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内容:卷第一百一十五,晋纪三十七(公元409年—410年,共2年)
【原文】
安皇帝庚
庚熙五年(己酉,公元409年)
春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会群臣,叹太乐不备,议掠晋人以补伎。领军将军韩曰:“先帝以旧京倾覆,戢翼三齐。陛下不养士息民,以伺魏衅,恢复先业,而更侵掠南邻以广雠敌,可乎!”超曰:“我计已定,不与卿言。”
辛卯,大赦。
庚戌,以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毅爱才好士,当世名流莫不辐凑,独扬州主簿吴郡张卲不往。或问之,卲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
秦王兴遣其弟平北将军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帅骑四万击夏王勃勃。冲至岭北,谋还袭长安,伯支不从而止;因鸩杀伯支以灭口。
秦王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仪。
二月,南燕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帅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归,五楼之兄也。是时,五楼为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宗亲并居显要,王公内外无不惮之。南燕主超论宿豫之功,封斛谷提等并为郡、县公。
桂林王镇谏曰:“此数人者,勤民顿兵,为国结怨,何功而封?”
超怒,不答。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比岁屡迁,官至左丞。国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
超又遣公孙归等寇济南,俘男女千余人而去。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诏并州刺史刘道怜镇淮阴以备之。
乞伏炽磐入见秦太原公懿于上邽,彭奚念乘虚伐之。炽磐闻之,怒,不告懿而归,击奚念,破之,遂围枹罕。乞伏乾归从秦王兴如平凉;炽磐克枹罕,遣人告乾归,乾归逃还苑川。
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据万年作乱,秦太子泓遣镇军将军彭白狼帅东宫禁兵讨之,斩厥,赦其余党。诸将请露布,表言广其首级。泓不许,曰:“主上委吾后事,不能式遏寇逆,当责躬请罪,尚敢矜诞自为功乎!”
秦王兴自平凉如朝那,闻姚冲之谋,赐冲死。
三月,刘裕抗表伐南燕,朝议皆以为不可,惟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以为必克,劝裕行。裕以昶监中军留府事。谢裕,安之兄孙也。
王夫之曰:「崔浩智以亡身。其智也,适以亡其身;适以亡其身,则不智莫大焉。」
初,苻氏之败也,王猛之孙镇恶来奔,以为临澧令。镇恶骑乘非长,关弓甚弱,而有谋略,善果断,喜论军国大事。或荐镇恶于刘裕,裕与语,说之,因留宿。明旦,谓参佐曰:“吾闻将门有将,镇恶信然。”即以为中军参军。
恒山崩。
夏四月,乞伏乾归如枹罕,留世子炽磐镇之,收其众得二万,徙都度坚山。
雷震魏天安殿东序。魏主珪恶之,命左校以冲车攻东、西序,皆毁之。初,珪服寒食散,久之,药发,性多躁扰,忿怒无常,至是浸剧。又灾异数见,占者多言当有急变生肘腋。
珪忧懑不安,或数日不食,或达旦不寐,追计平生成败得失,独语不止。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每百官奏事至前,追记其旧恶,辄杀之;其余或颜色变动,或鼻息不调,或步趋失节,或言辞差缪,皆以为怀恶在心,发形于外,往往手击杀之,死者皆陈天安殿前。
朝廷人不自保,百官苟免,莫相督摄;盗贼公行,里巷之间,人为希少。珪亦知之,曰:“朕故纵之使然,待过灾年,更当清治之耳。”
是时,群臣畏罪,多不敢求亲近,唯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或终日不归。浩,吏部尚书宏之子也。宏未尝忤旨,亦不谄谀,故宏父子独不被遣。
夏王勃勃率骑二万攻秦,掠取平凉杂胡七千余户,进屯依力川。
己巳,刘裕发建康,帅舟师自淮入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进至琅邪。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或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入,不唯无功,将不能自归,奈何?”
裕曰:“吾虑之熟矣。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敢为诸君保之。”
南燕主超闻有晋师,引群臣会议。
征虏将军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不可争锋。宜据大岘,使不得入,旷日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精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别敕段晖帅兖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之外,余悉焚荡,芟除禾苗,使敌无所资,彼侨军无食,求战不得,旬月之间,可以坐制,此中策也。纵贼入岘,出城逆战,此下策也。”
超曰:“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弊,势不能久。吾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奈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不如纵使入岘,以精骑蹂之,何忧不克!”
辅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退谓五楼曰:“必若此,亡无日矣!”
