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被主母害死后,我疯了,再度回府我抱紧了主母大腿,趁她得意,摧毁了她所依仗的一切。

顾玄 2023-12-13 14:36:00

我娘是阿爹抢回来的第七位姨娘,是他最爱的女人。

却因主母的嫉妒,让她在过年夜一尸两命。

葬礼上我拿着主母的手帕,向阿爹陈情。

“阿娘是大娘子害死的,是她送来桂花酥害阿娘难产,是她踩在阿娘的肚子上。”

阿爹满眼厌恶地看着我。“你害死你阿娘还不够,竟还想来害主母?”

他不信我,甚至对阿娘怨怼。

主母唤人将我拉出堂外,眯着眼对我冷笑。

“小贱人,你怎么没跟你娘那个贱人一起去死啊!”

那年我七岁,发烧成了个小疯子。

可她们不知道,我是装疯。

1

别苑的冬天一贯不会有人来敲门,今日还落了大雪,那些势力的丫鬟婆子早早的便缩在房里烤火了。

门外“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好半会我才听见嬷嬷嚷嚷着去应门。

“大冷天要死啊,一个劲敲,不怕把门敲坏了。”

嬷嬷凶得很,她的嘴一向不饶人,偏就开门的功夫,突然软了声音求饶起来。

“不知道是府里的佟姑姑,得罪了。”

听是府里来的,我不禁想坐起来瞅瞅,偏偏浑身僵了动不了。

薄薄一层棉絮挡不住寒气,屋里的碳也被那些丫头婆子拿走,我这冷得像是冰窖。

头迷糊着,听到那佟姑姑走进来,嫌弃的用手散去鼻尖氤氲的闷臭。

“这三小姐夫人要用,你赶紧将她收拾妥帖,我在外面等着。”

不一会,身上便多了好几只暖暖的手,手忙脚乱给我换衣裳、梳头发。

有人嘴里念叨着。“夫人不遣人领我们回去,却要这个小疯子。”

嬷嬷啧嘴,“小疯子……小疯子也是你喊得的,她再疯也是李府的三小姐。”

换上的衣裳是她们藏起来我唯一一件好衣裳,上好的棉絮,一上身身子便暖了许多。

上马车时,佟姑姑给了我个手炉,瞧我脸色发红,抬手摸了摸。

“你们怎么这样虐待她,要是死了,回去夫人叫你们赔命。”

她这一念,我顿时装晕倒在马车里,吓得外面跪在雪上的几个刁仆连连惊叫求饶。

也是,给一个小疯子赔命,谁也不愿意。

人人都惜命,都怕死,我怕,主母也是怕的。

2

主母一直有梦魇,总在月圆时被噩梦惊醒,每每都念。“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年总要发作几次,自她纵火烧了寝房之后,阿爹不敢再与她同房而睡。

也由着这般借口,阿爹又娶了几房姨娘,主母的秀贞轩自此似冷院一般,初一十五总是独守空房。

眼看几房姨娘挨着有孕,主母急不可耐,只能四处求高人能士。

花了不少银钱,才遇到位靠谱的,说她造了孽,该请几位高僧回来超度亡魂。

我便是十五前夜回来的,病恹恹的我被扔在主母的秀贞轩里,惶恐的看着四周。

堂上坐着风华依旧的主母大娘子,右边坐着嫡姐赵莹莹,两人共用一张脸,狐疑带着厌恶的盯着我。

赵莹莹端起茶盏吹了吹,递给拄着手捏着额角的大娘子。

“阿娘,你说她是真的疯了吗?”

大娘子睁开眼,恶毒的冷光落在我身上。“院子里说她连猪食都吃,还跟狗抢饭吃,这是正经小姐能做出来的?”

是啊,正经大小姐断然做不出来,可长年累月的连饭都吃不饱呢?

在北苑的九年里,我唯一一次吃得最饱的饭,便是和狗抢的那顿。

嬷嬷孙儿落在地上的鸡腿,又肥又大,是我肚里唯一的油水。

“她自小就聪明,万一是装疯在仪式上捣鬼,那阿娘你可不就永远等不到阿爹了!”

“瞎说什么!”主母居高临下睨着我,像看垃圾一样。

“她就是不疯,也是傻的,更何况我让人瞧了她九年,若是装的早就露馅了。”

我躺在地上,尽力蜷缩着身体,听着主母一字一句宛若一刀一刀砍在我心口,体内的冷意被点燃,对她的恨流至全身。

我聪明,若是我真的聪明,便不会将那碟桂花酥送到阿娘面前。

我是傻,才会因为一张手帕害得阿娘难产致死。

汴京的雪下得不比乡下的北苑小,已白白的铺了好厚一层。

丫头换屋里火炭时,我突然起身脱掉唯一保暖的衣裳,揪着破烂发黄的里衣在房里乱舞。

又跳又大笑,不仅用脏兮兮的衣裳去砸火盆,甚至用手去扒拉屋中丫头的衣裳。“好热啊,阿娘我好热啊!”

