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话瓷|一块瓷板,多少春秋

乐艺会 2024-05-28 06:23:55

海波话瓷

一块瓷板,多少春秋

陈海波

本想趁着这周去北京开会,抽空再去一次首都博物馆,带着念想再去看一下这块瓷板的。但没想到首都博物馆闭馆,内部整体改造无法进入。几个月前曾在景德镇陶阳里看到清代青花御窑厂图瓷板的大型立牌,而这件珍贵文物的原件其实正是首都博物馆的镇馆宝藏之一。

其实我对这块瓷板并不陌生,几次三番去首博看过,因为十几年前,我有幸收藏到一件这块瓷板的复制件,虽说是复制版,却也是极为难得的。当时不少国外美术馆想要借展这件作品,所以馆方委托了景德镇制瓷大师进行复制,他总共烧制十件,出窑后又敲碎了效果不好的几件,除了交给博物馆之外,一件他自己留念珍藏,一件则机缘巧合来到了我的手中。

这块瓷板虽被考古界命名为清代青花御窑厂图瓷板,但其实准确的来说,它描绘的是以景德镇御窑厂为中心的景德镇图。每每看着它,我总是会想起御窑厂门口的那幅藏头对联——“御器声华蜚万国,窑炉风火越千年”。一座城因为瓷而名满天下,如此非凡的成就着实值得骄傲。而这件瓷板在构图上的巧思布局,不仅以御窑厂为中心凸显这座城的亮点,更以艺术的方式呈现出整个景德镇的生气,“道路在御厂四周有目的地伸展,河流擦肩而过,山脉似波涛般地舞蹈,整幅图像宛如一条巨龙盘旋在画面中央,周围山水仿佛云水激荡”,让人深深体会到“千年瓷都”一种足以匹配“万国来朝”的“城市文化自信”。

“画面上端为石岭地区,西侧是奔流的昌江,中渡口、老鸦滩分设‘奉旨卡’查验来往船只。中心绘景德镇珠山御窑厂,御窑厂为三进院落,东西两侧跨院为制瓷作坊,旋坯、画坯、施釉、吹釉、彩画、烧窑等。御窑厂大门为‘仪门’,门内有‘奉上旨御窑厂’标旗,仪门前可见看相、茶局、命馆、赛会、风水半仙等招牌。仪门东西两侧街口分设东辕门、西辕门两处牌楼。御窑厂右侧,大戏台影壁正中书‘指日高升’,右侧有程家巷、毕家街。画面下端是御窑厂山门,上方悬‘御窑厂’匾额,门外高挂‘宪奉御窑厂头门’旗。山门、仪门间有关帝庙、火神庙,山门两侧有浮梁县衙、监管窑务的‘景德司’。”

这块圆形瓷板直径达72.5厘米,构图饱满,绘制精细,是对景德镇御窑厂历史图像研究的宝贵资料。如今已是航拍盛行的年代,想要一览众山小捕获全景不再是什么难事。但百多年前,以这样的空中俯视角度描绘全局,并且有学者已将之与谷歌地图比对过,总体地貌甚至几乎精准吻合,可见为这块瓷板的画稿,一定是经过精心筹备的创作。此外,青花之作,分水与烧制都是影响的成败的重要因素,而这件瓷板“发色幽亮、色料深沉浓厚,可谓上乘”,如此重工之作,想来绝非随性创作,必然有明确的目的性,也正是如此,目前考古界会将这件未见造册的瓷板定性为官窑之作。

那又是什么原因促成这件瓷板的诞生?2011年时任景德镇陶瓷学院周姓教授在其《历史中景德镇的图像》研究成果——《清中期后官窑彩绘瓷中的御窑厂图像研究》中给出了许多见解。他结合当时的政权与社会形态,依次分析嘉庆粉彩制瓷图折腰碗、道光粉彩御窑厂图大瓶和青花御窑厂图瓷板,认为这件瓷板的出现展现了清帝对御窑的逐渐提升的兴趣和控制欲,同时他对这块圆形瓷板的用途也做另一种推断,比起用做桌面,他认为这更可能是“磁心围屏”。

时至今日,有关这块瓷板还有许多待解之题。因为即便这件瓷板明确出自清代后期,但到底是道光还是同治时所作,目前也尚无定论。对此我也曾咨询过故宫博物院、首都博物馆的专家以及景德镇的几位制瓷大师,他们早前都倾向于断代到道光。而近年来,我也读过另几位专家学者的文章,包括景德镇陶瓷考古研究所的李先生与故宫博物院的邢先生的文章,他们都主张这件作品当属同治之作。

其中,李先生早前文章中曾提到,他在瓷板上程家巷左侧找到“公和”二字,结合《景德镇文史资料》第九辑《景德镇徽帮》中的描述“公和第一圃创于清同治年间(1863-1867),至今将近有130年历史”为依据,论证这块瓷板烧造上限不会早于同治,同时鉴于咸丰5年(1855年)太平军曾烧毁御窑厂,而同治五年(1866年)李鸿章筹资白银十三万两“重建堂舍七十二间”,进一步判断,其年代上限不会超过同治五年。

然而,在我进一步查找公和第一圃的相关资料时却发现,关于这家饭店的创始时间也有两个版本,如陶阳里历史文化旅游区在介绍其时将创始年份指向1865年左右,而景德镇市档案馆瓷都档案在去年底一篇文章“档案印记:公和第一圃”中提到的是,“始创于清代道光21年(1842年)”,以及根据网络照片,公和第一圃在之前的饭店门口也挂有1842的招牌。如果是这样,那么通过“公和”的创建作为判断这块瓷板制在同治时期显然就无法成立了。虽然邢先生的见解立足于李先生的许多判断,但是近年来,他对于首博馆藏的《御窑图》的研究非常有建树,结合清代建制、太平军起义等,从其他方面分析了御窑厂图瓷板的具体年代,也很值得探究。

越看这块瓷板,越觉得其中还有许多故事。正是这样的说不清道不明,让我持续对这件作品保持高度的兴趣,总是期望从蛛丝马迹中再获得一些线索。

也想起去年新瓷新加坡活动时,我在新加坡亚洲文明博物馆中见到一件标识为1735年左右、即雍正年间的大缸,上面也描绘着制瓷场景,而且还是一件缸内缸外都精细绘画和烧制的完整器。

纵观目前相关研究,其实大家总结的绘有制瓷画面的瓷器并不多,大多数研究文章也是从嘉庆粉彩制瓷图折腰碗论起,因此也借此文分享,希望为相关研究再添一份小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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