太尉桂林王镇曰:“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者,宜出岘逆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为岘,自弃险固也。”超不从。
镇出,谓韩曰:“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敌入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矣。今年国灭,吾必死之。卿中华之士,复为文身矣。”
超闻之,大怒,收镇下狱。乃摄莒、梁父二戍,修城隍,简士马,以待之。
刘裕过大岘,燕兵不出。裕举手指天,喜形于色。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
裕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余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已入吾掌中矣。”
六月己巳,裕至东莞。超先遣公孙五楼、贺赖卢及左将军段晖等,将步骑五万屯临朐,闻晋兵入岘,自将步骑四万往就之,使五楼帅骑进据巨蔑水。前锋孟龙符与战,破之,五楼退走。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进,与燕兵战于临朐南,日向昃,胜负犹未决。
参军胡藩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其城,此韩信所以破赵也。”
裕遣藩及谘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内向弥潜师出燕兵之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向弥擐甲先登,遂克之。超大惊,单骑就段晖于城南。裕因纵兵奋击,燕众大败,斩段晖等大将十余人,超遁还广固,获其玉玺、辇及豹尾。
裕乘胜逐北至广固,丙子,克其大城,超收众入保小城。裕筑长围守之,围高三丈,穿堑三重;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于是因齐地粮储,悉停江、淮漕运。
超遣尚书郎张纲乞师于秦,赦桂林王镇,以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谢之,且问计焉。
镇曰:“百姓之心,系于一人。今陛下亲董六师,奔败而还。群臣离心,士民丧气。闻秦人自有内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散卒还者尚有数万,宜悉出金帛以饵之,更决一战。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敌;如其不然,死亦为美,比于闭门待尽,不犹愈乎!”
司徒乐浪王惠曰:“不然。晋兵乘胜,气势百倍,我以败军之卒当之,不亦难乎!秦虽与勃勃相持,不足为患;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唇齿,安得不来相救!但不遣大臣则不能得重兵,尚书令韩范为燕、秦所重,宜遣乞师。”超从之。
秋七月,加刘裕北青、冀二州刺史。
南燕尚书略阳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来降,裕以为行参军。尊、苗皆超所委任以为腹心者也。
或谓裕曰:“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
会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之,送于裕。裕升纲于楼车,使周城呼曰:“刘勃勃大破秦军,无兵相救。”城中莫不失色。
江南每发兵及遣使者至广固,裕辄潜遣兵夜迎之,明日,张旗鸣鼓而至,北方之民执兵负粮归裕者,日以千数。围城益急,张华、封恺皆为裕所获,超请割大岘以南地为藩臣,裕不许。
秦王兴遣使谓裕曰:“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阳;晋军不还,当长驱而进。”
裕呼秦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
刘穆之闻有秦使,驰入见裕,而秦使者已去。裕以所言告穆之,穆之尤之曰:“常日事无大小,必赐预谋,此宜善详,去何遽尔答之!此语不足以威敌,适足以怒之。若广固未下,羌寇奄至,不审何以待之?”
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也。晋师不出,为日久矣。羌见伐齐,始将内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邪!”
乞伏乾归复即秦王位,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皆复本位。
慕容氏在魏者百余家,谋逃去,魏主珪尽杀之。
初,魏太尉穆崇与卫王仪伏甲谋弑魏主珪,不果;珪惜崇、仪之功,秘而不问。及珪有疾,杀大臣,仪自疑而出亡,追获之。八月,赐仪死。
封融诣刘裕降。
九月,加刘裕太尉,裕固辞。
秦王兴自将击夏王勃勃,至贰城,遣安远将军姚详等分督租运。勃勃乘虚奄至,兴惧,欲轻骑就详等。
右仆射韦华曰:“若銮舆一动,众心骇惧,必不战自溃,详营亦未必可至也。”
兴与勃勃战,秦兵大败,将军姚榆生为勃勃所擒,左将军姚文崇等力战,勃勃乃退,兴还长安。勃勃复攻秦敕奇堡、黄石固、我罗城,皆拔之,徙七千余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幽州牧以镇之。
初,兴遣卫将军姚强帅步骑一万,随韩范往就姚绍于洛阳,并兵以救南燕,及为勃勃所败,追强兵还长安。
韩范叹曰:“天灭燕矣!”
南燕尚书张俊自长安还,降于刘裕,因说裕曰:“燕人所恃者,谓韩范必能致秦师也,今得范以示之,燕必降矣。”
裕乃表范为散骑常侍,且以书招之,长水校尉王蒲劝范奔秦,范曰:“刘裕起布衣,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此殆天授,非人力也。燕亡,则秦为之次矣,吾不可以再辱。”遂降于裕。
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沮。或劝燕主超诛范家,超以范弟尽忠无二,并范家赦之。
冬十月,段宏自魏奔于裕。
张纲为裕造攻具,尽诸奇巧。超怒,县其母于城上,支解之。
西秦王乾归立夫人边氏为皇后,世子炽磐为太子,仍命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以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枹罕;以南安焦遗为太子太师,与参军国大谋。
乾归曰:“焦生非特名儒,乃王佐之才也。”
谓炽磐曰:“汝事之当如事吾。”
炽磐拜遗于床下。遗子华至孝,乾归欲以女妻之,辞曰:“凡娶妻者,欲与之共事二亲也。今以王姬之贵,下嫁蓬茅之士,诚非其匹,臣惧其阙于中馈,非所愿也。”
乾归曰:“卿之所行,古人之事,孤女不足以强卿。”乃以为尚书民部郎。
北燕王云自以无功德而居大位,内怀危惧,常畜养壮士以为腹心爪牙。宠臣离班、桃仁专典禁卫,赏赐以巨万计,衣食起居皆与之同,而班、仁志愿无厌,犹有怨憾。戊辰,云临东堂,班、仁怀剑执纸而入,称有所启。班抽剑击云,云以几扞之,仁从旁击云,弑之。
冯跋升洪光门以观变,帐下督张泰、李桑言于跋曰:“此竖势何所至,请为公斩之!”
