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甄 瑶

编辑|葛帮宁

出品|帮宁工作室（gbngzs）

中国五千年文化真是博大精深。2023年12月26日下午，深圳国际会展中心，问界M9及华为冬季全场景发布会在此举行，可容纳5000多人的观众席座无虚席，但众所期待的余承东式金句“遥遥领先”并未再次上演，取而代之的是“领先不止一代”。

不过，余承东还是那个熟悉的余承东。“1000万元以内最好的SUV，也是陆地上最强悍的SUV来了。”这位华为常务董事、终端BG CEO、智能汽车解决方案BU董事长用这样一席话开场，立刻点燃现场气氛。而在随后80分钟产品讲解中，他屡次被现场花粉们呼喊的“遥遥领先”打断。

问界M9当之无愧地成为主角。该有的配置它都有了——搭载华为智能汽车全栈技术解决方案，不仅全量上车华为十大智能汽车黑科技，还带来全新家族化设计、百变空间、智能座舱、智能驾控、智能驾驶、智能安全等众多领先一代的产品亮点。

作为华为鸿蒙智行模式当前最贵车型，问界M9四个版本售价区间为46.98万～56.98万元。现场内，从途灵底盘到巨鲸800V高压电池平台，从鸿蒙座舱4.0到华为ADS2.0，从百变空间到十个屏幕，余承东凭己之力扛起整场产品介绍重任——这在传统汽车企业里往往由两三个人分别承担。

现场外，从造车新实力到造车新势力，从主机厂到供应商，从科技圈到汽车界，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余承东的一举一动。竞争对手则紧张地关注着数据——问界M9上市2小时大定（5000元，一般指不退定金）突破1万辆。另一个可供参考数据是，自9月开启预售以来，其订单数量已超过5.4万辆。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华为智能汽车BU决定乘势而上，宣布全国AITO用户中心营业至当晚24点，全国AITO体验中心营业至商场关门。

外界无从得知余承东此时此刻的真实感受，但他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来告别过往。回望2023年，华为智能汽车BU并非一帆风顺，而是起伏与转折交织，在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中走出一条U型曲线。

华为与赛力斯于2021年联手打造问界，先后发布赛力斯SF5、问界M5和问界M7三款车。但进入2023年后，问界战绩并不理想，华为效应退坡、销量低迷、产品热度下滑……余承东被置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应对之策如外界所见，期间华为曾将“AITO问界”字样改为“HUAWEI问界”，但随后就被华为公司创始人任正非紧急叫停。接下来，华为智能汽车BU核心高管经历了系列人事调整。

真正的转折始于8月，华为终端启动“先锋计划”，悄然将Mate 60 Pro摆上自家商场售卖。在当月举行的成都车展上，华为推出问界新M7，两个半月收获订单10万份。11月9日，鸿蒙智行第二个“界”——智界S7高调问世。12月1日，华为第三个“界”揭开面纱……主动权再次回到华为手上。

“4年多来，我们遇到多轮制裁，去年业务跌到谷底，在这种极端困难的情况下，我们挺过来了，熬过了最困难的寒冬。”问界M9及华为冬季全场景发布会结束前，站在舞台中央的余承东感慨万千。如其所说，回首这4年，华为以行践言，无数华为人携手把悬崖翻转成高山，在逆境中不断突破。

自踏入华为智能汽车BU这条河流以来，54岁的余承东就一直在逆境中突破。

华为智能汽车BU的成立可追溯至2019年5月，由任正非亲自签发成立。2021年，余承东接任CEO，今年9月转任董事长，肩负起华为智能汽车业务重任。

但不管是华为终端业务，还是智能汽车业务，余承东的目标始终不曾更改，那就是“要做第一”。这个敢说敢做、富有激情、个性高调的华为智能汽车BU灵魂人物，能改写智能汽车格局吗？

并不遥远的承诺

2022年，赛力斯汽车是业界突然冲出的一匹黑马。

这一年，AITO问界系列相继推出M5增程、M7增程、M5纯电三款新车，年销量超过7.5万辆，令业界侧目。

问界这么能打，甚至让理想汽车CE0李想心生畏惧。

“2022年三季度，问界M7的发布和操盘，直接把理想ONE打残了。我们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强的对手，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亳无还手之力。”今年6月13日晚间，一向“毒舌”的李想突然发出一条微博，对着华为一顿猛夸。

他直言道：“HW（华为）的超强能力直接让理想ONE销售崩盘、提前停产，一个季度就亏损了十几亿（元）。”

