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艳的日光透过滚滚狼烟,浮动的尘埃,反射在光耀的金戈之上。马蹄嘚嘚,矢若疾雨擦着鬓角呼啸而去,厮杀冲天,声声刺破长空震彻宇内。
血花在尘埃中朵朵绽放。
金戈铁马在身畔飞旋疾驶,脑中晕眩,只觉得心脏已脱离了胸腔,在一片旷野上通通的跳动,她身虚体软,甚至忘了呼救,步履凌乱,退后,再退后。
蝉翼般的光波被撕裂,血花沾染尘埃,空气中尽是腻人的腥甜,一把长枪飞出,刺向她胸口,那一瞬,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重重包围,瞳孔无限放大。
沉沉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远的飘渺,却透着泰山压顶之势,大地仿佛都在随着那蹄声一起震颤。可是那落下的力道却如此浑厚,浑厚得让人心安。
透过漠漠风烟,遥见一双熠熠凤目凝望着自己,那目中充满着一种她从来见过的光芒,神采飞扬而又沉静无比,恋恋情深却又痛彻心扉,宛若午后明艳的桃花。
紧紧的凝视让她不由心颤。
那是一个年轻的武将,他伸手,挺枪,光波若水纹,在那明亮的枪上婉转流动,猩红的缨穗在风中飘动出一种别样的旖旎,尘嚣中,他有一种濯而不染之质,轩昂巍峨之姿。他手臂一抖,拨开刺向她胸口的长枪,弯腰将她捞上了马背。那一瞬,他扭转了乾坤。
胸口紧贴着他后背,怦然心动。
……
电话铃声响起,她醒来却不愿睁开眼,试图将梦里那一刻的心动延伸下去。
又做了同一个梦,七年来她一直重复的做着这个梦。
于韵,三十一岁,单身。从七年前第一次梦见那个古战场上的将军,就再也不会对现实中的男人有感,仿佛,她就该在那个金戈铁马的年代与那样的男子在风烟中凝望。
在梦中,真实到甚至可以清楚感受到阳光在脸上留下的温度,看清狼烟中每一缕尘埃的浮动,却一直没法看清楚他的长相,唯一记住的,是他有一双凤目。
电话铃锲而不舍的响着,于韵实在无法继续重温梦境中的心动,烦躁的踢开被子,伸手到枕头下摸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一个激昂兴奋的男中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韵韵,前几天在洛阳城郊发现的那座古墓里的男尸保存得很好,据初步推测,距今约一千四百多年,也就是隋朝炀帝期间,根据墓里的陪葬推测他应该是一员武将,具体身份,还有待查证。”
是从事考古工作的哥哥于伟。
洛阳,武将,于韵只觉得心脏突然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紧,仿佛命运之轮正在开启。她深吸口气,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作答,“哥哥,你现在还在洛阳吗?我去找你。”
“韵韵,你不会又做了那个梦吧?”于伟虽然仍旧是用笑声在问,可声音明显有些发虚。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外的银杏树照进来,在暗色地板上印下错落的花斑。于韵坐起身子,把枕头竖起来靠在背后,顺手把散在眼前的头发捋到一旁,不无感慨的道:“刚刚被你的电话吵醒,已经七年了,我想去看看那具男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不知是苦笑还是自责,“当年我真不该带你来洛阳玩,好吧,你来吧,就让我们一起来揭晓这位千年前古人的身份。”
于韵挂上电话,迅速起床,随便洗漱一下便拎包出门。
现场仍在继续挖掘中。
于韵被领进考古队在墓坑旁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中,于伟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她,“韵韵,你来的正好,帮我们看看这块玉,下午新发现的。”
于韵毕业于XX地质大学,虽然学的是水文学,但私下里对宝石有一定的研究。
于伟的同事打开桌上的玻璃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环形玉佩。
于韵放下矿泉水,迅速戴上手套,接过玉佩,“在那里发现的?”