乃奋剑而下,桑斩班于西门,泰杀仁于庭中。众推跋为主,跋以让其弟范阳公素弗,素弗不可。跋乃即天王位于昌黎,大赦,诏曰:“陈氏代姜,不改齐国。宜即国号曰燕。”
改元太平,谥云曰惠懿皇帝。跋尊母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子永为太子,以范阳公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射,汲郡公弘为右仆射,广川公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谷公乳陈为并、青二州牧。
素弗少豪侠放荡,尝请婚于尚书左丞韩业,业拒之。及为宰辅,待业尤厚。好申拔旧门,谦恭俭约,以身帅下,百僚惮之,论者美其有宰相之度。
魏主珪将立齐王嗣为太子。魏故事,凡立嗣子,辄先杀其母,乃赐嗣母刘贵人死。珪召嗣谕之曰:“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以防母后豫政,外家为乱也。汝当继统,吾故远迹古人,为国家长久之计耳。”
嗣性孝,哀泣不自胜。珪怒之。嗣还舍,日夜号泣,珪知而复召之。左右曰:“上怒甚,入将不测,不如且避之,俟上怒解而入。”嗣乃逃匿于外,惟帐下代人车路头、京兆王洛兒二人随之。
初,珪如贺兰部,见献明贺太后之妹美,言于贺太后,请纳之。贺太后曰:“不可。是过美,必有不善。且已有夫,不可夺也。”
珪密令人杀其夫而纳之,生清河王绍。绍凶很无赖,好轻游里巷,劫剥行人以为乐。珪怒之,尝倒悬井中,垂死,乃出之。齐王嗣屡诲责之,绍由是与嗣不协。
戊辰,珪谴责贺夫人,囚,将杀之。会日暮,未决。夫人密使告绍曰:“汝何以救我?”左右以珪残忍,人人危惧。
绍年十六,夜,与帐下及宦者宫人数人通谋,逾垣入宫,至天安殿。左右呼曰:“贼至!”珪惊起,求弓刀不获,遂弑之。
己巳,宫门至日中不开。绍称诏,集百官于端门前,北面立。绍从门扉间谓百官曰:“我有叔父,亦有兄,公卿欲从谁?”众愕然失色,莫有对者。
良久,南平公长孙嵩曰:“从王。”众乃知宫车晏驾,而不测其故,莫敢出声,唯阴平公烈大哭而去。烈,仪之弟也。
于是朝野恟恟,人怀异志。肥如侯贺护举烽于安阳城北,贺兰部人皆赴之,其余诸部亦各屯聚。绍闻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赐王公以下,崔宏独不受。
齐王嗣闻变,乃自外还,昼伏匿山中,夜宿王洛兒家。洛兒邻人李道潜奉给嗣,民间颇知之,喜而相告;绍闻之,收道,斩之。绍募人求访嗣,欲杀之。
猎郎叔孙俊与宗室疏属拓跋磨浑自云知嗣所在,绍使帐下二人与之偕往;俊、靡浑得出,即执帐下诣嗣,斩之。俊,建之子也。
王洛兒为嗣往来平城,通问大臣,夜,告安远将军安同等。众闻之,翕然响应,争出奉迎。嗣至城西,卫士执绍送之。嗣杀绍及其母贺氏,并诛绍帐下及宦官宫人为内应者十余人。其先犯乘舆者,群臣脔食之。
壬申,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兴。追尊刘贵人曰宣穆皇后,公卿先罢归第不预朝政者,悉召用之。诏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阳侯奚斤、白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共听朝政,时人谓之八公。屈,磨浑之父也。
嗣以尚书燕凤逮事什翼犍使与都坐大官封懿等入侍讲论,出议政事。以王洛兒、车路头为散骑常侍,叔孙俊为卫将军,拓跋磨浑为尚书,皆赐爵郡、县公。嗣问旧臣为先帝所亲信者为谁,王洛兒言李先。
嗣召问先:“卿以何才何功为先帝所知?”对曰:“臣不才无功,但以忠直为先帝所知耳。”诏以先为安东将军,常宿于内,以备顾问。
朱提王悦,虔之子也,有罪,自疑惧。闰十一月丁亥,悦怀匕首入侍,将作乱。叔孙俊觉其举止有异,引手掣之,索怀中,得匕首,遂杀之。
十二月乙巳,太白犯虚、危。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超出降,超手杀之。
柔然侵魏。
【原文华译】
安皇帝庚
义熙五年(公元409年)
1 春,正月一日,南燕主慕容超朝会群臣,叹息太乐不齐备(之前为赎回太后及皇后,送给后秦了),商议掳掠晋人以补充乐师。领军将军韩说:“先帝因为故都(定州)陷入敌手,退守三齐(山东半岛)。陛下不让人民得到休养生息,以防备北魏入侵,恢复先业,反而侵掠南方邻国,来增加仇敌,这样做可以吗?”慕容超说:“我计已定,不跟你说。”
2 正月二日,晋国大赦。
3 正月二十一日,任命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刘毅爱才好士,当世名流无不向他聚拢,唯独扬州主簿、吴郡人张卲不去。有人问他缘故,张卲说:“主公(刘裕)是命世人杰,何烦多问!”
