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要推荐的影片,曾获得第75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的提名。
它就是罗马尼亚电影《核磁共振》。核磁共振,是一种影像学的检查方法,它是获取病变信息最直观的成像手段。电影《核磁共振》,切片式的剖析了罗马尼亚这个国家的矛盾和病症,将外来移民与当地住民的融合冲突、资本家与劳工之间的酬劳冲突、民族情绪与国际形势的冲突,多重力道汇于一处。
故事非常简单,讲述在罗马尼亚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一间面包厂突然招来3个斯里兰卡工人,结果引发了一场排斥外来移民的轩然大波。罗马尼亚,是欧盟中相对比较贫穷的一个东欧国家,这个国家的大多数年轻人,都会选择去收入更高的西边发达国家打工。主人公马蒂亚斯,就是一个在德国打工的罗马尼亚人,是屠宰场流水线上的剥皮工。家里儿子出事了,他在工作期间打电话询问情况,领班觉得他偷懒,张口就是地图炮,骂他是懒得要死的吉普赛人。马蒂亚斯当场一个头槌就把领班给锤翻,然后头也不回的回家去了。无论在哪儿,人都是分三六九等的,同样是欧盟国家,罗马尼亚人就处在鄙视链的最底层。马蒂亚斯没想到,即便回到那个穷到连公交车都不通的家乡,鄙视依然存在。马蒂亚斯和妻子感情出现了问题,回到家只能睡沙发。儿子鲁迪因为受惊突然失语,父亲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通过核磁共振检查出脑部有病变。马蒂亚斯留在了本地继续从事屠夫的工作。但他不知道,在这个淳朴的小山村里,正酝酿着一起仇视暴动。西拉是马蒂亚斯的情人,也是当地面包厂的总经理。她所在的面包厂,因为工资太低,本地人不愿意去工作。为了申请欧盟为多元化企业发放的补贴,他们招了3名斯里兰卡工人,因为亚洲劳工便宜又好用。这让村民们渐渐感到不安,先是整个村子,然后是整个小镇,都不愿再吃这个厂生产的面包。原因大家应该都懂得,因为不同民族上完厕所不同的净手习惯,让村民们接受不了,感觉面包受到了污染。一开始,村民们只是在网上打嘴炮。后面更是做出了一些过激的举动,向斯里兰卡工人居住的房子里扔燃烧瓶。为此,他们决定召开一场村民大会,来表决是否让这些外籍劳工离开。这场村民大会是整部影片的高潮,一段由固定机位拍摄的长达15分钟的长镜头。不同种族、不同立场的角色,相继发言。村民说:「我们对那些人没意见,只要他们待在自己的国家。而不是在我们的面包厂里,把手伸进我们吃的面包里。」本该最具有医学常识的医生说:「亚洲人的疾病、病毒导致地球上出现了艾滋病、禽流感,让他们做面包,不卫生。」同样属于外来人员的法国生态机构工作者倡议大家,要包容不同种族的移民。结果却被村民破口大骂:「你们口口声声说着环保,关掉了我们的矿场,让我们的人民失业,让我们的家乡变成欧洲的动物园。而你们自己却在杀野熊,修公路。」村民们还嘲讽法国由高卢雄鸡变成高卢黑鸡,到处都是抢劫犯和小偷。法国人驳斥到,很多罗马尼亚人也移民到他们那里,也在他们国家工作。本地人立刻回应:我们的人在那儿肯定不会犯罪,因为我们的人都是最勤劳最勇敢的,干坏事的都是其他外国人。曾在面包厂工作过的村民,指责女老板剥削工人,而自己开着奔驰豪车。民族矛盾又演变成了阶级矛盾。终于在这个长镜头的最后,一个村民揭穿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尴尬的境地:「在座的许多人自己都是外国人,有什么资格排挤其他外国人?」由于特殊的地缘因素,罗马尼亚生活着许多国家的移民,当地的村民当中,就有不少是匈牙利人。斯里兰卡工人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先爆发了,村民大会差点打了起来。在这个长镜头里,我们可以看到人性本质上的自私。每个人都有双重标准,只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从不愿站在他人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马蒂亚斯坐在其中,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情人西拉的手,而妻子就坐在他的右手边看着他们,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为了讨情人西拉欢心,马蒂亚斯举手表示赞成外籍劳工留下,但因为举得迟了一会,被迫发言表明立场。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马蒂亚斯身上时,他态度骑墙,不愿站队。其实,马蒂亚斯是无法共情自己同乡的,因为他在外打工时的处境,和那三名斯里兰卡工人一样,都是在异乡被本地人歧视的受害者。通过这场辩论,导演完成了对这个地方乃至罗马尼亚社会的断层扫描:1、当地劳动力紧缺,是因为当地没有适合青年人从事的产业,而且工资还很低,所以当地人大多选择去其他欧盟国家工作,但他们难以摆脱被歧视的遭遇。2、因为当地劳动力流失严重,当地企业要发展只能招收外籍劳工。3、如果赶走外籍劳工,企业便难以维持生计,影响当地经济。4、企业经营的大部分利润,都被管理者拿走,工人们累死累活却只能拿最低工资。5、如果将外籍劳工留下,他们也会像那些在外的当地人一样被歧视,甚至生命安全都会受到威胁。6、当地人害怕自己的家园会被有色人种占领,但是面临人口流失,他们除了愤怒以外别无他法。这或许就是罗马尼亚整个社会的病症,一种似乎无药可救的病症,也是浑浑噩噩、垂垂老矣的老父亲,永远说不出口的病症,更是年轻一代如鲁迪不再开口的病症。影片的最后,马蒂亚斯企图击毙一只熊,但是追进丛林后,发现又冒出了几只熊。也许在群体矛盾激化、分裂日益加剧的世界上,每个孤立的个体都要面对越来越多的敌人。影片通过一个小山村,就将各种民族和社会问题,一股脑全都喷涌而出。就像给人做核磁共振一样,看了片子才会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但遗憾的是,影片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这或许是一个无解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