“尸体胸口,本来是挂在项上的,不过悬挂的绳子已经腐烂了。”
于韵愣了下,伸出手,于伟知道她要什么,不待她说已将手电筒递入她手里。
“满绿玻璃种,这样的翡翠,我只在拍卖会上见过,宋美龄似乎有类似材质的一副镯子。”于韵握着这件价值连成的美玉,赞誉似的随口说来,翻转玉佩,眉头却不由蹙了起来,讶异问道:“哥哥,你们刚才没有发现这上面的图案吗?”
“图案?”于伟跟同事面面相觑,“没有啊,刚才拿着的时候,正反两面都很平整,难道是与空气发生了作用?”
“云海,翔龙。”于韵把玉佩递给于伟,“哥哥,你们这次发掘的,不会是一个皇帝的墓室吧?”
真不知道千百年来,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都发生过什么。时代变迁,沧海桑田,令人唏嘘。
于伟愣了下,伸手来接玉佩。
于韵蓦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引力,力来自玉佩,作用在她手臂上。同样的感觉,于伟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
于韵没有办法递出玉佩,于伟也拿不去。极度震惊中,两人只来得及对视一眼,两个手掌已在那股引力的作用下紧紧握在一起。
“哥哥,怎么回事?”那股力量越来越大,于韵只觉得身体都要跟着浮起来,极度震惊中,脱口而出。
“小周,快来帮忙啊。”于伟的身体已慢慢浮起。
于伟的同事小周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怪异景象,直到被叫才回过神来,他伸手去拉于伟的胳膊,却见一团明蓝的光晕在他们中间砰然炸开。
于韵耳中一声轰鸣,脑中跟着便是剧烈刺痛,登时失去知觉。
于韵是被压抑的啜泣声唤醒的。
睁开眼,就看见一个身着古代装束的女子坐在床前,垂目流泪,哭的哀婉欲绝。
于韵盯着面前垂泪的女子,满心震惊与困惑,感觉到掌中握有一个硬物,许是力度过大,硌得指节生疼。她从锦被中抬起手,摊开掌心,就看见了那块翔龙图案的玉环。
玉佩,引力,信物?情愫?难道,我穿越了?于韵第一直觉便是把眼前的一切与那个梦联系起来。
如此的联系让于韵紧张又兴奋,她举目顾盼,见头顶是一个圆形的穹顶,四壁纹饰着色彩艳丽充满异域风情的图案,心里寻思,这应该是个帐篷,如果哥哥在这里,他一定会知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对啊,哥哥当时跟我一同握着这块玉环,哥哥呢?他在那里?
床前的女子忽然抬起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之色,“宁儿,你醒了?”
于韵不明就里,一时只好默默的点头。
“真是天助我北周,让你安然无恙。”女子握着于韵的手,目光中都是深深的怜爱,“宁儿,可有那里不适?告诉皇姑姑,皇姑姑请太医与你诊治。”
于韵缓缓摇头,寻思,她说是我皇姑姑,莫非,我与她,都是公主?北周,南北朝时期的北周?皇帝复姓宇文,她叫我宁儿,莫非我叫宇文宁?可是北周的都城不是在西安吗?我们又怎么会在这少数民族的帐篷里?
于韵凭着这些推测,试探着问出心头疑惑:“皇姑姑,我头有些眩晕,不太记得一些事,我们不该是在长安吗?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愣了愣,眼圈旋即又红了,悲恸道:“宁儿,你不记得了,你一岁的时候,杨坚狗贼篡国自立,是宫人把你偷带出宫送来草原十八部与我抚养才得幸免于难,方才你从马上坠下,可是吓坏皇姑姑了。”
那么说,现在已是隋朝,于韵暗暗思忖。
“韵韵,前几天在洛阳城郊发现的那座古墓里的男尸保存得很好,据初步推测,距今约一千四百多年,也就是隋炀帝那段时间,根据墓里的陪葬推测他应该是一员武将,具体身份,还有待查证。”
哥哥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这一切过于巧合,于韵心中一紧,血脉随之喷张,莫非,我穿越千年,真的是为了与梦中人相会?她不由将手中的玉环紧紧握住。
女子许是留意到她紧握玉环的动作,眼中又流下泪来,她溘然闭上双目,良久才缓缓睁开,“宁儿,这块龙佩乃我北周皇室世代相传之物,皇兄将他留给你,想是要你铭记我北周亡国之耻,有朝一日,灭掉杨坚那逆贼,恢复我北周天下。”
于韵心中亢奋渐渐平复,想起史书上历代的和亲公主,心想,莫非面前这位便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侄女,赵王宇文昭之女,和亲于草原十八部沙钵略可汗,在周灭隋兴之后,被隋文帝杨坚封为大义公主的千金公主?