4 后秦王姚兴派他的弟弟平北将军姚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率骑兵四万人攻击夏王刘勃勃。姚冲到了岭北,密谋还师突袭长安,狄伯支不从,姚冲只好停止;但是鸩杀狄伯支以灭口。
5 后秦王姚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代表皇帝全权任命官爵),一切礼仪规格如同帝王。
6 二月,南燕将领慕容兴宗、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兵入寇宿豫,攻拔,大掠而去,挑选男女二千五百人,命太乐教他们歌舞演奏。公孙归,是公孙五楼的哥哥。当时,公孙五楼为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专总朝政,他的宗亲,都居于显要官位,王公内外,无不畏惧他们。南燕主慕容超论宿豫之战的功劳,封斛谷提等并为郡、县公。
桂林王慕容镇进谏说:“这几个人,劳民顿兵,为国结怨,这算什么功劳,要封赏他们?”
慕容超怒,不答。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公孙五楼,几年工夫,屡次升迁,官至左丞。国人为之编谚语说:“欲得侯,事五楼。”慕容超又派公孙归等入寇济南,俘虏男女一千余人而去。于是自彭城以南,晋民都修筑堡垒,聚居以自固。皇帝司马德宗下诏,命并州刺史刘道怜镇守淮阴,以防备南燕。
7 乞伏炽磐入见后秦太原公姚懿于上邽,彭奚念乘虚攻击。乞伏炽磐听闻,怒,不向姚懿辞行,直接返回,攻击彭奚念,打败敌军,于是包围枹罕。乞伏炽磐的父亲乞伏乾归跟从后秦王姚兴到平凉;乞伏炽磐攻克枹罕,派人告诉乞伏乾归,乞伏乾归于是逃还苑川。
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占据万年作乱,后秦太子姚泓派镇军将军彭白狼率东宫禁兵征讨,斩刘厥,赦免他的余党。诸将请将胜利公开宣布,并夸大战果,虚报斩获的首级数量。姚泓不许,说:“主上将后方委托给我,我不能预防叛乱,应当自责请罪,怎么还敢骄傲谎骗,认为自己有功!”
后秦王姚兴从平凉前往朝那,听闻姚冲的阴谋,赐姚冲死。
8 三月,刘裕上表请求伐南燕,朝议都认为不可,唯独左仆射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认为必克,劝刘裕出兵。刘裕任命孟昶监中军留府事。谢裕,是谢安哥哥的孙子。
当初,前秦苻氏之败,王猛的孙子王镇恶投奔晋国,被任命为临澧县令。王镇恶不善于骑马,拉弓射箭也很弱,但是有谋略,善果断,喜论军国大事。有人向刘裕举荐王镇恶,刘裕与他谈话,非常高兴,留他住宿。第二天早上,对参佐们说:“我听说将门有将,王镇恶就是。”即刻任命他为中军参军。
9 恒山发生山崩。
10 夏,四月,乞伏乾归进入枹罕,留世子乞伏炽磐镇守,自己集结部众共二万人,迁都到度坚山。
11 雷击震毁北魏皇宫天安殿东墙。北魏主拓跋珪非常忌讳,命左校以冲车撞击东、西墙,将它们全部摧毁。
当初,拓跋珪服食寒食散,日积月累,药毒发作,他的性格越来越暴躁,愤怒无常,到了现在,更加严重,加之不断出现灾异,占卜的人都说当有急变生于肘腋之下。
拓跋珪忧郁、愤懑、不安,有时接连几天都吃不下饭;有时通宵达旦失眠,追计平生成败得失,喃喃自语。怀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每每有百官到跟前奏事,拓跋珪想起他之前做的坏事,就马上诛杀;其他的,或者神色有变动,或者鼻息不均匀,或者走路步伐不对,或者一句话不恰当,都认为对方是怀恶在心,流露于外,往往亲手击杀。死者尸体陈列在天安殿前。朝廷人人不能自保,百官苟且偷生,只求平安,谁也不管事;盗贼公行,里巷之间,人烟稀少。
拓跋珪也知道这种情况,说:“这是朕故意纵容他们这样的,等过了灾年,再重新整顿。”
当时,群臣畏罪,多不敢接近拓跋珪,唯有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有时在宫中工作,一整天都不回家。崔浩,是吏部尚书崔宏之子。崔宏未尝忤逆拓跋珪旨意,也不谄媚阿谀,所以唯独崔宏父子没有受到谴责。
12 夏王刘勃勃率骑兵二万人攻打后秦,俘虏平凉杂胡七千余户,进军屯驻依力川。
13 四月十一日,刘裕从建康出师,率舟师从淮河进入泗水。五月,到了下邳,留下船舰、辎重,步行到琅邪。所过之处,都修筑城堡,留兵驻守。有人对刘裕说:“燕人如果阻塞大岘山险要,或者坚壁清野,我大军深入,不但无功,而且可能还回不去,怎么办?”