赵莹莹被我逗笑,打趣地指着门帘外。“妹妹要是热,便出去走走吧,外面可凉快了呢。”

我两眼发亮望着嫡姐顿了一刹,笑呵呵地便冲了出去,冰凉的风猛然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脸上。

可我不能停下来,在院子里滚了几圈后,被冻晕过去。

迷糊间,我听到主母笑着对嫡姐说。

“庄子上她就是这般不分冷热,大冷的天还要下水去游,我也是心善,让人留着她。”

“瞧吧,这不就用上了。”

3

那夜我发了烧,犹遁入冰窖,四肢五窍冻得都像不是我的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那声音呜咽又凄凉,像阿娘。

阿娘是阿爹从难民堆里买回来的,在回来的路上便有了身孕。

阿爹喜欢阿娘,因为她读过书,会唱歌会跳舞会与他对弈,还能读懂他的心。

所以阿爹很珍惜她,甚至不敢带她回府做妾,将她悄悄的安置在临湖的曲水街。

每当他下朝,第一时间便会来这里,他每次来,总会给阿娘带好吃好看的玩意。

有时候是珠钗,有时是酥果甜饼,有时是皇上赏赐的名贵花木。

六岁时我常听阿爹对阿娘说。“若是早些遇到你,我也不图那功名,有你做我的妻,此生足矣。”

阿娘一听,立马便跪在他面前,直到他改口才起来。

为了这,阿爹还与娘使过气,好久不来过小院,那时我问阿娘,“阿娘为什么不向着爹爹呢?”

阿娘抱着我,指着院里刚刚种活的海棠。“海棠要我们浇水才能活,而我们是要大娘子准予才能活。”

那时我还不知,小院外面每天都有人来,她们都是府里大娘子的眼线。

阿娘顾虑着阿爹,不敢造次,也不敢多承恩泽,可大娘子还是没放过她。

七岁那年的春天,长得还没我高的海棠树突然枯了。

一大早,小院的门被敲响,来人很有派头,三五个嬷嬷排着队候着她下马车。

下来的妇人穿得很华丽,容貌虽不及阿娘,却浑身散发着贵气,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声音带着淡淡的冷漠。“你就是欢宜吧!”

我乖巧点头,对她很好奇,阿娘说过,长得好看的人都不是坏人。

她对我很温和,甚至为我呵斥了那个推我的嬷嬷。

“你娘呢?”她问我。

我娘怀着弟弟,月份大了总是嗜睡,现在还在小憩,我如实应她。

她夸我实诚,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赠予我,又从婆子手里拿了一屉食盒给我。

“等你阿娘醒了,就让尝尝这桂花酥,这可是你爹爹特意给她准备的。”她揉揉我的头,生怕我忘了,又拉着我说了一遍。

“这手帕是送给听话的小孩子的,你要听话哦。”

我点点头,拿着手帕,目送她离去,甚至感叹她像天上的仙女,所以知道我一直想要金丝手帕。

阿娘醒来看到食盒里的桂花酥,警惕的问我。“是谁送来的。”

我摸索着手袖里的手帕,想起贵妇人的话,“是阿爹让人送来的,说瞧见桂花酥,知道娘爱吃便送来叫你尝尝。”

阿娘以往都是很小心的,唯独这次,桂花酥似是勾起了她肚里馋虫。

吃了一块之后,才问我送桂花酥的那人可是刘伯。

我摇头,无意间把手帕甩了出来,阿娘顿时惊了,不顾我的哭喊从我手里抢走手帕。

几乎哭着颤抖的声音问我。“这手帕你是哪里得来的?”

我还没来得急回答,她便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她叫我不要哭,去东边的医馆找大夫。

那天我跑了很远,去寻大夫为阿娘接生,可整条医馆的大夫都不见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块手帕是阿娘绣给阿爹的,街上的大夫是因赵府的大娘子有孕,都被请走了。

等我回到小院,阿娘身下都是血,那天的贵妇脚踩在阿娘的肚子上,笑得像恶鬼。

我听到她在笑。“一个低贱的流民,也敢生老爷的长子。”

后来在灵堂上,我拿着手帕给阿爹看,“阿娘是大娘子害死的,我看到她踩在阿娘的肚子上。”

阿爹不信我,只将害死阿娘的大娘子抱入怀中哄,她捂着肚子虚弱的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若不是那日我有了身孕,晕了过去,不然我说什么都要救下妹妹和老爷的长子,都是我的错。”

这个女人好会演戏,明明是她害了阿娘和弟弟,却说是阿娘贪嘴,说我贪玩误了阿娘性命。

我抓着阿爹,要他去小院看食盒里的酥饼,阿爹反手丢开我,满脸失望。“欢宜,春天哪来的桂花呢?”