那自己呢?她口口声声说是我皇姑姑,我父莫非便是北周宣帝宇文赟?可惜我这个穿越过来的公主,出生之初,故国已破,徒有公主之名,却无公主之实。
后来证明,于韵当时的推测并没有错,此刻她面前的贵妇,正是大义公主。
大义公主凝视了于韵一会,缓缓站起身来,眉目间蕴满无限愁思,低声吟诵道:“盛衰等朝暮,世道若浮萍。荣华实难守,池台终自平。富贵今何在?空事写丹青。杯酒恒无乐,弦歌讵有声! 余本皇家子,漂流入虏廷。一朝睹成败,怀抱忽纵横。古来共如此,非我独申名。惟有明君曲,偏伤远嫁情。”
她断断续续的吟完,似在回忆,又似在感伤,良久,才转过身,望着于韵,目中神色复杂之极,“宁儿,此地你已不能再留,前番杨坚破南陈,获屏风一扇,着人送来,我当时感怀之下,忘了避嫌,在屏风上题了那几句诗,他业已知悉,今番已动了杀我之心。
于韵心中震颤,呆呆的望着她。目光随着她的身影在帐篷中转动。
“你需速速离此南下,皇姑姑再不能照顾你了,好在,好在我北周还有几许忠良之后的铮铮铁骨。还记得我与你讲过的驻守东昌府的护国将军单禹吗?李渊攻城,单将军与之血战七昼夜,城破被俘不屈为李渊所杀,单将军之子单雄信被家臣带往潞州,你此番南下,便可去投他。
“近日冒顿将军带兵侵扰大隋边境,烧杀抢夺,无所不为。都蓝知道此事,却并不禁止,我想极有可能是都蓝暗中授意冒顿的,意在挑起两国战火,而大隋方面,先前一直没有任何应对之策,最近却在频繁调兵,据说前锋已抵阴山,并与莫顿有所摩擦,莫顿受了挫折,虽然消停了一些,不过想来以冒顿为人,心中一定不服,定会再回去滋事。
大义公主顿了顿,继续道:“宁儿,明日可汗便要离开牙账移师南下,我会请求随行。莫顿若再滋事,大隋官兵反攻之时你就好杂在乱民中趁乱离开,届时,经武川过阴山,便是隋境了。
“曾经,姑姑还想着指望你能恢复我北周天下,现下隋朝势力越来越大,华夏疆土眼看着已全归入大隋治下。身在皇室,公主是尊崇,更是一种责任,一个枷锁,姑姑就要去了,不想让你再被这个枷锁束缚,所以,以前说给你复国的话,都忘了吧。宁儿,你是我北周子孙,业已十六岁了,皇姑姑希望你能勇敢,坚强,还有,幸福,不要像姑姑。”
大义公主说完,紧紧的拥于韵入怀,久久不放开,眼中泪珠不住坠落。
于韵虽然于大义公主口中的亡国痛恨没有切身感受,可是却被大义公主口中与敌血战七昼夜的将军单禹感动,心中热血渐渐沸腾起来,虽然南北朝时期社会动荡,华夏四分五裂,可是任何外民族发起的侵略却与中国近代遭受的日本侵略战争无异,而所有为了保卫国家与人民捐而躯的将士,都值得敬仰与歌颂。
于韵眼中也滚下泪,“皇姑姑,你不要这样说,你能在这种情况下把宁儿抚养大,已属不易,没有皇姑姑,便没有宁儿,更没有北周的未来,皇姑姑,即便是为了战死的父兄,将士,百姓,宁儿也会勇敢坚强的活下去。”
“好,宁儿,好。”大义公主久久注视着她,良久,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交给她,“宁儿,还记得姑姑以前说给你的刘文静吗?那个满腹经纶,魏晋名士般的男子,如果能遇见他,把这个给他。他世居武功县,不过……不过北周灭后,兵荒马乱,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人世。”说到后来,大义公主眼中刚燃起的光亮又黯淡下去。
刘文静这个名字于韵并不陌生,他与裴寂是助李渊起兵的两大功臣,却在大唐建国之初被李渊处死,兔死狗烹,自古如是。