刘裕说:“这我已经深思熟虑了,鲜卑人贪婪,没有长远计划,前进时关心的是抢掠战利品,撤退时又爱惜自己的庄稼,他们以为我孤军远入,不能持久,所以,最多不过是进据临朐,或者退守广固,必定不会把守险关,坚壁清野,我敢为诸君担保。”
南燕主慕容超听闻晋军进犯,召群臣会议。
征虏将军公孙五楼说:“吴兵轻剽果敢,利在速战,不可争锋。应该占据大岘山,让他们不得入境,旷日延时,沮丧其锐气,然后简选精锐骑兵二千人,沿着海岸线南下,断绝他的粮道。另外下令段晖率兖州部众,沿着梁父山东下,腹背攻击,这是上策。命令各郡县太守县令依险自固,坚壁清野,计算一下,除了自己所需之外,所有物资全部焚毁,割除禾苗,让敌人抢不到任何资源,他孤军远来,没有粮食,求战不得,十天半月之内,就可以坐而制伏,这是中策。如果放纵贼军进入大岘,我们再出城逆战,这是下策。”
慕容超说:“今年福星笼罩三齐,以天道推算,不战自克。主场作战和客场作战,形势大不一样,以人事来说,他远来疲弊,势不能持久。我国占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为什么要割掉禾苗,迁徙人民,先削弱自己呢!不如放他们进入大岘,以精骑蹂躏他们,何愁不能战胜!”
辅国将军、广宁王慕容贺赖卢苦谏,慕容超不从。慕容贺赖卢退下后对公孙五楼说:“如果这样,亡国就在眼前!”
太尉、桂林王慕容镇说:“陛下如果认为平地作战对骑兵有利,那就应该出大岘山迎战,如果战而不胜,还可以退守,不宜放敌军通过大岘山,自己放弃险关。”
慕容超不听。慕容镇出来,对韩说:“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肯徙民清野,放敌人进入我国腹心地区,坐待攻围,他的做派,酷似刘璋。今年国灭,我一定为国捐躯。你身为中华之士,也要文身了(鲜卑人已自居为中华正统,把晋人反而说成是断发文身的蛮夷)。”
慕容超听闻,大怒,逮捕慕容镇下狱。于是动员莒城、梁父两支戍防部队,修缮城隍,简选士马,严阵以待。
刘裕大军过了大岘山,燕兵不出。刘裕举手指天,喜形于色。左右说:“公未见敌而先喜,为何?”
刘裕说:“军队已渡过险关,战士有必死之志;田野里庄稼茂盛,我们没有军粮之忧。敌虏已经在我的手掌中了。”
六月十二日,刘裕到了东莞。慕容超先派公孙五楼、慕容贺赖卢及左将军段晖等,率步骑兵五万人屯驻临朐,听闻晋兵已进入大岘,慕容超亲自率步骑兵四万前往迎战,派公孙五楼率骑兵进据巨蔑水。晋军前锋孟龙符与南燕军交战破敌,公孙五楼退走。
刘裕以战车四千乘为左右翼,并在一起,徐徐前进,与南燕兵战于临朐南,日过中午,胜负未决。
参军胡藩对刘裕说:“燕军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部队一定寡弱,愿以奇兵从小道直取其城,这就是韩信当年击破赵军的办法。”(指井陉之战,参见公元204年记载)
刘裕派胡藩及咨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内人向弥秘密绕到南燕军身后,攻打临朐,声称他们是从海路增援的晋军部队。向弥身披铠甲,率先登城,于是攻陷临朐。
慕容超大惊,单骑出城,到城南投奔段晖部队。刘裕乘势纵兵奋击,南燕大败,斩段晖等大将十余人,慕容超逃回广固。刘裕缴获其玉玺、辇车及豹尾。
刘裕乘胜追击,到了广固,六月十九日,攻克广固外城,慕容超收集部众,退保内城。刘裕筑长墙包围,墙高三丈,又挖掘壕沟三重;招降纳附,选拔人才,汉人、夷人都大悦。因为齐地粮食储备丰富,停止全部江、淮漕运。
慕容超派尚书郎张纲向后秦求援,又赦免桂林王慕容镇,任命他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向他道歉,并问计。
慕容镇说:“百姓之心,系于一人。如今陛下亲率六师,奔败而还。群臣离心,士民丧气。听说秦人自有内患(与刘勃勃的战争),恐怕不能分兵救人。我军散卒,回来的尚有数万,应该拿出全部金帛作为奖赏,决一死战。如果天命助我,必能破敌;如其不然,死亦为美,比起闭门等死,不是更好吗!”