可惜好景不长。进入2023年后，种种迹象表明，华为汽车业务开始经历多事之秋。

其一，问界品牌遭遇销量困境，甚至从2023年2月到8月期间，除6月外，问界系列都没有单独发布销售数据。

问界销量下滑节点是今年1月。1-3月，问界系列销售数据分别为4490辆、3505辆和3679辆，其去年12月销量为10157辆。

此背景下，赛力斯收入受到显著影响。2023年一季度，赛力斯营收为50.91亿元，这个数字不及去年四季度109.82亿元的一半，亦不如去年同期。

“过去一年多，华为踏入全新领域，取得一些成绩，同时也因为能力不足和阅历不够，走了一些弯路。”对于销量下滑原因，余承东在接受采访时曾委婉表示。

其二，“华为造车”被紧急叫停。

时间来到3月初，为扭转销量颓势，问界一度祭出“大招”——将官方微博和微信公众号发布海报中的宣传标语，从“AITO问界”悄然更换为“HUAWEI问界”。华为各地门店纷纷贴出问界“改姓”后的宣传资料。

此举被外界普遍解读为，华为将进一步主导AITO汽车发展而释放出的信号，进而也不排除华为要进军“造车”之列。

就在人们莫衷一是之际，华为内部再次发布关于汽车业务决策公告，公告由任正非署名发出，再次强调“华为不造车”，且“有效期5年”。此外，公告还对华为标志在汽车设计上的露出提出严格要求，包括整车宣传和外观上不能出现华为/HUAWEI的标志，或者用“华为问界”“HUAWEI AITO”这样的字眼宣传。

公告一出，全国各地问界销售门店紧急拆除“华为”字样，销售顾问也被告知，不准以“华为问界”方式向顾问介绍产品。

余承东因此承受了巨大压力。3月31日晚，他在“华为不造车”决议下写了2条评论。其中一条是，“对一个行业，只有深入洞察、深刻理解，才能把握住正确的方向！标记一下，若干年后再来看吧！”

另一条是，“这个时代变了，这只会让我们更加艰难！若干年后，大家都会看明白的！留给时间去检验吧！”

评论区里，是一片为余承东打气的“加油”声。不知何时，这2条评论被删除。更有好事者大胆猜测，“余承东会不会离开华为？”还有人建议道，“余承东离开华为可以去小米，我到时必定支持一台。”

余承东当然不会离开华为。但市场形势愈发不容乐观，失去“华为”头衔后，4月问界销量环比出现下滑。

4月1日，余承东出席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论坛（2023）高层论坛时表示，华为坚持不造车，而是帮助车企一起造好车。这是“华为不造车风波”后，余承东首次公开回应。

“这两年因为制裁，我们退出了很多合作。以前，奔驰、大众包括特斯拉都选择了我们，因为制裁，（大家）慢慢退出来了”“新势力车企中，今天李想和李斌都在这里，我相信他们都不太可能在智能化上选择华为……传统车企中，怕失去灵魂的也不会选我们。”

在近20分钟演讲里，尽管余承东语气轻松，但有分析认为，他似乎夹杂了些许无奈与委屈，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华为当前面临的困境。

其三，核心高层变动。

今年2月，华为智能汽车BU COO、智能驾驶解决方案产品线总裁王军被停职，余承东接管智能汽车BU全部业务。

有分析师认为，王军停职，不是一次简单的人事调整，而是华为智能汽车业务不同路线博弈的结果——智选车将逐渐成为华为智能汽车业务核心模式。

经受内外多重压力，华为汽车业务也在持续求变。

华为不造车，是基于ICT（信息与通信技术）技术积累优势进行市场定位的结果。行至当下，保证度过未来3年危机，华为一定要把“活下来”作为最主要纲领，2023年预算要保持合理节奏，盲目扩张、盲目投资的业务要收缩或者关闭。

这些压力无疑传递给到余承东和他带领的华为智能汽车BU团队。要知道，虽然华为没有披露汽车业务营收数据，但作为华为业务增长的第二张底牌，华为智能汽车车BU成立3年来一直处在亏损状态，几乎是业内公开的秘密。

余承东本人也曾公开表示，华为在汽车上投入很大，一年花掉十几亿美元，目前是华为唯一亏损的业务。承压之下，在2022年12月举行的华为内部会议上，余承东立下誓言——“车BU要在2025年实现盈利。”

这是一个并不遥远的承诺。

“轻舟已过万重山”

“轻舟已过万重山，华为手机走在回归的道路上。”8月4日，华为终端开发者大会2023在东莞篮球中心举行，面对上千名与会者，余承东发出由衷感慨。

“轻舟已过万重山”出自李白的《早发白帝城》，意味着一个人或一件事情经过多重困难与挑战，最终取得成功。

这次发布会上，华为发布全新升级的鸿蒙操作系统鸿蒙4（HarmonyOS 4）和新一代近距离无线连接技术——星闪（NearLink）。

谁也没想到，25天后，华为就向市场投下一颗深水炸弹。其影响之深远，波及到手机、电子数码和汽车行业，可谓掀起巨大波澜。

8月29日中午12时08分，华为在没有做任何市场推广宣传的前提下，突然开售Mate60Pro手机，并迅速点燃了人们的热情。华为解释道，Mate系列手机自2013年发布以来，累计发货已达1亿台，现在推出“HUAWEI Mate 60 Pro先锋计划”，让部分消费者提前体验。