于韵虽不知刘文静与大义公主有何渊源,却仔细将荷包收好,郑重言道:“皇姑姑放心,刘大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一定把这个交到他手里。”
“宁儿,难为你了。”大义公主又一次落泪,神色悲戚。
“皇姑姑,不如,你与我一起走吧。”初来的惊喜与振奋渐消,于韵脑中思路明朗起来,虑起眼前局势,不由不替她的安危担心。
“杨坚与都蓝可汗都不会放过我的,而你,这世上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你的存在,我与你一道,反会累你,宁儿,这个包袱里面是汉人的衣物与一些金银,我很早就收拾下了,却一直没有机会,今番,机会终于来了,宁儿,记住,入关之后,便去潞州找单雄信,单氏一门忠烈,他会保护你周全的。千万不要忘记了。”
于韵接过大义公主从一个箱笼中取出的包裹,颔首道:“宁儿记下了。”内里却在搜肠刮肚的想潞州是在今天的什么地方。
“宁儿,你先歇息,我离开的时候久了,恐都蓝生疑,这就去了,千万记住,机会来了,不要犹豫。”
“好。”于韵点头应下,“姑姑,请受宁儿三拜。”说着翻身下床,重重叩下头去。
于韵此刻跪拜,不仅仅是晚辈对长辈行礼,在她心里更是跪拜一个为民族大义忍辱负重,和亲远嫁的巾帼英雄。
这样的女子值得我们敬重。
“好,好,宁儿,快起吧。”大义公主搀扶起她,又一次紧紧的将她搂在了怀里。
这一刻,大义公主对故国的眷恋使于韵在现实中被压抑的血性与对生命的热忱重燃,她心中对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国家极度伤怀。
有些东西,仿佛是早已流进血液,注入骨髓的,比如说,她对那个梦中男子无法释怀的迷恋,还有那个从未经历过的国家灭亡的切肤之痛。
大义公主走后,于韵因初来乍到,对一切都生疏,待在帐篷里并不敢随意走动。百无聊赖之极,见几案上摆着一面铜镜,遂走过去细看,镜中人还是自己,却是十多年前的容颜,那时的青春年少,尽皆埋进了书山题海。青春,有幸重走一次,她在心里暗暗决定,这一次定不要再虚度。
日暮十分,于韵实在在帐篷中待得无趣,缓步踱出,只见西天残照若血,云海沉浮,近处白色帐篷在草原上星罗棋布,仿佛天际落下的云朵。脚下草色枯黄,已是深秋时节。
果不其然,次日,都蓝可汗拔帐南下,大义公主随行,于韵作为大义公主的婢女,自然也随军前行。
一路颠簸劳顿,虽腰酸腿痛局促于马车之中,于韵却也尽享了这初到古代的旅途之乐。
二十日后,抵达阴山北麓。
又是黄昏,于韵席地而坐,眺望连绵千里的阴山,正是暮秋时节,阴山层林尽染,落英缤纷,宛若一条绵延在莽莽大地间的彩带,潋滟多姿,却又巍峨雄壮,不失雄浑之大气。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在古代,阴山作为一道自然的屏障,在阻止外族入侵上居功甚伟。
静心感受旷野的呼吸,慢慢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命运转换。不觉已是星辰满天,于韵只觉得有些困顿,便转回帐篷,也不燃灯,倒在毯子上便睡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忽然听到外面呼喊声,厮杀声,马蹄声,号角声,骤然响起,一时喧闹之极。
于韵一个激灵,坐起身来,莫非大义公主所谓的机会来了?她静下心神,拿出大义公主临走时给她的包裹,翻出一套衣裙穿好,携了包裹,快步跑出帐篷。
