那么一直暧昧着。
直到我姐姐死遁，睿王追妻火葬场，改虐姜稚月，苏斐才挑明心意，公然和睿王对抗。
当然，男配和女配的下场也不好。
姐姐说，在话本里，谁跟男主作对，谁就会倒霉。
那么，如果先利用男主除掉其他障碍，最后再生死一搏，集中力量解决男主呢？
9
此刻，一楼大堂里。
苏斐护在姜稚月身前，和丞相府的纨绔公子郑温明对抗。
两人大打出手，最后郑温明败走。
苏芷蕴微微蹙眉道：「这才是你想请我来看的好戏吧。」
我弯了弯唇：「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你家二哥英雄救美，救了睿王的心上人。」
苏芷蕴嗤之一笑，笑苏斐和姜稚月，大概也笑了我。
我让她看到方才那一幕，她便可以提前做出应对。
是保护兄弟也好，是趁机对付他也罢。
主动权都在她。
有她出手，苏斐不能再拉着齐国公府成为姜稚月的后盾。
断姜稚月一臂，她想伤害我姐姐就要多掂量一下了。
这是我和苏芷蕴的共赢。
我们是利益绑定的手帕交。
苏芷蕴对我挑眉：「为了你家大姐姐，你还真是费尽心思。」
「为了朋友，我也可以。」我弯着眉眼说道。
10
早朝上，齐国公弹劾了睿王。
他铿锵有力地控诉睿王不仅耽于美色，还纵容美人勾引他儿子，险些害得他儿子误入歧途。
齐国公一开口，丞相那边紧随其后，给睿王打了个措手不及。
睿王遭到了皇上的训斥。
我父亲下朝后，说起此事，一阵唏嘘。
姐姐拎着我去她屋里说话。
她忧心忡忡地说：「剧情的力量是不可控的，不论怎么改变，剧情最终都会被修复。
「在此修复过程中，可能会产生更不好的连锁反应。」
我仔细琢磨着这番话的意思。
我能理解姐姐的忧虑，但不认为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
各种试错，都是必然要经历的。只有快速试错，才能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故事里的事情发生吧。
11
事实证明，我确实小看了剧情的力量。
皇上下旨赐婚。
姐姐还是要嫁给睿王了。
和话本里一样，睿王都是在有心上人的情况下，被迫娶我姐姐。
不同的是，话本里，姜稚月始终留在睿王府。
但现在，我听说姜稚月已经被送走了。
这反而更是个麻烦。
睿王把姜稚月当作儿时的救命恩人，对她情深意重，怎么可能就这样送她走？
我不敢用我们府里的人，便拜托苏芷蕴帮忙查清姜稚月的去向。
果然，睿王金屋藏娇。
以我这段时间对姜稚月的了解，她绝对不甘于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她有美貌，有野心，也有手段。
只是，她不该伤害我姐姐。
我派人在后巷盯着。
守株待兔，我向来有耐心。
12
姜稚月走出了睿王的别院。
她一个人悄悄地从后门出来，从后巷绕到了东大街。
我猜测她要见的人是苏斐，未雨绸缪之下，便派人去通知了苏芷蕴。
没想到，姜稚月要见的人是，丞相府的那个纨绔少爷郑温明。
苏芷蕴勾起唇角：「我二哥被禁了足，他身边的小厮也全都受了杖责，府里没人敢给他传信，所以姜稚月约见之人不可能是他。」
她努了努嘴，示意我往旁边看。
只见苏斐正站在廊柱后面，两只眼睛像要喷火一样，凶狠地盯着姜稚月和郑温明的方向。
苏芷蕴哂笑道：「我偷偷放他出府的。我现在数三个数，我二哥就会冲过去。一，二，三。」
苏斐怒气冲冲地冲过去了。
姜稚月似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在郑温明身后。
苏斐的表情十分受伤。
真是妙哉。
如此有趣的一幕，自然也要让睿王看见。
派人通知苏芷蕴时，我也给睿王别院的人指了路。
告诉苏芷蕴，是为了尽量不与齐国公府结怨。
但是，结怨也没事。
在我预想的画面里，姜稚月和苏斐幽会，睿王发现他们的私情。
现在，让睿王看见姜稚月与两个男人的纠葛，效果没差。
睿王沉着脸，静静地拂袖而去。
他的身影远离了，那边的三个人还在继续拉扯着。
我和苏芷蕴藏在暗处，旁观了全部经过。
我们也都想到了。
姜稚月和苏斐的相遇，本身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所谓的英雄救美，其实是姜稚月和郑温明演了场戏，骗了苏斐。
可是，在姐姐告诉我的故事里，郑温明就只在英雄救美时出现了一次，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他和姜稚月分明是认识的，甚至可能很熟，却刻意隐瞒，偷偷见面，必然有所图谋。
如今看来，郑温明是个变数。
但也是个突破口。
13
没有人能违抗圣旨。
姐姐即便有千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嫁给了睿王。
只要有睿王在场，她就会变成话本里的女主，对男主爱得死去活来。
等睿王一离开，她就会清醒过来。
姐姐回门那天。
等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她才一个人坐着马车过来。
她在爹娘面前解释：「王爷今日公务繁忙，实在是走不开，我便一个人回来了。」
按照话本里的剧情，女主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睿王陪着姜稚月，伤透了女主的心。
姐姐报喜不报忧，爹娘岂会看不出来？
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