司徒、乐浪王慕容惠说:“不然。晋兵乘胜,气势百倍,我以败军之卒去抵挡他,不是太难了吗!秦国虽与刘勃勃相持,不足为患;况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唇齿,唇亡齿寒,他怎能不来相救!但是,不派大臣出使,就得不到重兵相助,尚书令韩范为燕、秦所重,应该派他去请救兵。”慕容超听从。
秋,七月,加授刘裕为北青州、冀州二州刺史。
南燕尚书、略阳人垣尊及弟弟、京兆太守垣苗翻墙出城来降,刘裕任命他们为行参军。垣尊、垣苗,都是慕容超所委任的心腹。
有人对刘裕说:“张纲有巧思,如果能得到张纲,命他制造攻城装备,广固必定可以攻拔。”
正好张纲出使长安回来,被泰山太守申宣抓获,送到刘裕处。刘裕命张纲登上楼车,绕城呼喊说:“刘勃勃大破秦军,无兵相救。”城中无不失色。
江南每次发兵及派使者到广固,刘裕就夜里派兵迎接,第二天,再大张旗鼓而来,北方之民手持兵器,背着粮食来归附刘裕的,每天都有上千人。围城益急,张华、封恺都被刘裕俘获,慕容超请求割大岘以南土地为藩臣,刘裕不许。
后秦王姚兴遣使对刘裕说:“慕容氏与我是邻好之国,如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驻洛阳;如果晋军不马上撤退,我军当长驱而进。”
刘裕对后秦使者说:“回去告诉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就当攻取关中、洛阳。如今他要是自己来送死,便可速来!”
刘穆之听说有后秦使者,飞驰来见刘裕,而秦使已去。刘裕把前后问答告诉刘穆之,刘穆之抱怨说:“平常事无大小,您都先让我知道,这事应该详细商议,您怎么如此草率回答!这样的话,不足以威震敌人,反而惹怒他罢了。如果广固未能攻下,而羌寇突然杀到,不知道您准备怎么办?”
刘裕笑道:“这是兵机,不是你所了解的,所以我没跟你商量。兵贵神速,他如果能派救兵来,必定害怕被我事先知道消息,哪有先派使者来主动通知我们的!这是虚张声势之辞也。我国军队,已经多少年没有出境作战了。羌人看见我们伐齐,内心已经恐惧。自保不暇,哪里还能救别人!”
14 乞伏乾归再次独立,重新即秦王位,大赦,改年号为更始,公卿以下都官复本位。
15 慕容氏在北魏还有一百多家人,密谋逃走,北魏主拓跋珪将他们全部诛杀。
16 当初,北魏太尉穆崇与卫王拓跋仪埋伏甲士谋弑拓跋珪,未遂;拓跋珪惋惜穆崇、拓跋仪的功劳,一直保守秘密,不去追查。后来拓跋珪有病,多杀大臣,拓跋仪自疑而出逃,被追获。八月,赐拓跋仪死。
17 封融投奔刘裕,归降。
18 九月,朝廷加授刘裕为太尉,刘裕坚决推辞。
19 后秦王姚兴亲自率兵攻击夏王刘勃勃,到了贰城,派安远将军姚详等分别督运粮秣。刘勃勃乘虚而至,姚兴惧,想要放弃城池及部队,轻骑逃奔姚详等。右仆射韦华说:“如果銮舆一动,众心骇惧,必定不战自溃,也未必到得了姚详大营。”
姚兴与刘勃勃战,后秦兵大败,将军姚榆生被刘勃勃生擒,左将军姚文宗等力战,刘勃勃才退兵,姚兴回到长安。刘勃勃又攻打后秦敕奇堡、黄石固、我罗城,全部攻克,迁徙七千余户人家于大城,命丞相右地代兼领幽州牧,镇守大城。
当初,姚兴派卫将军姚强率步骑兵一万,随韩范(南燕派来请救兵的尚书令)一起前往洛阳,与姚绍会师,并兵以救南燕。等到他被刘勃勃击败,派人追上姚强兵让他带兵回长安。
韩范叹息说:“天灭燕矣!”南燕尚书张俊从长安回来,投降刘裕,对刘裕说:“燕人所仗恃的,就是认为韩范一定能带秦军来救,如果能得到韩范,向城内展示,燕国必降。”
刘裕于是表举韩范为散骑常侍,并写信招降。长水校尉王蒲劝韩范投奔后秦,韩范说:“刘裕起于布衣,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此是天授,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燕亡,则下一个就轮到秦,我不能再受一次亡国之辱。”于是投降刘裕。
刘裕带着韩范绕城一周,城中人见了沮丧离心。有人劝南燕主慕容超诛杀韩范一家,慕容超认为韩范的弟弟韩尽忠无二,连着韩范家也一并赦免了。
冬,十月,段宏从北魏投奔刘裕。
张纲为刘裕制造攻城装备,没有一件不是奇思妙想,巧夺天工。慕容超怒,把张纲的母亲悬挂在城墙上,活活肢解。
20 西秦王乞伏乾归立夫人边氏为王后,世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仍命乞伏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任命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守枹罕;任命南安人焦遗为太子太师,参与军国大谋。
乞伏乾归说:“焦生不仅是名儒,还是王佐之才。”又对乞伏炽磐说:“你事奉焦先生,就如同事奉我一样。”
乞伏炽磐就在焦遗座下跪拜。焦遗的儿子焦华至孝,乞伏乾归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焦华推辞说:“一个人娶妻,是为了与她一起事奉双亲。如今以王姬之贵,下嫁蓬茅之士,实在是不般配,臣担心她不能主持家务,这不是我所愿望的事。”
乞伏乾归说:“卿之所行,是古人之事,孤的女儿不足以强求你。”于是任命焦华为尚书民部郎。