这是一场秘而不宣的胜利——蛰伏1500天后，华为凭借深厚的技术积累和创新实力，成功重返5G市场。这一突破不仅证明华为在通信技术领域的领先地位，更为整个行业树立了新标杆。

“只要突破5G封锁，华为就能重回巅峰，恢复通讯科技领头羊地位，并带动其他领域的运用发展，包括汽车问界品牌。”业内人士说。

9月12日，AITO问界新M7在上海上市。新车搭载HUAWEI ADS 2.0高阶智能驾驶系统，旗下5款车型售价24.98万～32.98万元。新M7相比老款入门版降低7万元。

又13天后，华为在深圳举行秋季新品发布会，看起来这更像一场为问界“带货”的实战。场馆外，华为开辟出一个巨大空间展示问界车型；场馆内，发布完一系列新品后，余承东不忘为问界打call，把现场气氛推向高潮。

“问界M7系列重金投入5个亿打造，通过华为深度赋能，让它在看不见和看得见的地方，为用户带来了比遥遥领先更领先的极致体验。”余承东说。

问界新M7的火爆快速反应到线下，门店销售工作强度陡然上升。“试驾的人接连不断，每天忙得午饭都顾不上吃，晚上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门店销售顾问对帮宁工作室说。

11月27日，AITO汽车官方数据显示，问界新M7发布两个半月，大定便突破10万辆。余承东对此给予肯定，他说：“华为和赛力斯创造了新能源汽车最快十万辆下线成绩，创造了‘问界速度’，问界新M7也创造了自己的里程碑。”

柳暗花又明。一切都在朝着余承东预想轨迹发展，鸿蒙智行也接连开花结果。

11月9日，华为在深圳发布智慧出行解决方案新战略的同时，推出智选车业务新生态——鸿蒙智行。

“鸿蒙智行旨在利用华为过去30多年在ICT领域的智能汽车增量零部件产品、技术解决方案，并且共享华为终端过去10多年消费者业务积累的质量管控、销售服务、品牌营销等经验，深度赋能合作伙伴，开创智能汽车新时代。”余承东解释道。

华为与汽车企业的合作模式分为三种，分别是供应商模式、解决方案模式和智选车模式。

此三种模式中，供应商模式主要提供ICT零部件。HI模式升级为提供打包解决方案的HI（Huawei Inside）模式，以智能座舱和智能驾驶全栈解决方案为主。鸿蒙智行与汽车企业绑定最深，华为掌握更多主导权，介入产品开发和渠道，是华为智能汽车BU营收的主要来源。

余承东透露，目前已有4家汽车企业成为鸿蒙智行合作伙伴，分别为赛力斯、奇瑞汽车、江淮汽车和北汽集团。

华为与赛力斯联合打造AITO问界品牌，包括问界M5、问界M7和问界M9三款新能源SUV。其与奇瑞合作智界品牌，该品牌首款C级纯电家轿智界S7已于11月28日上市。

继问界和智界之后，华为第三个“界”业已揭开面纱。12月1日，江淮汽车发布公告称，与华为终端签署《智能新能源汽车合作协议》。双方将基于华为智能汽车解决方案，在产品开发、生产制造、销售和服务等多个领域全面合作，打造豪华智能网联电动汽车。

汽车圈层蕴含着一种力量：一个人可以走得很快，但一群人才能走得更远。华为智能汽车BU的朋友圈越扩越大。

12月11日，路透社报道称，华为已与德国汽车制造商梅赛德斯-奔驰和奥迪进行初步接触，探讨是否有兴趣购买其智能汽车软件和零部件公司的股份。该消息未得到华为方面证实。

此前的11月26日，华为和长安汽车签署《投资合作备忘录》成立新公司，长安汽车及其他汽车企业出资比例不超过40%，华为原则上不从事与新公司业务范围相竞争的业务。

短短2个月内，通过成立新公司、签署新合作和发布新产品等系列动作，华为加速其在汽车领域的布局和扩张，展现出志在必得的信心。

华为会为智能汽车发展带来什么？行业人士的答案是，华为凭借颠覆式创新，正在重塑行业未来格局。这种创新并不局限于技术层面，更在商业模式、产业链结构和生态合作等方面带来革命性变革。这股新浪潮中，华为或将开拓出一个全新市场和升维空间。

“到时你可以看到，我们怎样改写这个行业的历史。”12月9日，在松山湖基地举行的2023华为花粉年会上，余承东说，明年华为将推出鸿蒙原生应用与原生体验产品，“那将是中国终端类操作系统里真正的王者”。

汽车圈往往将余承东称作“余大嘴”，认为他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这与汽车界素来低调内敛，事情虽然做到八分，但对外只讲五六分的行事风格迥异。但千万不要被表象所遮挡——只要看看华为手机业务逆袭之路便可发现，余承东曾经吹过的牛大都已经实现。

智能汽车业务会有所不同吗？“华为深度赋能车型（含问界、智界、阿维塔）2024年销量有望达67万台（辆），增量贡献显著，‘华为车’在国内市场的零售量或将超过特斯拉。”平安证券预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