四季有时令,春天哪来的桂花做桂花酥呢?那为什么春天万物复发,海棠树会枯萎呢。

阿爹怪我没看顾好那娘,让他永远失去了心中所爱,他不要我了。

主母唤人将我拉出堂外,手缓缓抚上小腹,眯着眼对我冷笑。

“小贱人,你怎么没跟你娘那个贱人一起去死啊!”

“哦,还有你那个没来及睁眼的弟弟。”

4

翌日清晨,我被人从床上强拉起来,扔进滚烫的浴桶中。

嫡姐走进房来,瞧着两眼混沌的我,满眼嫌恶。“给她洗干净些,别脏兮兮的冲撞了神明。”

守在一边的人皆应了“喏”,只有那位接我回来的佟姑姑开口替我求情。

“三小姐身子烫得吓人,若是不喝药退热,恐怕真会误了大娘子的事。”

我眯着眼泡在热水里,睁不开眼,不知嫡姐此时是什么脸色,只听她好半天才敷衍道。

“那你还愣住做什么,管它什么汤药,都给他灌下去,叫她能撑一会便是,仪式结束便遣人将她送回庄子上去。”

屏风后的珠帘猛然落下,我又听见嫡姐冷漠的补了一句。“将我娘昨日的补药再熬一次,给她灌下,莫叫她死在府里。”

几大碗未知的药汤灌进腹中,身体好似有些知觉,待我睁开眼来。

已在主母的秀贞轩里,堂内外坐着几十位高僧,主位持杖的便是主母特意寻来的大师。

主母唤他鲁大师,也是他以解铃还须系铃人之说,让主母将我接回。

院中正堂燃着硕大的火盆,三角下燃着沉香老木所制的高香,奢侈至极。

我呆愣的望着正中正在唱经的大师,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好一会,似是在看故人。

主母坐在堂前木塌上,额上带着护额,面色也苍白无神,大概是被昨夜梦魇折磨得一夜未眠。

在僧人唱经的情况下,才放松些许,祭坛下的沉香烟雾袅袅燎尽四方,整个秀贞轩像入了仙境一样。

恰此时,唱经的声音停下,佟姑姑将我扶上火盆前的台上,盆中的火突然朝我涌出来。

火舌猛然侵袭而来,吓得我身侧的另一个丫头翠琴猛的摔下梯子,就连佟姑姑也被火燎了额前发丝。

独独我却在这巨烫的热量下安然无恙,反倒目光如炙,索命一般的神色死死盯着主母。

在场众人皆惊得失去了表情,只有主母瞪大了眼睛看我,一脸惶恐,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大师,快快快……她显形了,收了她,快收了她这个贱人。”

原来她还是怕的,十年如一日,永远都记得自己所做过的恶事。

大师们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盖住了主母的胡言乱语,我瞧着赵莹莹将慌张失措的主母扶起。

唤人将信物给我送过来,是阿娘给弟弟绣的虎头鞋,小衣裳。

“阿娘!”我如鲠在喉,极力忍着心中的泪,面朝火盆跪了下去。

唱经的声音突然停止,目之所及顿时安静非常,鲁大师朝我走过来,面带菩提。

因为近,我才看清他的眼下有道很长的疤,这样的疤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将信物烧毁,让亡者得以安息,让生者无忧,施主请将信物扔进火盆中。”

他看着我,在场所有人皆看着我,手中的托盘里放着阿娘留给我唯一的纪念,我不舍得。

可我无法抗拒,身后的翠琴隐着是在搀扶我,却用尖的刻针扎进我的后背。

“三小姐,快将信物扔进去。”

我咬牙忍着疼,目光呆滞的看向主母,她是胜券在握,面上神色皆红晕了些。

可我是个疯子啊,怎能乖乖听话呢?毕竟听话照做是死局,不听话亦是死局,不如发疯搅乱法事。

更何况,主母要我替阿娘去原谅她,这不是为娘超度,是诛心。

她连一个故去之人都要算计,更何况是我,今日我若出了李府,恐怕再也不能回来。

我手捧着弟弟的虎头鞋,发疯一样大笑,一脚踢开挟持我的丫头,赤脚从高台跑下来。

方才从高台瞟见一身着红衣袍服的男子朝这边走来,若我没猜错,那人定是阿爹。

如今能让我留下的,也只有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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