21 北燕王高云认为自己并没有多大功德,却居于帝王大位,心怀危惧,常畜养壮士以为腹心爪牙。宠臣离班、桃仁专掌禁卫军,高云对他们的赏赐以巨万计,衣食起居都与自己相同,而离班、桃仁贪得无厌,还不满意。
十月十三日,高云到东堂,离班、桃仁怀揣宝剑,带着一本通俗书籍进来,说有事汇报。离班抽剑直刺高云,高云以几案阻挡,桃仁从旁侧击,弑了高云。
冯跋登上洪光门,观察事变,帐下督张泰、李桑对冯跋说:“这两个竖子能做到哪一步!我们去替您斩了他们!”于是奋剑而下,李桑斩离班于西门,张泰杀桃仁于庭中。
众人推举冯跋为主,冯跋让给他的弟弟、范阳公冯素弗,冯素弗不接受。
冯跋于是即天王位于昌黎,大赦,下诏曰:“陈氏代姜,不改齐国国号。(陈氏即田氏,公元前391年,取代了姜氏的齐国。)宜即国号为燕。”
改年号为太平,谥号高云为惠懿皇帝。冯跋尊母亲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儿子高永为太子,任命范阳公冯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射,汲郡公冯弘为右仆射,广川公冯万泥为幽州、平州二州牧,上谷公冯乳陈为并州、青州二州牧。
冯素弗少年时豪侠放荡,曾经向尚书左丞韩业求亲,被韩业拒绝。冯素弗升为宰辅之后,对韩业尤为优厚。冯素弗喜欢提拔老部下,谦恭俭约,以身作则,百官都很敬畏他,赞扬他有宰相气度。
22 北魏主拓跋珪准备立齐王拓跋嗣为太子。按北魏规矩,凡立嗣子,则先杀其母,于是赐拓跋嗣的生母刘贵人死。拓跋珪召见拓跋嗣,晓谕他说:“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以防母后干政,外家为乱。你将继承大统,所以我效法古人,为国家长久之计。”
拓跋嗣生性孝顺,哀泣不能自胜。拓跋珪怒。拓跋嗣回到家中,日夜号泣,拓跋珪知道了,又召见他。左右说:“皇上怒甚,入宫将有不测,不如暂且回避,等皇上怒气消解后再进宫。”拓跋嗣于是逃匿于外,只有帐下代人车路头、京兆人王洛儿二人跟随他。
当初,拓跋珪去贺兰部,看见母亲献明贺太后的妹妹貌美,跟贺太后说,要纳她进宫。贺太后说:“不可。太美的东西,必有不善。况且她已有丈夫,不可强夺。”
拓跋珪密令人杀了她的丈夫,将她纳为己有,生下清河王拓跋绍。拓跋绍凶狠无赖,好轻游里巷,劫持行人,剥下衣裳取乐。拓跋珪怒,曾经把他倒悬入井中,垂死,才拉起来放出。齐王拓跋嗣屡次教诲斥责他,拓跋绍由此与拓跋嗣不和。
十月十三日,拓跋珪责骂贺夫人,将她囚禁起来,要杀她。正赶上天黑,还未处决。夫人密令使人告诉拓跋绍说:“你怎么救我?”左右认为拓跋珪残忍,人人危惧。
拓跋绍时年十六岁,夜,与帐下及宦者宫人数人通谋,翻墙入宫,到了天安殿。左右呼喊:“有贼!”拓跋珪惊起,急找弓刀武器,没找到,拓跋绍于是弑拓跋珪(得年三十九岁,跟高云同一天遇刺身亡)。
十月十四日,宫门到中午还不开。拓跋绍以皇帝诏书名义,集百官于端门前,北面而立。拓跋绍从门缝里伸出头对百官说:“我有叔父,也有兄长,公卿们准备跟从谁?”众人愕然失色,没有一个人回答。
过了良久,南平公长孙嵩说:“跟从大王。”众人才知道拓跋珪已死,但是不知道死因,不敢出声,唯独阴平公拓跋烈大哭而去。拓跋烈,是拓跋仪的弟弟。
于是朝野人情汹涌,各怀异志。肥如侯贺护在安阳城北点燃烽火台,贺兰部人都赶赴安阳,其余诸部也各自屯聚。拓跋绍听说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赏赐亲王以下官员,唯独崔宏不接受。
齐王拓跋嗣接到事变消息,从外面回来,白天藏匿山中,夜里住宿在王洛儿家。王洛儿的邻居李道暗中给拓跋嗣供奉日常用品。民间颇有人知道这件事,喜悦,相互转告;拓跋绍听闻,逮捕李道,斩首。
拓跋绍募人求访拓跋嗣,要杀他。猎郎叔孙俊与宗室疏远的亲属拓跋磨浑,声称他们知道拓跋嗣所在,拓跋绍派帐下二人跟他们一起前往;叔孙俊、拓跋磨浑得以出城,即刻逮捕拓跋绍帐下二人,晋见拓跋嗣,斩下二人人头。叔孙俊,是叔孙建的儿子。
王洛儿为拓跋嗣往来平城,通问大臣,夜,告诉安远将军安同等。众人听闻,翕然响应,争相出城奉迎。拓跋嗣到了城西,卫士将拓跋绍逮捕送来。拓跋嗣杀拓跋绍及其母贺氏,并诛杀拓跋绍帐下及宦官、宫人为内应者十余人。最先动手刺死拓跋珪的人,群臣将其尸体剁成肉酱,分而食之。
十月十七日,拓跋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年号为永兴。追尊刘贵人为宣穆皇后,公卿之前被罢官回家、没有参与朝政的,全部召回任用。下诏,命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阳侯奚斤、白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在止车门右设立座位,共听朝政,时人谓之八公。
拓跋屈,是拓跋磨浑的父亲。拓跋嗣因为尚书燕凤一直事奉自己的祖父拓跋什翼犍,命他与都坐大官封懿等入宫给皇帝讲论经书,出议政事。任命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叔孙俊为卫将军,拓跋磨浑为尚书,都赐爵为郡、县公。
拓跋嗣问旧臣,先帝最亲信的人是谁,王洛儿说是李先。拓跋嗣召问李先:“卿以何才何功为先帝所知?”
