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我那受一辈子罪,苦命的母亲永远离开了我们。

母亲去世那年94岁,按照我们这儿的风俗来说,五年二闰,也该是过百岁的人了。
父母一共养育了我们姊妹5个,我是家中的独生子,我有4个姐姐。
我们家是庄上的孤门独户,姥姥家是他们庄上的大门大户。
我们两个庄相隔一路,彼此都比较熟悉。
父亲年轻时,高中文化程度,忠厚老实,勤快善良,待人接物稳重,很受大家称赞。
母亲长的人高马大,只是面庞有些黑黝,说话嗓门大得吓人,不过人品和父亲一样,憨厚朴实。
母亲看中父亲的人品,决定嫁给父亲,遭到他们一家人的竭力反对。
外姥爷一家人说:“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女儿嫁过去将来要受罪。”
但母亲那时认定了父亲,非他不嫁,外姥爷和外姥姥担心拒绝下去,女儿恐有闪失,犟捏着了鼻子应承了下来。
不知外姥爷的话准,还是母亲的命苦,有了我们姐弟五个以后,父亲由于劳累患上了不治之症,没用半年,就撇下我们娘6个离开了人世。
没有了父亲,我们整个家就像塌了天似的,从此以后母亲土里刨食领着我们姐弟过上了苦日子。
好在我叔家,舅家,姨家和其他一些亲戚朋友都过的比我们毁实,时常为我们家送些油,米,面,帮助我们全家度过难关。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记得妗子给姐姐买衣服,姨姨给我做鞋。
我是家中唯一的男儿,全家对我疼爱甚深。
为了让我读书,将来有出息,我的四个姐姐都没有进过学堂,母亲带领她们举全家之力,供我念完了高中。
我高中毕业后回到了家乡,三年后作为村里的秀才,我被推荐到我们中学当上了数学代课教师。
在三尺讲台上,我用勤奋耕耘知识的田野,我用无私给孩子们灌输着知识的琼浆,我教的学生成绩始终在全区名列前茅。
2000年,我赶上了国家的好政策,民办转为公办,成了一名吃财政的教师,实现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从我娶妻生子到病故,母亲始终跟我在一起生活。
我人到中年,母亲也到了高龄年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
住院就医,我们姊妹5个都争着照顾,母亲的脸上始终露出幸福的笑脸。
2020年春,母亲安详地离世。
送父容易埋娘难。
为了把母亲的丧事办的顺顺利利,怕舅舅他们节外生枝,我请舅舅当参谋操办。
买什么样的棺材,办多大的场,礼收到哪儿都是他帮忙为我掌控,对他的建议我基本都是言听计从。
唯独我没有听从他建议的那条是请响。
舅舅的意思是,母亲年轻守寡,带着我们姊妹几个,过到今天实属不易,丧事办得隆重些,请一帮像样的响,吹吹打打,动静越大越好,让母亲走的风风光光,他还向我推荐了几个响队。

我们山东南部有个风俗,大凡家中有老人去世,办丧事都要请响。
吹响的都是头天10点多钟来,安好舞台就开始吹起来。
中午霍两遍丧,响跟着,黄昏送盘缠,响跟着,晚上烧纸辞灵响跟着,第二天烧纸,路祭,棺材下田响都跟着。
吹响的一般都是四五个人,主家除了管饭,还得每人一天两盒烟。
响钱大多是棺材下田之后都执事人直接给吹响的头目。
金额一般二三千元上下,也有四五千元左右,那种场较大才有那么高的钱。
对农村丧事的响,我始终看不惯,因此母亲的丧事,尽管舅舅提出用响,我还是没有答应他的建议。
我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
1,开春以来,镇里的宣传车天天巡回转悠着各个村,宣传移风易俗,新事简办,丧事新办。其中有一条规定,禁止使用响队把丧事变成喜事。
其实说是禁止,也是风头大,雨点小,真正使用也没有人去过问。
我觉得上边规定有道理,死后花几千元送响,不如活着床前一碗汤。
母亲生前我的做法,舅舅一家人非常认可,庄上人说我是个大孝子。
2,我在们这儿的农村,我参加过亲朋好友家的白事,对于他们请响,我打心眼不认可。
听着欢快的曲子,看着吹响人赤身露体低俗的表演,瞧瞧围观人的哄堂大笑,我打心里产生烦感。
3,我们这儿的风俗,响钱一般都由女儿出钱承包,即使不承包,也要给听响钱,况且出钱不浅。
我的四个姐姐都在农村,她们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母亲生前的看病就医她们花了不少钱了,这次母亲丧事,她们每人计划花销一万元,我不能再给她们增加经济负担。
基于这些原因,我就是没有听从舅舅的建议,请来响队。
母亲送殡的头一天上午,舅舅一家人好几十口人来送盒子,执事人对我说,出门跪迎。
我带着一家人走出庄外跪迎。礼仪已毕,我站起身来,掏烟给他们每个人吸,我看到舅舅一脸不是脸,家人脸也绷着象火石那样。
我知道,他们这次嫌我不请响队迎接,场面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不给他们面子,让他们难堪。
在执事人的劝说下,他们才极不情愿地来到了我们家。
拾完盒子摆完桌子,行完礼,到了中午该吃饭时,执事人告诉我,舅舅一家人都走了。
听了这个消息,我大吃一惊,执事人告诉我:“想尽千方百计务必把他们请来,不然你这个殡不好送。
我安排家人守在家里,我开着车去请舅舅。
我把车停在了庄外,村口拉呱的老年人对我说:“你舅舅到麦地看麦去了。”
在舅舅的麦田里,我找到了舅舅,我跪在他面前,哭求他带领家人回去吃饭参加母亲的丧事。
看到我跪下,舅舅就躲开,我跪了六次,舅舅躲了六回。
最后,舅舅气的铁青着脸对我说:“你好自为知回去吧,你既然不给我们面子,我们也不让你好看,这叫一报还一报,你家的丧事你自己爱咋的就咋的,打这以后,咱们两家关系一刀两断,你也没有我这个舅,我也没有你这个外甥,你放心,事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这边不会有人到事上找你麻烦。”
我没有请到舅舅一家人参加母亲的丧事,执事人叹了口气说:“你没把事想的周全细致。”
事罢老长一段时间,村里背地里议论我:“没有舅舅一家人参加的母亲丧事,这在我们这儿还是头一次。”
舅舅那边人评论说:“教了一辈子书,枉为人师,不懂人情事世,白活一辈子。”

其他亲朋好友议论我:“馊先生,刮大夫,办事让人看不起,这样的人以后不能跟他搭腔和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