只见火光点点,漫山遍野,在远处的草地上忽明忽暗,不知从何处奔出很多草原十八部兵,都骑着马向火光处奔去。
遥望大义公主的帐篷,里面未燃灯,一片漆黑,混迹在这灯火通明的混乱中,更显孤寂。于韵在心里唏嘘感慨,良久,她收回目光,折身向乱军中奔去。
周围帐篷早大乱起来,人流熙熙攘攘,往来奔袭,于韵立在当中,不知道该朝那个方向跑,身子却被人挤着推着,不由自主跟着向前涌去。
夹杂在草原十八部士兵,侍卫,婢女中一阵乱跑,忽然有人高声喊说隋兵从左侧攻过来了,右侧的不过是疑兵。
看来这个将军挺聪明,这在兵法里,就是所谓的声东击西了。于韵心里不觉轻轻叹息一声。遂向左边跑去。跑着跑着,只见对面冲过来一对骑兵,她心中一喜,身周的侍卫却已经跟隋朝的骑兵交上了手,一时杀声震天。
置身杀戮之中,于韵并没有太多惶恐,只觉得场面甚为驳杂混乱。
面前的士兵真刀真枪的拼杀,左边一个草原十八部的兵被对面马上的隋兵用长矛挑了起来,抡向空中,这骑兵臂力好生了得!于韵心中暗暗赞叹,看来小说中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实非虚言。
突然一旁有什么东西如风呼啸,喷薄而来,于韵下意识去躲,却没有躲开,被那东西撒了满脸,她愣了一瞬,感觉到喷在脸上的东西有点温热,伸手抹了一下,粘粘糊糊的,竟然是血,她不禁惊呼出声。
她呆愣的看着指尖上斑斑血渍,脑中意识渐渐明朗,杀戮,鲜血,这就是战场!整个人豁然惊醒,却又陷入极度震惊中!
这就是战场,随时都有危险,于韵在心里告诉自己,努力拉回神思,一把长枪却已刺到了胸口,她惊异的看着那柄长枪,清冷的月光下,枪身闪着淡淡的银光,寒气逼人!
“我是隋人。”于韵梦魇方醒般的张口大呼,却觉得面前的场景像极了那个一直重复做着的梦,只是,此刻没有耀眼的日光,更没有那令人窒息的恐惧。
于韵定定的望着马上之人,他银盔银甲,却以黑巾蒙面,只露出双目。夜色下,那双凤目宛如遗落凡尘的星子,熠熠生辉,正是她梦中见到的那双眸子。
那人纵马奔至于韵身畔,弯腰,伸手,将她捞上马背,这场景也与梦中像极。
许是一切太过仓促与混乱,这一刻,于韵竟然没有梦境里那满心的震颤与鹿撞。
那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们回去的。”声音清冽,出奇的好听。
许是她说自己是隋人,又身着汉服,那人便以为她是草原十八部士兵犯境时被掳掠来的。
于韵坐在那人背后,一时心中只有惊喜,他驰马在敌阵中冲杀来往,奋力杀敌,长枪到处,敌人无不毙于马下。
一把马刀寒光森森,斜刺里挑来,于韵猛然回过神,大吃一惊,侧身躲去,那人回视一眼,长枪凌空回旋,刺出,持刀之人登时毙命。
于韵惊魂甫定,身子不由微微颤抖,那人低声道:“坐好了。”双腿在马腹上一夹,坐下黑马便飞一般奔出,于韵身子朝后撞去,惊慌之下,紧紧搂住了那人腰身,才坐稳。那人被她猛然间搂着,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子清冷异常,她脸上登时发烫,好在夜色幽暗,那人应该看不见她脸红,她按捺下羞怯与惊慌,勉强冲他一笑。
忽然听到有人在远处喊道:“小侯爷,草原十八部骑兵来了,我们快撤吧。”
那人手起枪落,又刺死一人,朗声喊道:“撤。”
接着众人便掉转马头,向来路奔去。后面的草原十八部士兵紧追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