李先回答说:“臣不才无功,只是因为忠直为先帝所知罢了。”拓跋嗣下诏,任命李先为安东将军,常常住宿在宫内,以备顾问。
朱提王拓跋悦,是拓跋虔之子,有罪,自己疑惧。闰十一月三日,拓跋悦身怀匕首入侍,准备作乱。叔孙俊觉得他举止有异,出手将他制服,搜索怀中,得匕首,于是杀了他。
23 十二月二十二日,太白星侵犯虚星、危星。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慕容超出降,慕容超亲手杀了他。
24 柔然部落入侵北魏。
【学以致用】
01,关于崔宏父子能够独善其身
是时,群臣畏罪,多不敢求亲近,唯著作郎崔浩恭勤不懈,或终日不归。浩,吏部尚书宏之子也。宏未尝忤旨,亦不谄谀,故宏父子独不被遣。
所谓伴君如伴虎,就算是老大处於正常的情况下,也会经常怀疑身边的人,更何况拓跋珪当下处於抑郁症的状态下。
但是,崔宏父子能够独善其身,得归功与这八个字:未尝忤旨,亦不谄谀
一贯听话,工作态度,成绩都让老大放心,并且还不贪心,
尤其是这种“不贪心”,不追求额外的东西,这种态度让身边的人看得见,
一句话总结就是:这人没毛病
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能够让身边人放心,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02,关于北燕王高云被杀
这也是一个常见的现象:升米恩,斗米仇
中国人的文化体系是易经的哲学,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同理,就出现另外一句老话: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恩与害,如果超过了那个度,就会转化
所以,我们跟西方的思维有不一样的地方
我们在对待一个行为,比如 :爱
爱小孩,部下,另外一半,還要考虑到,避免把对方宠溺成“小人”的状态
至圣先师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个“小人”,也许别人就是這樣的人,但也可能是你的行为,导致了对方变成了“小人”,或者是激发了对方“小人”的这一个“相” 出来
比如,高云的心腹,离班,桃仁
如果高云以一般标准来对待他们,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算超出一点标准也没事
但是,对他们的赏赐以巨万计,衣食起居都与自己相同,这就给他们造成了一种很强大的刺激,他们承载不了这个财富,于是心态失衡了。
我們在给企业做股权激励方案的時候,对于第一次导入股权激励来讲,第一步第一招的超额分配激励当中,也是有很多限制条件的。
就算员工在半信半疑中完成了任务,拿到了巨额奖励,也不可能一次性带走(当然,这个是干活之前就讲清楚的,不是干了之后才讲的),这么做有很多用途,其中一条,就是为了规避员工突然拿到很多钱之后,心态崩了,開始挑客戶了,開始覺得没有公司,自己也可以,于是就想要单干了.....
离班、桃仁 是高云的心腹,他们对高云是很了解的,所以,当心态变了之后,他们就觉得如果高云没有自己,他又怎么能当得了皇帝呢? 所以呢,胃口大开,就想要更高的期待。当期待落空之后,怨气就产生了。于是做事就不计后果了。
所以,从这个角度看,高云自己是有责任的
不管离班,桃仁是不是真小人,但是,高云助长了他们干坏事的心念。
所以,有些企业领导说,自己再也不相信什么股权,分钱的事了,明明是好像分钱,却把人给分的离职了,分成了仇人。
这就是领导者自己的原因了,愿意分钱只是证明你有胸怀,会分钱才代表你有治理智慧。
再延伸2点
1,说别人很容易,别忘记时刻观照自身,不要让自己成为“小人”。
2,高云如果能够明确,公与私的区间定位,那就可能不会出现这事
因为高云已经成为北燕王了,在这个岗位上,一言一行就得做到公大于私
后世的李世民就做的很好,当李世民从秦王变成大唐皇帝后,當年秦王府的那批人,那批有贡献的人,仅仅稍微加高一点特殊照顾,在后来的赏罚面前也得公事公办,按照制度行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