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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菲利普·巴格斯（Philipp Bagus)

哈耶克

弗里德里希·哈耶克（Friedrich August von Hayek，1899-1992）将通缩定义为“货币数量减少”（哈耶克，1979年，第40页）。尽管哈耶克坚持这一定义，但在他的职业生涯中，他对通缩的看法不断发生巨大变化。他在1931年出版的《价格与生产》一书中指出，货币供应量应该保持不变，这样才能对价格的形成保持中立（1967年，第108页）。但有两个例外：增加分工和增加应付额（1967年，第121-123页）。在哈耶克看来，这种对抗价格通缩的做法是合理的，因为如果新发行的货币进入经济中发生增长的部分，这种做法并不会扭曲生产结构。

不仅在实践中很难在正确的时间把正确数量的货币送到正确的地点，而且问题是：为什么要防止价格通缩，为什么有利于某些市场参与者的通胀是合理的。

此外，哈耶克所说的“中性”货币是指能够带来与易货贸易经济中相同条件的实体（哈耶克，1967年，第130-131页；1984年）。但是，货币是一种（最适销的）商品，它的存在总是会产生另一种没有货币就不会出现的生产结构和资源配置。货币永远不可能是“中性”的。事实上，货币带来了与易货贸易经济中截然不同的条件。

值得注意的是哈耶克早期对萧条所持的态度。他指出，货币政策必须抵制以通货膨胀对抗萧条的建议（哈耶克，1967年，第125页）。

换言之，如果在萧条时期出现通缩，就不应该加以阻止。这似乎与他关于货币供应量应保持不变的说法相矛盾。

20世纪30年代初，哈耶克在与凯恩斯的辩论中认为，通缩是萧条可能带来的影响（次生现象）。要解除这一危机，必须重新调整生产结构，“新的通货膨胀无法消除通缩”（哈耶克，1995年，第194页）。他准确地指出，导致人们失业的原因比单纯的通缩更为深刻。因此，“任何试图以信贷扩张来应对危机的做法，不仅只能治标不治本，而且可能会拖延不可避免的实际调整，从而延长萧条的持续时间”（1995年，第196页）。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哈耶克开始放弃他对通缩的看法。早在1939年，他就指出，经济萧条时期人们对消费品的需求可能过低，因此，“通过公共开支来补充需求可能是合理的”（哈耶克，1975年，第63页）。但他仍然不认为货币扩张是明智的政策，因为“它只会加剧随后的困难”，“使经济波动永久化”。

1960年，哈耶克在《自由秩序原理》（Constitution of Liberty）一书中坚持认为，通缩有 “不良影响”，“然而，从长远来看，通缩是否真的比通货膨胀更有害，这一点相当值得怀疑”（哈耶克，1971年，第330页）。他认为，通缩和通货膨胀会造成两次意外的价格变化。首先，当价格（在通缩的情况下）低于预期时，其次，在预期适应了价格下降后，价格停止下降时。这是市场参与者对价格预期的一种极其机械的看法。当然，可以想象，部分或所有市场参与者都预期到价格会有所变化。此外，哈耶克还指出，通缩抑制了商业发展。因此，哈耶克隐晦地表示，在某些情况下应该防止通缩出现。

哈耶克没有看到，通缩并不会让所有企业感到沮丧，也不一定就会降低总产量。只有依赖进一步通胀的企业主才会陷入严重困境，而那些准确预测通缩的企业家则会获得收益。公司的所有权会改变，但“实际收益率保持不变”（罗斯巴德，1993年，第696页）。

1975年，在获得诺贝尔奖后，哈耶克提到了“二次萧条”，即失业导致总需求减少，从而造成更多失业。“这种由诱发性通缩引起的‘二次萧条’当然应该通过实施适当的货币对策来阻止”（哈耶克，1985年，第210页）。他否认自己曾认为萧条时期的通缩是一个“具有治愈效果的过程”。他认为通缩是打破工资向下刚性的必要条件；对他来说，通货膨胀不再是政治上可能解决工资刚性的措施。这似乎与他之前的说法相矛盾，即应该用“适当的货币对策”（通货膨胀）来阻止“二次萧条”。

哈耶克希望以发低薪资的公共工程来解决失业问题，并抑制货币扩张造成的劳动力错误配置。鉴于所做的劳动并非基于消费者的意愿，很难理解为什么公共工程无法体现劳动力和资源的错误配置。哈耶克进一步认为，为了避免1930年德国发生政治革命，政府希望推迟危机的发生，就必须进行信贷扩张。这似乎不符合逻辑，因为认为一场推迟的、因而更严重的危机不会引发政治革命是毫无理由的。

哈耶克在同年还发表了其他演讲，并就他对通缩的新看法发表了更有趣的评论（哈耶克，1979年）。在演讲中，他明确承认自己改变了对通缩的看法。必须阻止威胁性的通缩，因为由于预期的落空，这种通缩往往会诱发“不起任何引导作用的”“二次通缩”（第15页）。哈耶克指出，如果他来负责货币政策，他会宣布采用一切手段对抗通缩，从而阻止通缩出现。他认为，这一宣言有助于避开通缩。哈耶克指出，“货币政策必须防止货币数量或收入流出现大幅波动”（第17页），这再次表明他开始偏向于通胀。

哈耶克没有意识到，萧条时期的通缩会加速不良投资的清算，进而加快重新调整的进程。他所谈到的商业萧条也会加速这一进程，因为这会使企业家因账面损失而进行更多储蓄。在通缩期间，实际工资可能会很高，这种说法可能是对的，但在通胀期间或任何时候，由于工会享有特权或政府直接干预劳动力市场，实际工资也可能过高。

哈耶克对通缩的看法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这实在有趣。他在20世纪30年代曾准确无误地指出，货币扩张只会推迟和延长萧条，而在其职业生涯末期，他却呼吁采取货币对策来应对“二次萧条”。哈耶克没有为自己观点的改变提供任何有效的理论依据。他之所以做出这一重大改变，可能是因为他亲身经历了德国转向国家社会主义的过程（第15页）。这让他为各种政府干预措施寻找借口。

未完待续

主编 | 张志雄

编辑 | 周艳 付心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